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遐玉倒是并不在意:“咱们是主人家,她们是客。在阿家妯娌面前,谅李八娘也不敢对我如何。”李八娘许是像王氏一样,正满腹算计着她,却发愁没有机会施展。然而,在谢家饮宴里,她又能施展出什么来?若是不能一击即中,平白得罪了她,她是杜皇后的亲信,谢琰又是圣人的宠臣,绝不会轻易饶过她去。
果然,郑家一行人下了车后,便亲亲热热地过来说话。李八娘亦是全然不见昔日的怨毒嫉恨之色,也笑着来叙旧,又道:“听闻十娘在谢家住着,元娘你若是不得空招待我,便让她来招待我就是了。”显然,她是想在夫家人面前显示自己交游广阔,与炙手可热的谢家人之间也很是亲密。
李遐玉并不想被她利用,便淡淡地道:“十娘姊姊正在园子里陪着义阳小公主顽耍,怕是不得空呢。八娘若是有兴致,不如也去瞧瞧,和孩子们一起顽一顽投壶也好。”李八娘素来视投壶之类的游戏为粗鄙,平素自然不可能主动去凑热闹。不过,若是她当真想借此机会接近义阳小公主,恐怕也只能靠着连战连败来引起小公主的注意了。
李八娘眼眸转了转,果然挤出一个笑容来:“好些时日不见十娘,自然得去瞧瞧的。”说话间,郑家众人似乎都有几分兴致,且果然也对她有些刮目相看了。于是小王氏便让颜氏领着她们过去了。
李遐玉不掩讽刺地目送她们,对小王氏道:“阿嫂是否觉得奇怪?我为何要给她机会接近小贵主?”
小王氏挑起眉来:“我的确觉得有些惊讶。不过,我也相信,你定有自己的打算。”
“小贵主确实并非任何人都能接近的,有十娘姊姊在旁边守着呢。”李遐玉勾起嘴角,看起来竟有几分顽皮之感,“我是主人家,自然不好对客人无礼。但十娘姊姊却是嬉笑怒骂都无妨的,定不会给她任何机会。且话说回来,小贵主一向敏感,也需要多历练一番,能够分辨这些是非善恶才好。”
小王氏恍然,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臂,打趣道:“有时候,我总觉得你不像是小贵主的守卫,倒更像是教导她的傅母。这般替她着想的慈爱之心,并未含着敬畏之意,而是全心全意替她谋划,真可谓是难得至极了。”
李遐玉微微一怔,眉眼瞬间便柔和了许多,带着些许复杂、些许怀念:“我与小贵主确实有缘,仿佛一见如故。虽然她是金枝玉叶,身边不缺人照拂,但我心里总是惦念着她。”义阳小公主便是另一个自己,教她如何不希望她能过得幸福快活?若是她记忆当中的每一个人此生都能圆满,她才能彻底放下心中那股迟迟盘桓不去的执念罢。
此时,又有仆婢禀报说高家来了。李遐玉回首望去,正好见萧氏扶着薛夫人下了马车。她今日妆扮得格外明艳秾丽,眉眼间笑意盎然。见小王氏与薛夫人叙话,她便缓步走了过来,笑道:“有些日子不见定敏郡君了。分明咱们几乎每隔两日便会参加各家的宴饮,却偏偏怎么也遇不上。”
眼见着熟悉的面容越来越近,李遐玉不由得有些出神。再也没有满腔戾气的萧氏失去了让人惊心动魄的凌厉跋扈,却依旧保留着她果断爽利的性情,再加之娇艳的容貌,也同样令人难以转开目光。“此前确实是有些不巧,不过,眼下不就有了这般的好机会么?”
她当然不可能告诉对方,为了在各家宴饮上避开她,自己费了多少心思,尽挑偏僻之地待着。然而,如今却是怎么避也避不开了。既然同在长安,又同为高官世家内眷,她们又怎么可能不彼此结交呢?便是维持平淡如水的君子之交也好,总归比让人传出交恶的流言更好些。
萧氏眸光微动,亲昵地把住她的手臂:“是啊,机会如此难得,我可不能轻易将你放走。你既然是主人家,便该好生招待客人才是。说起来,我第一次见到你,便觉得很是面善,心里总想与你说说话,无论说什么都好,却又怕太过热心吓着了你。如今总算稍微了解你的性情,知道你绝非轻易被人吓住之辈,所以索性便不管不顾地来缠着你了。你不会觉得我这样的性情惹人厌烦罢?”
李遐玉怔了怔,心中倏然便软和了许多:“当然不会,我初次见你的时候,也觉得你这样的脾性实在很讨人喜欢……”她又何尝不是心里矛盾得很?既想保护她,想接近她,又担心扰乱她的生活,故而刻意疏远于她。然而,到底血缘天性,心中总是时常惦记着,也不愿自己给她留下什么坏印象。
萧氏遂抿唇浅笑,神情松快许多:“既如此,带着我瞧一瞧你们家的新居如何?”
“好,随我来罢。”李遐玉亦是松了口气——罢了,一切随缘就是。在不知宫中到底会掀起什么样的风云之前,且容她稍微放纵自己,享受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