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真将景珏扛在肩头,一步步往内院走去。
“别别……你还是背着我吧,或者叫他们抬个轿子来,扛着,太,太疼了……”景珏抽气连连的说道。
被鬼兵抓过的地方,分明看不见伤痕,却疼的要命。
“娇气!”姜伯毅评价道,并不按他说的做,仍旧这么着,将他扛回了书房。
景珏在心中骂娘,可这会儿没力气跳起来和他打一架,只能忍气吞声。
姜伯毅将景珏安置好,又给他把了脉。
“你气血大乱,受了内伤,需得好好调养,这两日就在床上静养吧,尽量不要下床。”姜伯毅沉声说道。
景珏一把握住他的手,“你要一个人去行刺三皇子?”
“你想和我一起去?”姜伯毅看他。
“呸,想得美!你不能这么做!”景珏努力瞪大眼。
姜伯毅回看他,“你不想救春草了?”
景珏咬牙,“当然要救,但也不能任凭姜维摆布啊!五皇子气量狭小,根本不是为君的料!三皇子有勇有谋,又有德行……你,你就算是个杀手,也不能是非不分吧?”
姜伯毅伸手拉开景珏握在他手腕子上的指头,“你说错了,我不是是非不分。”
景珏看着他。
“杀手,本来就没有是非。”
“你!”
景珏被他气得,气血乱涌。
“一点定力都没有,一两句话都被气得血气逆行,我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活这么大了?”姜伯毅弯身,又在景珏身上各处穴位,戳了一通。
景珏不知这叫什么手法,只觉他手指戳上来的时候特别酸疼沉重,可等他戳完,又十分舒服。
“从小到大,只有我气别人,别人敢来惹我?哼。”景珏翻了翻眼皮。
姜伯毅点头,“幸而我没有你这般出身。”
“你这话什么意思?!”景珏哼道,“还想打架?”
姜伯毅看着他轻笑,“我行,你行不行?”
景珏抿嘴,欺负人是不是?
“好了,你好好休息,要谨遵医嘱!”姜伯毅说完,转手要走。
景珏连忙唤他,“你你你,你去哪儿?我的话,你听了没有?不能上了姜维的当啊!”
姜伯毅转过脸来,漠然的看着景珏,“是不是所有蠢的人,都觉得别人跟他一样蠢?”
若非是浑身疼得太厉害,他又没有一丝力气,景珏保证,他一定从床上跳起来,将姜伯毅打的他娘都不认识他!
有这么当着面损人的么?!
“十年前,燕王做下这一切,十年后,他又卷土重来。我们不过都是被他利用的人。”姜伯毅面无表情的说着,“十年前被他利用,十年后,被他陷害。叫我自责十年,如今是该还给他的时候了。”
景珏错愕的看着姜伯毅,“你,你要去杀燕王?不是要杀三皇子?”
“你是不是傻?”姜伯毅看着景珏。
景珏咽了口唾沫,我不跟你计较,等我伤好了,我再跟你算账!
“燕王雇凶刺杀你爹,而凶手误杀你母亲,你不想找那雇凶之人报仇?”姜伯毅眯眼看着景珏。
景珏脸色一凝,点头,“必当手刃他。”
“好,那我等着你。”姜伯毅点头,“你先养伤,三日时间,我必定能探出姜维将春草藏在了哪里。”
说完,他大步离去。
书房里还留着两个男人不同的气息。
景珏望着已经关上的房门,轻叹一声。
人生还真是变幻无常,以前,他怎么也不能相信,他竟然能同十年前的凶手,如此相安无事的共处吧?
都是因为那个人……那个看起来纤细羸弱,实际却带着莫大力量的小女子……
宁春草,你现在在哪儿?你可还好?
给别人的人生带来莫大改变的宁春草,自己的人生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曾经是商户人家备受欺凌的庶女,怎么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能有这般待遇——被人喂饭。
“这位姐姐,我有手有脚,你这么喂我饭,我真的吃不下去。”宁春草看着面前的丫鬟,皱眉说道。
那丫鬟点点头,“我知道娘子别扭,我也别扭。可是阁主吩咐了,不能放了娘子,娘子会跑的!”
宁春草嗤笑一声,“我好好的都能被抓来,现在被你们控制,外头都是你们的人,我还能跑?他怎么不说我能长翅膀飞了?”
