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被她这么正儿八经的反问之后,却是一愣。没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你,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意思!就是不明白,你们为何喜欢把这世上的事看得如此沉重!”
“清然,这不是沉重,这是自我保护之术!”
“自我保护,说穿了,就是给自己套无数层外壳!”眨眨眼:“父皇,再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
皇帝有些不悦,沉着脸,点了点头。
“如果,有一天你微服私访,平水相逢,遇到一个妇人,她告诉你,她的儿子命在旦夕,需要一大笔钱,你给吗?”舒清然狡黠一笑。
“这…”皇帝踟蹰着,不住揣摩着女子的心,不好对付:“父皇是皇帝,体恤百姓,自是该给!但若,让朕查出来这妇人欺骗朕,朕定会治她欺君之罪!此罪,可株连九族!”这回答应该圆满!
而她却摇摇头,叹息一声:“想皇上对一个平水相逢的女子,都如此防备,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您可随喜而做!”
“难道朕就容这妇人骗到朕头上来吗?”他严厉的喝了一声。本想以此震住她,却不想她根本不惧。
“父皇,您身为皇上。要查一个骗你的女人,自是容易!可您为何不想想,这世上有多少人能有您这样的能耐,把这种事情查的一清二楚,再把她杀了,以儆效尤?而你为何不再想想,这女人为何会骗你!这世上,为何会有骗人的妇人!你在教大家防备、警惕,不要相信这样的妇人的时候,为何不努力去考虑如何改善她们的思想,改善她们的生活,让他们别再出来骗人。”
“清然,你的想法太单纯了!远水救不了近火!”皇帝的心咯噔跳了一下,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虽如此说,却已对她的想法感到恐惧。她这几句话才是治世之根本,他也想,可是其困难程度,不言而喻。不愿再讨论下去。挥了挥手:“跪安吧!朕乏了。”说罢,坐到火炕上,端起细瓷茶碗,揭开杯盖,淡淡的抿了一口:“最近就不要去城隍庙了。”
她依旧不买账:“为何?”
“舒清然!”皇帝脸一沉,喝了她一声:“这你还不明白?”
她仰起脸,双眸瞠得圆亮亮的,已灼灼有光,黑幽幽的眼睫一闪不闪:“如果我因为有人要杀我,就躲在王府里,足不出户。这和害怕坐在屋檐下被房顶的砖突然砸下来,就不敢进出房间;害怕走在路上被汽车撞死,就不敢再上街有什么区别?”
“皇上,如果这次不是王爷要害我。那这个冒用王爷之名,给我写信,把我引诱到雪湖去的人,定是极熟悉我的人。既然熟悉,就算我呆在三王府,就算您派十个,甚至是一百个高手围在我身边,这人若真想杀我,也一定能找到破绽。我不能因为这样的人,而毁了我自己的生活。”
“你就不害怕?”皇帝瞪着她,眉毛都立起来了。
她只是似笑非笑的撇了撇嘴:“这并不是害怕或不害怕的问题。当然,我也会想办法保护自己的,不过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该我死的时候,我也没办法!”
“你!”皇帝心中陡然闷出一口怒气,但也只能硬生生的吞回去。
站起来,气急败坏的在房间里来回的踱步,明黄的衣襟随着他的步伐,不停的摆动着。他的脸阴沉沉的,额上的黑线一根一根印的清清楚楚。
走到屋子中间,他突然停步,深吸一口气,努力平静下来:“听你的口气,你也不认为这次是无陵做的。只要你出事,他的嫌疑是最大的。”
“是,所以。他更不该对我出手了。”说罢,舒清然又把自己的分析对皇帝重复了一次。
皇帝点点头。
“父皇,您就答应我吧!我若闷在三王府里,什么也做不了!还不如就让那贼人杀了自己呢!”她撒娇!
皇帝知道扭不过她,叹息一声!也不愿太过强迫她:“行了!知道了,父皇会多派人保护你的,不过你和傅无凌。”
她却打断:“父皇,您都说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这件事,不要强求我们。”
“那去凌海阁看看倾城吧。你现在身体好了,他还躺在床上呢!不管怎么说,这次也是他救了你,去看看他。”这丫头可真是油盐不进!
解下腰上的黄金腰牌,只巴掌大小,五爪金龙印刻其上,虎虎生威!
“如有人问你,把这个给他们看,那些人自会放行。”
舒清然接过腰牌,颇为奇怪。不过,能见到傅倾城,倒是期盼之事。
皇帝笑了起来:“你去了就知道了,他那里,是不准女人随便进入的。连宫女都没有!”扭头,朝外叫了一声:“小栓子,带舒王妃去凌海阁!”
果然,越是接近凌海阁,能见到的宫女就越少。同样的大红宫墙,同样的琉璃碎瓦,同样的亭台楼阁,却少了脂粉的气息。良久才可看到一个小太监低首走过,在白皑皑的雪上印出几点浅浅的脚印,干干净净,轻轻爽爽。
还有五十米的距离,可看见几个面无表情的高大侍卫守在宫门口。
舒清然走近,看着他们眼一棱,如恶煞似的等着自己,连忙亮出皇帝的腰牌。那几个侍卫立刻扬起头,恭敬的站了一个正立姿势,算是同意放行。
“舒王妃,杂家只能送你到这儿了。凌海阁内是不许人私自进入的。”小栓子退了半步。
舒清然向他欠了欠身:“谢谢!”从怀里掏出一串小玉坠:“公公辛苦了!”然后走了进去。
这里非常的安静,甚至可以用寂静一词。间或有一两个小太监,端着衣物,或书本匆匆而过,亦也听不到他们半点脚步声。她问他们傅倾城在什么地方,他们却只向默默的她行了礼,伸手朝深处指了指,算是回答。
这样的情况,不由得让舒清然也放轻了脚步,闭了嘴,脚步轻得甚至都要飘起来了。没想到,这凌海阁的宫禁居然这么严格,甚至是苛刻。
怪不得傅倾城就像个孩子一样,原来被约束的这么严密。
走到最深处的殿门口,看着紧闭的大门,正想提起手敲门。
忽听到里间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不过是压抑着音调再说话。
“倾城哥哥,你跑什么嘛?过来!”
难不成,还有别的人来看他?正踟蹰,却听傅倾城也压低了声调,却极为尴尬:“魏秋,你。”瞬时无声,隔了两秒:“不可以!我们现在不可以这样!”
而那女子却颇为开心:“为什么不可以?我爹说,明年你就该娶我了。反正我迟早都是你的人。早一天,晚一天,不就那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