宁春草快步上前,面色焦急的立在手腕粗的铁栏杆处,双手握住冰凉的铁栏,借着那一点点昏暗照不甚远的火光,极目远眺。
影影绰绰的,似瞧见两个身影,晃晃悠悠而来。
“别看了,这里是死牢,不来人还好,若是来人,就是接你去死的。”无尽的黑暗深处,突然传来一个沧桑沙哑的声音。
宁春草一直以为死牢里只有她一个人,幽暗望不见的牢狱深处突然传来这么一句话音,立时将她吓得浑身汗毛乍起,“谁?谁在那儿?”
“嘁,”一声嗤笑,“死牢里还能有谁?自然是死囚了?鲜少见小娘子也能进这般死牢的,你是犯了什么大罪了?”
宁春草眯眼,循声望去,只能看到一片无边的黑暗,却是看不到说话的人。她心里直打鼓,有些恍惚,甚至不敢确定跟她说话的究竟是人是鬼。
她舔了舔嘴唇,还未想好怎么回答,突然那脚步声更加清晰了。她回头去看,已经能看得清楚,正有两个身形高大的男子走在前头,后头还跟着个个子不高的狱卒,完全被罩在这两个人的阴影里。
“就是这儿了!”那狱卒指着宁春草的牢房说道。
宁春草心头一惊,不是姜大哥!来人是谁?
两个男子点了点头,狱卒上前,摸出一串钥匙来,拣出一个,慢慢腾腾的插入锁眼儿。
“你们是谁?做什么的?”宁春草后退两步,颤声问道。
“姑娘别怕,咱们是接你出去的。”男子抬头看了宁春草一眼,宁春草在牢狱之中,却是看不清他的五官,更看不清他的神情。
只听得他声音,陌生得很。
“我不认得你们。”宁春草说道,“你们是谁派来的?”
“姑娘跟我们走,自然就知道了。这里是死牢,姑娘若是不走,岂不是要留下来等死?”男子说完,笑了一声。
笑声回荡在这阴暗潮湿的死牢之中,显得格外清冷恐怖。
吧嗒一声。
锁开了,哗啦啦的铁链子声,牢门被狱卒推开。
“出来吧!”狱卒站在牢门口喊道。
宁春草犹豫不前。
“嘿,死牢的规矩变了?”幽暗的牢狱深处,那沙哑的声音忽而说道。
“你闭嘴!死牢的规矩再变,你也出不去!”狱卒啐了一口,朝看不清的昏暗中骂了一句。
“姑娘,请您出来这种事儿,就别叫我们动手了,本是来救您,倒像是强迫您似的?”站在牢门外头的一个男人说道。
狱卒也站在门口催促,“快快,赶紧的!不想出去我就锁门儿了!”
宁春草打量那两人,深觉他们一定不会是姜大哥派来的人,她犹豫片刻,连连摇头,“你锁门吧,我不出去,我杀了人,该受罚的!”
“嘿!我还没见过了……”狱卒正感慨,作势真要锁门之时。
一直没有说话那男子却是突然动手了,他一把推开狱卒,弯身钻入牢门,牢狱之中,地方本就没有多大,他身高腿长,一进来就更显得地方窄小逼仄。
他伸手便钳住了宁春草的手臂。
宁春草抬腿踢他。
被他另一只手挡了回去,宁春草踢在他小臂上,却好似踢在了铁块上一般,疼得她直冒眼泪。
男子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握住她双手,反剪在身后,“得罪了。”
说完,按着她,将她带出了牢房。
“你们要带我去哪儿?”宁春草咬牙切齿的问道。
钳着他那男子又不说话了,先前一直说话的男子嘻嘻一笑,“跟女人,动口不如动手。还是直接行动方便快捷!嘿嘿,去哪儿?去了你不就知道了么?”