小丫鬟闻言,抿唇一笑,也不答话,只一勺子一勺子的往宁春草口中塞着饭。
宁春草皱眉不肯吃,那小丫鬟就一脸无奈举着勺子看着她,直看得她无奈叹了口气,张开了嘴。那丫鬟一脸胜利的喜悦,继续接着一勺勺喂饭。
现在她人都在姜维手中,姜维若是想要她的命,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且她能够防身的短剑和黄铜铃铛都在姜维手中,如今她手脚都被绑着,更是手无缚鸡之力。
所以她完全没有防备,这丫鬟喂给她的饭餐有什么不对。
要她命不过是手起刀落的事儿,犯得着下毒么?
不了解姜维的宁春草根本没有想到,姜维的手段,有很多是她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过的。
就比如她饭菜里夹杂的东西。
“这叫蛊,由饭菜进入她体内,扰乱她心智,使她表面看不出什么症状,可心智已经受下蛊人的控制。”姜维站在远处廊下,眺望着关押着宁春草的房间,轻笑说道。
站在他身边的端王不甚明白,微皱眉头,“下蛊?控制她的心智?你费力做这些是图什么?”
“图什么?”姜维啪的打开折扇,轻摇了摇,“自然是为宏图大计,为了端王爷您,为了让您坐上那九五之尊的位置呀!”
听闻九五之尊,端王立时满面澎湃,心跳都不由快了几分。
“她?就靠她?控制了她的心智,就能……姜阁主,你不要玩笑了,如今不是玩笑的时候。”端王摇头,移开了落在宁春草房门上的视线。
姜维笑了笑,“关于她的命格,京城许多人都知晓。如今正监国的三皇子更是再清楚不过。三皇子虽然同承安郡王的关系很好。但是这种事情上,想来没有帝王会不介意。以端王爷对三皇子的了解,三皇子会允许宁姑娘依旧留在承安郡王的身边么?”
端王皱着眉头,缓缓摇了摇头,“这还……真不能,他那个人,表面看起来仁义大度,其实满腹算计,这不才算计了二哥,又算计了我!最后他才是得着好处那一个!不仅得了好处,还为自己博了好名声!他可不简单!”
姜维笑着点了点头,“所以,宁姑娘能派上大用场。”
端王皱着眉头,脸上依旧是不明其意。
姜维叹了口气,耐心解释道,“倘若我们将宁春草送到三皇子面前,您说,三皇子会不会接受?”
端王眯眼。
“三皇子以为宁姑娘是他们自己人,对她并不设防备,可这时候,我们却已经控制了她的神智,利用她的手,做出些什么来……”姜维拿折扇半遮着脸,嘻嘻轻笑。
端王终于长长的哦了一声,“此计,妙矣。只是,姜阁主你不是说,要用她来威胁姜伯毅和景珏,让姜伯毅刺杀三皇子么?怎么又用宁春草?”
姜维却笑的高深莫测,“我大哥心心念念了十年,一直放不下的,除了当年没有完成的任务以外,就是想要弄明白,当年的任务究竟是何人所下?究竟是什么人在密谋造反,什么人给了重金,买睿王爷的脑袋。”
端王闻言皱眉,竖起耳朵,看着姜维。
“十年的执念,我如今告诉他真相,让他知道这一切都是燕王的策划,燕王将所有人都给骗了玩弄了。以我大哥的性格,他必然是要杀了燕王,以出口胸中闷气。”姜维呵呵笑的十分开心,“宁春草帮端王您除了三皇子,我大哥除掉燕王。以端王您来看,谁才是最后的赢家呢?”
端王顿时觉得胸中敞亮,豪气云天,谁是最后的赢家?
那自然是他呀!三皇子倒了,燕王也倒了,二皇子的名声早就被三皇子给搞臭了!独剩下他,可以笑到最后!
“高,姜阁主果然计谋过人!”端王大力的拍着姜维的肩头,笑容都快要溢出脸盘了。
姜维垂眸,眼中精光乍现,又很快泯没无形。
宁春草不知为何,夜里她总会腹痛,像是肠子都打了结一般的疼,疼的她浑身冷汗直冒。可她却喊不出来,连一声呻吟都发不出,好似被人捂住了口,堵住了嗓子一般。
疼的她每时每刻都觉得自己会就这样死过去。
可每当天快蒙蒙亮的时候,那种痛楚又会莫名其妙的褪去,像是从没有疼过一般。
她心觉奇怪,但有心和前世的自己沟通,心中并无回应。
她并未怀疑那饭菜,照例是那丫鬟一勺一勺喂她吃,一日三餐两三日的时光,彼此好似也都默认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