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辙当然听得出来他话语间的落寞,可那是他自找的。因为知晓白傲雪的脾性,知他若不是逼不得已,是不会这么迎娶七遥的,纵然心头不快,但还是选择了接受,只盼着白傲雪能够善待七遥就好。可是,看到的七遥只有满布伤痕,而今却阴阳两隔,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又如何能轻易说原谅?
沈辙站起身,欲要出门去,然而却在走出一步之后,停了下来。白傲雪也只得站住。
也不回头,沉了片刻,轻声说:“她……还活着的吧?我能感觉,她没有走。”略带恍惚的口吻,似梦呓般,却带着满布的苍凉。
此举出乎白傲雪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他早该想到沈辙的个性,不是那么容易就放弃的,更何况是面对七遥的事。可是七遥的状况,不容乐观。
“对不起。”
他白傲雪什么时候对自己说过谎?怎么就偏不死心,到最后问得伤痕累累。听到此处,沈辙冰冷的面具下,眼里溢出了冰冷的泪滴。
站在后面的白傲雪可以清楚地看见沈辙攥紧的手指,狠狠地攥着,将所有的苦痛都攥进心里,不让任何人看见。
等在走廊上的莫叔且和侬兮不知道屋中的人在说些什么。没一会儿,见他二人出来之后,侬兮便上前去,还不待她开口,白傲雪就急急地交代。
“叔且,我现在有要事进宫一趟,照顾好侬兮。”
担心白傲雪此番进宫,又是一次灾难,侬兮面露忧色地看着白傲雪。对方当然知晓她心中所想,对之报以一记微笑,说:“这次一定不会出事。”
言罢,与沈辙一起下了楼,走进轿子之前,又抬头看了一眼还站在二楼上不放心的侬兮,之后才踏上进宫的路。
呈祥候在宫门处,待白傲雪下轿之后,便传达了皇帝所言,让其不必去昭阳殿问候,直接去公主殿。
到达那儿的时候,院中是跪了一地的太医御厨,还有宫女在清扫被白招瑞倒出来的饭菜,一个个胆战心惊,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白傲雪的到来,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世间最亮眼的曙光。
走到屋里,满屋狼藉,没有下人在。此时的白招瑞蓬头垢面,两眼无神地跌坐在那里,就连白傲雪进屋来,也全然当做没看见。白傲雪说什么也不肯相信,眼前的人是那个无忧无虑、高高在上的公主。
所有的兄弟姐妹中,只有白招瑞待他真心,看到这样的她,白傲雪也于心不忍。慢慢地走过去,蹲在白招瑞面前,轻唤了一声:“招瑞。”
听到这一声呼唤,白招瑞隐忍多天的泪如决堤之洪,狂涌而出。白傲雪知道,此刻的她,什么都听不见,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她一个温暖的怀抱。
有一个厚实的肩膀,有一个人会轻轻拍着自己的背,什么也不说。这一切,是那么熟悉,却又深知遥不可及,这不是那个人。
“六哥,卓崖是不是也被父皇关进牢里了?”
“没有,他是出去办事。”一边为白招瑞擦拭着脸上的泪水,一边劝说:“不管怎样,不吃饭都是不好的行为,大家都会担心的,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哪里又惹恼父皇,我回来后他就把我关在这里,还不许我见卓崖。”扁着嘴,哭哭啼啼地抱怨。
“没有的事。最近西城出事,你又是父皇的掌上明珠,父皇不让你出宫,是保护你。”
“那为什么不许我见卓崖?”
“他人在北城,办完事正往这边赶。”
“我不管,我要见他。”白招瑞一哭二闹,白傲雪无奈只得连连点头。
将白招瑞的话一字不差地告知了等候在昭阳殿偏殿的皇帝皇后,
皇帝听后勃然大怒,但是在皇后的请求下,只得传了急召,让卓崖立即返回皇城。
早已听闻皇城之事的卓崖,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在八天后终于赶回了皇城。赶回公主殿的时候,已经绝食三天的白招瑞躺在那里,只剩下一口气。除了皇帝等人,还有跪了一地的太医,又是施针,又是灌药,但是白招瑞依旧昏迷不醒。
心急如焚,却不能表现出来,因为白傲雪也在场,他知道白傲雪一心想要自己去帮他,可是忠君的卓崖,又如何肯答应。该有的礼节照旧。
因为眼前这个人,自己的女儿成了这样,皇帝心中大为不悦,但是却只得隐忍,走到他面前,命令道:“朕要她醒来后吃下饭。”
卓崖颔首,恭敬地答了句:“是。”
由皇帝带头,众人皆出了屋子去。屋中只剩下了卓崖一人,走到那昏迷不醒的人面前,第一次觉得难过起来,是那种发自心底的难过。
一天后,白招瑞终于醒来,映入眼帘的第一眼是卓崖,那时候她忍不住在想是不是在做梦,挣扎着要起身,却浑身乏力。卓崖赶紧去扶她坐起来,而后恭敬地站在一旁。
仔细端详了卓崖很久,只说了一句:“去你……大爷的……四表舅。北城……那么危险,别……去了。”本已虚弱的人,在说完这几个字后,便是满头大汗。
“嗯。”
言简意赅,真是那个人。本是满腔嗔怪,刹那间又因那简单的‘嗯’而难过起来。
不及那站着的人再说话,白招瑞再无力睁开眼睛。眼疾手快地上前,扶住她的肩头,白招瑞才没直接倒下去。往她的手上一搭脉,觉察到了脉象正常,卓崖才放下心。也不再离开,坐在了旁边,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还一个欠她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