宁春草喉咙里呛入一股子发霉的味道,呛得她嗓子眼儿里难受,连连咳嗽了好几声。
两个男子脚步很快,狱卒被远远甩在后头。
宁春草的咳嗽还没停下来,便只觉眼前光亮耀眼,照的她眼睛都睁不开。
还未适应了光线,未能看一看四下的情形,她便被塞进一辆马车里头。
马车几乎是瞬时,就在“驾——”的一声中动了起来。
宁春草没坐稳,马车一晃,她一头撞在了车厢壁上。
“哟,你照顾好她呀,大人说了,不能叫她受伤,得完好无缺的带回去!”那话多的男子皱眉说道。
沉默寡言的男子长手一捞,将宁春草按在坐垫上,按稳,别过头,似乎在倾听着外头的动静。
那话多的男子,却是上下打量着宁春草,“你说说,她有什么特殊与众不同的地方?值得大人这么大费周章的将她弄回来?她竟然值一枚紫还丹?值么?”
宁春草闻言,心头一震。紫还丹?
她值一枚紫还丹?这话是什么意思?究竟是谁要见她,见她有何目的?大费周章?指的是将她从死牢里带出来,还是指从她去李家再到如今的整个过程?
“话多!”那个寡言的男子冷冷说道。
话多的男子嘻嘻一笑,抿嘴不再说了。
宁春草心头却是一时难以平静,一个接一个的念头不断的冒出,可未见到那带她来的人之时,她从无从判断,这来来往往发生这么多事,究竟是什么缘故。
马车不知行了多久,渐渐的慢了下来。
宁春草的心跳却是随着马车的减缓,而骤然加快。
马车停下之后,她是不是就要见到那幕后筹谋策划这一切的人了?她是不是终于就要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她咽了口唾沫,被两个男子提着,带下了马车。
“你们放下,我自己会走!”宁春草低声抗议。那两个男子人高马大,提着她的肩膀,她几乎脚不沾地。
不过这会儿,这两个男子却都不说话,脚步异常匆匆,头也埋得较低,神态十分恭敬。
宁春草的抗议,两人像是完全没有听到,马车上那种随意,现在全然不见。
他们脚步快的,宁春草几乎不能看清周遭景致。两人穿过回廊,过堂,有淡淡香风拂面,宁春草还未寻到香味的来源,便被扔进了一个冰冷的小屋里头。
门砰的一声,从外头被关上了。
宁春草心中惊疑不定,不敢懈怠,从地上一跃而起,四下看去。
小屋里什么装饰都没有,徒有四壁,壁上画着一些奇怪的画符,她看不懂,只觉得这画符里可能藏着什么隐秘的力量。
小屋左右都只有二十步长宽,像是个屋子形状的牢笼一般。
靠门的南面有窗,窗户纸外透过天光来,不若死牢那般漆黑暗无天日。
只是这房间里也没有暖炉,没有地龙,十分的寒冷。
宁春草四下看了看,皱眉猜测要她来的人,究竟是谁。
有说话声,从外头传来,是女子的声音,随风浮动,似有些耳熟。
宁春草凝眉侧耳,仔细聆听。
那说话的人却又住了口,叫她无从判断。
宁春草正郁闷之时,门却突然被人推开了。
她心跳砰砰,抬眼看去。
“又见面了。”来人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说道,“我等你,好久了。”
宁春草看着她的脸,不由后退了一步,“巫女,是你!”
一身大红衣袍的巫女点了点头,“怎么,你没想到么?”
宁春草缓缓摇头,“你寻我来做什么?”
“凌烟阁的阁主不是神通广大,怎么他没有告诉你,我正在找你?我能来京城,你的原因要占大半呢!”巫女一面缓缓向前,一面说道。
宁春草呼吸有些急促,透漏出她此时的紧张来。
巫女上下打量她一眼,摆手叫守在门口的少女退出去。
少女颔首,将门关上。
宁春草抬头,却听闻外头有插门上锁的声音。她心头一紧。
巫女轻笑起来,“好了,如今只有我们两个人了,清净的很。”
那少女从外头将门反锁以后,果然脚步轻轻的走远了。
宁春草心头更添几分忐忑,“你这是什么意思?将我寻来,又把我们两个锁在这屋子里,你该不会是一早就心属于我了吧?这般献身,还真是……”
“呸!”巫女嗤笑打断她的话,“别说些混账话,以为这样就能叫自己放松不至害怕?我不用看你的脸色,单听你的气息,就知道你如今正是怕极了。”
宁春草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两个人正面相对的时候,气场很重要。
且是她和巫女两个人,正是要靠身体之外的自然之力对抗,这个时候,精神意念的强大,就决定了生死成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