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没有回过头去,白傲雪也能深深感觉到常安洛散发出的得意,这让白傲雪越发不安。
在忐忑里,呈祥下了浮阶,恭请道:“皇上宣殿下觐见,”才走出两步,白傲雪又一次听到呈祥的话,虽然细微到风一吹就散去,但是耳尖的白傲雪却将之捕捉到了。那一句对于白傲雪至关重要的话是‘起风了’。
走到昭阳殿外,所有的守卫都退得远远的,只有戴面具的沈辙站在外面,朝他微微地摇摇头,什么话也没说。从一路上遇见的人的举动来看,白傲雪也大概猜到了屋里是什么状况。顿了一下,还是推了门进去。
屋内只有皇帝一人,背对着屋门,只说了一句:“关门。”
白傲雪不言,小心翼翼地照做,伴随着门关上的声音,皇帝也转了身。手中的弓满弦,眼神凛冽地箭指白傲雪。
白傲雪扑通一声跪地叩首:“儿臣不知所犯何事。”
“不知?”皇帝冷哼一声,恨不得立马放箭,但是还是强忍住心中的怒火,道:“六月十三,见徐州知府;六月二十一,见忠州知府;七月七,见武王;七月十一,见郑国公……还要朕说下去吗?”气急败坏的皇帝一松手,离弦之箭擦过白傲雪的头顶,稳稳地钉在门板上。
突如其来的情况让白傲雪心里一凉,胆战心惊。还好早就想到除了卓崖,皇上应该还派得有人,白傲雪暗中留有一手。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时刻,白傲雪想起沈辙的那句话。再凭着对皇帝脾性的了解,白傲雪深知此刻无论作何解释,都只会更让皇帝生气,所以他选择了沉默。
“朕再沉默下去,你是不是也要对朕下手啊?山贼生的儿子,贼性不改。”
皇帝无心的一句话,让白傲雪深受触动,眼眶一红,抬起头:“父皇终于肯承认。”
虽是气愤,但是人心毕竟是肉长的。白傲雪通红的眼,满溢的泪水,无一不触动皇帝,让之微微愣住,因为皇帝从未见过这个儿子这样。
“儿臣一个人住在晨曦宫,四岁那年,忍不住问雾苏婆婆,为什么父皇母后都不肯见清桐。雾苏婆婆说,因为清桐不够优秀。自那以后,儿臣努力让自己变得强大,受伤了、遇上困难了、累到绝望的时候,都不断地告诉自己,坚持下去,就可以见父皇母后,放弃了,什么都没有。晨曦宫到父皇的昭阳殿,有三百五十七步,儿臣走了无数次,每次走到浮阶下,都没敢再上前,因为还不够强大,还没能力为父皇分忧。儿臣常常梦见与父皇母后共进膳食的场景,醒来的失落,父皇可以想象吗?儿臣常常在想,都是父皇母后的孩子,为什么和哥哥们不一样,后来终于知道,因为我们的母亲地位不一样,大哥的生母是国母,二哥、三哥的生母都是高居妃位,儿臣的生母连位份都没有,这就是差别。可是即便知道了,儿臣也把母后当做生母。儿臣只是想多知道一些关于母亲的事,才多方打听,绝无谋逆之心,请父皇明鉴。”
声泪俱下的话,纵使皇帝再如何的冷漠无情,也不得不为这肺腑之言感动。
是啊,若不是白傲雪还有点才能,恐怕他也早就不记得有这么一个儿子了。可却恰恰是这样的优秀,让皇帝不得不防。
转过身去,不愿让白傲雪发现自己已受触动的神经,喊道:“来人。”待门被推开,沈辙静候,皇帝才说:“押进国狱,听候发落。”
“是。”
这样一来,便是稍稍躲过一劫,白傲雪心有余悸地颔首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