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一次生辰,你又何必送这么些厚礼?岂不是将先前我好不容易给你缝的单衣比了下去?”李遐玉回道,“日子还长着呢。往后还有数十载,我倒要好生记住,看看你每一年生辰都给我送些什么。”说罢,不知为何,她竟隐约觉得有些不祥之意,便又道:“不提这些,咱们赶紧去园子里罢。免得作为主人家,倒教客人好等。十娘姊姊便是从灵州坐车而来,如今也该到了……”
说话之间,便有仆婢来报,说怀远县主与都督府十二郎到了。李遐玉便携着谢琰一同去内院门前相迎。这回生辰宴,她依旧并未大办,更懒怠与那些不相干的人家人情往来。故而,除了家人之外,也只请了李丹薇姊弟二人,并让捎带上已经半岁有余的龙凤孪生子。李丹薇因觉得待在灵州甚是无趣,便想宴后去贺兰山脚下的庄园中过冬,也好教慕容若方便探亲。正逢李遐玉亦有秋狩之意,又同样思念谢琰,便满口答应了。
李丹薇下车时,见了李遐玉身边玉树临风的谢琰,不免笑道:“我也是想岔了。元娘生辰,祖父焉有不准三郎归家庆贺的道理?原想着今晚能与你抵足同眠,如今恐怕是不能如愿了。不过,日后也有得是机会。”
“十娘姊姊若能舍得与阿修、芷娘分开,我自是无妨。”李遐玉应道。谢琰似笑非笑地扫了她们一眼,李丹薇便接道:“我倒是舍得,你或许也舍得,只怕谢三郎舍不得。也罢,瞧着你甚是可怜,不与你抢了便是。”
说话间,李丹莘也过来彬彬有礼地问候,又送上礼物。李遐玉与谢琰便笑着将他们迎进去。李遐龄、孙秋娘亦随之而来,一个特意招待李丹莘,一个则是筹备好了生日宴,过来引他们去后园。
初冬生辰,其实并无多少能赏玩的景致。百花谢去,叶枯水涸,大雪未降,举目望去,只见一片萧瑟。不过,几位盛装打扮的年轻娘子,却生生衬得视野中多了几分颜色。连李遐龄也忍不住赞道:“何须看什么外头的景致,光是阿姊与阿嫂们,便已经足够教人看得目不转睛了。想来是这外头的景致,都尽数归入咱们家中了。”
“玉郎真是越发会说话了。”李丹莘也笑吟吟道,“不如待会儿我们来行酒令如何?有谢姊夫在,便是只咱们三人,应当也能顽了。只可惜姊夫没能得着假期,不然多些人会更热闹。”他们这些郎君,可不能像娘子们那般顽投壶、双陆这种游戏。尤其他自诩读书进学之辈,当然须得行些雅致的游戏才好。
谢琰颔首应了,只道:“我不比你们,已经许久不曾行令。若是有什么疏漏,可不许灌酒。否则,咱们就不比文,只比武就是。”在自家娘子的生辰宴上,他可不想喝得醉醺醺的,且又教两个小家伙压了一头。
李遐龄与李丹莘只得颔首,却又不免抱怨:“若是不喝酒,又该罚什么?总不能行令输了,什么都不罚罢?那样也太没有意思了。”
“不必罚,而是奖赏。咱们各取一样物事作为彩头,若是谁行令作得好,三局二胜,便尽数得去。”谢琰提议道,取出新得的一柄胡刀,“这便是我的彩头,削铁如泥的胡刀,刚从粟特商人处得到的。”他本想一股脑都送给自家娘子,但转念想到她其实更喜障刀与横刀,便暂时作罢了。
李遐龄闻言,亦解下腰间的玉佩:“这是前几个月从寺庙中得来的平安玉佩。玉佩虽不算名贵,但却是在佛前供了九九八十一天的,应当有护佑之效。待会儿无论是谁得了,都需好好地戴在身上。”
李丹莘也取下自己的荷包,拿出里头的镂空金香囊:“这物事较为奇巧,无论怎么动,里头的香炭都不会洒出来。这是我阿兄从长安给我带回来的,就算作是一个彩头罢。不然,我浑身上下一时也拿不出别的物事来了。”
谢琰与李遐龄自是不介意,于是三人便坐在角落里,自己行起酒令来。至于李遐玉几人,带着孙孟平孙小郎、慕容修慕容小郎、慕容芷小娘子,一同欢乐地顽着投壶。在这般寒凉的天气里,竟也都出了一身热汗。
在李遐玉看来,生辰宴只是个由头,无非便是众人聚在一处祝贺闹腾罢了。乘兴而来,尽兴而归,便足矣。今日生辰便应了她的意思,直至深夜时分,方意犹未尽地结束了。李丹薇母子三人并李丹莘,皆在李家歇了下来,只待几日之后同去贺兰山脚下的庄园中。
谢琰轻轻地抛着手中新得的小物事,心情亦是极好。两个小家伙想借着行令赢他,还早得很呢。殊不知他为了自家娘子的生辰,可是准备万全得很。行令的词句,也都是想过多时的,怎可能赢不了他们呢?
李遐玉见他也顽得很是愉快,丝毫不见不悦之意,便也宽心许多。想了想,又试探着问道:“我出了一身汗,且去洗浴,你先洗漱睡罢。”
“我也出了一身汗。”谢三郎很是顺口地接道,将战利品暂时放置一旁,“早上既是一起洗的,晚上也一起洗罢。”
李遐玉突然觉得,今日仿佛不是她的生辰而是他的生辰一般。否则,他怎么比她还更尽兴几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