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近在咫尺,眼里闪烁的光彩比夜色还要绮艳。她呼吸一滞,心里明明想要接近,可手上却毫不犹豫地推开他。
白子慕诧异地看着她,好像不理解她为什么还要拒绝自己。
敖倾珞局促地望着桥下方的河水,道:“大庭广众。
汤包咳嗽了两声,默默向后面退开,念念有词道:“我是空气我是空气我是空气。
白子慕会心一笑,“好吧,那等回家了我再跟你讨债。”
然而她没有听到他说的话,只因她此刻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桥下。“你看,下面好热闹,怎么还有那么多花灯?”
白子慕俯身看了看,旋即牵起她的手领着她往桥下走去。“噢,这个可是冥府的特色‘花灯赛’,可好玩了。”
“花灯赛?”她想了想,“是比谁做的花灯最好看吗?”
“这个花灯赛可不一般,是说。
白子慕的解说才讲了几个字,忽的被一阵敲锣声打断。一个健壮鬼差敲着锣把众人的吸引力都引来后,就大声道:“诸位,又到一年一度的花灯赛了!这花灯赛参赛自由,现场报名,种族不限!参与者来这里登记,每人拿一个号码牌挂在腰间。比赛的时候一人一盏莲花灯和一根竹竿,先到达终点者胜出。凡是落水或者号码牌被摘的,一律失去比赛资格!各位可得努力了,今年的奖品可是阎王前几日参加蟠桃会时王母奖的琼浆玉露!”
“琼浆玉露!”敖倾珞肚子里的小馋虫显然被勾起了。
前几日在蟠桃会上被白子慕搅得没心情,她根本就没喝到多少琼浆玉露。就连被她喝进去的可怜的那几口,她也压根品尝不出是什么滋味。如今这琼浆玉露居然用来做比赛的奖品,实在是太引诱人了!
白子慕看到她这幅模样,哪里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珞珞,在这里等我,我去为你拿下这琼浆玉露。”
“好呀!”有白子慕在,她相信他一定会是第一。
她雀跃地鼓起掌,已经在心里盘算着拿到琼浆玉露后如何独吞了。
嘿嘿!
他走到鬼差前面登记后,拿起了一个号码牌。号码牌是一根白色的羽毛,上面用丹砂写着编号,羽毛上有个钩子,用来挂在腰间。白子慕拿起羽毛看了看,笑道:“三十三么?倒是个好数字。三月三可是我们赐婚的日子。”
登记到五十人的时候,鬼差喊道:“够了够了!人再多就塞不下了!”
没登记到的人遗憾地“嘘”了一声,各自散开。
鬼差指着旁边三个篮子里的荷花灯和堆在地上的竹竿,道:“按号码牌的顺序一人挑一盏花灯和一根竿子,然后到河上等我信号。不要挑三拣四,都是一样的。”
于是人们自觉地排成了一条队,选了东西就离开。白子慕随意挑了一盏花灯走到河上,将荷花灯放至水面,花灯马上成倍展开,直到能容下一人的大小。他站在嫩黄色的莲蓬上,用竹竿定住水面,回头对着敖倾珞笑笑,道:“等我。”
一时间,河上开满了朵朵荷花灯,每片花瓣都闪烁着金黄色的光,将河面映得熠熠生辉。他嘴角勾起的笑意,如同秋水上陡然泛起的涟漪,一圈圈漾进人的心里。
鬼差数了数人数,道:“比赛的时候禁止使用法力妖力,否则失去资格!准备好了吗?三,二,一。
“开始!”
一声令下,比赛正式展开序幕!
几乎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撑起竹竿向前方划去,很快就有三两盏荷花灯碰做一团,上头的人用竹竿当做武器,打得难分难解。
白子慕却没有参与其中,反倒在一开始就落后了一大截,在后头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竹竿,似乎根本就没有要追上去的意思。前面的人打得头破血流,后面的他慢悠悠看风景,惹得不少人都将注意力投在了他的身上。
他今日穿了一身紫色的衣裳,上绣玉兰花暗纹。只见他斜着头轻靠在竹竿上,闲闲地看着河边的风景。不知道碾碎了多少月华才有这样一双狭长的眼睛,只消看上那么一眼,即便是在没有月亮的冥府,也登时欣赏到了浮光跃金的美丽月色。
等到大家的哈喇子都快流进河里了,白子慕才终于一挥竹竿,加快速度冲进一群人里头。水滴沿着竹竿挺直的曲线滑落,在河面上点出朵朵剔透的花朵。他的眼中光芒万丈,一抹笑徐徐勾出。
白子慕所去之处有四五个人正在纠缠着,这边的人来一拳,那边的人揪着另一边的头发不肯撒手,打起架来没有半点水平而言。只见他将竹竿一横,带着横扫千军之势对着他们的胸口扫过去,登时就将他们齐齐打落下水。
“啊,不好意思,我刚刚只是想伸个懒腰。”白子慕扬了扬眉,声调却没半分客气的意思。
这时候参赛的人基本都是几个人成群打作一团,白子慕这一招屡试不爽,片刻间就将十来人从荷花灯上打下来。这招“攻其不备”虽然有些损,但好歹实用。渐渐地大家发现这个强敌有些难对付,便开始连成一线,齐心协力地对付起他来。
众人都不敢小觑他的实力,要和他单挑简直就是自寻死路,便吆喝着同时扑上。白子慕一个矮身避过从斜后方打向他后脑勺的竹竿,同时右手将竹竿向前轻轻一挑,挑掉了前面人腰上的号码牌。接着,他将竹竿三百六十度转了个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势往左后方直挺挺扎去,将方才意欲打他后脑的家伙撞得直接跌进了河里。
他将手里的竹竿挥舞得眼花缭乱,一时间周围的人居然都近不了他的身。
白子慕看他们都没法接近自己,兴味索然地将竹竿扔进河中,道:“唉,让你们一下吧。”
他如此轻视的态度把不少人都激怒了,见他身上已经没有武器,自然是不失时机地对他进行了进攻。有人挥着竹竿向白子慕头顶砍来,他侧身一避,掐住左边人的手腕一扭,顺势把他握着竹竿的手往右一推,竹竿就刺中了那人的肚子,把他掀下荷花灯。他又赏了离他最近的人一人一腿,很快地又将他周围清出了一片空位。
围观的人哗然,没想到白子慕居然如此厉害。有的大婶已经开始拉着陌生人问东问西,想问出他的名字好介绍给自家闺女。
白子慕一路过关斩将,到最后已经是畅通无阻。眼看着河里只剩下他和另外一个黑衣人,这场比赛已经进行到了最激烈的阶段。
那黑衣人披着一身斗篷,头部被帽子遮得严严实实,看不出究竟是谁,但他那遗世独立的风姿无不带着一股世外高人的神秘感。在场的人不由都屏住呼吸,期待着两人交战的一幕。
白子慕打量了黑衣人一会,不屑地笑了笑,拿起从别人处夺来的竹竿快速旋转,如一条狂舞的蛇直捣向黑衣人的心窝。
黑衣人在他右侧,见竹竿向他袭来,忙将自己的竿子从水里拉出,竹竿带着水花向上狠狠一顶,便格开了白子慕的攻势。谁知道白子慕这一招其实只是虚招,他借了黑衣人的力后,竹竿顺着向上一挑,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黑衣人的斗篷帽挑开,露出遮住的真容。
看到的人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敖倾珞踮起脚看了半天,只记得这人有点眼熟。
白子慕收回竹竿,道:“阎王爷也来参加花灯赛,莫不是舍不得送出这坛琼浆玉露?”
阎王哈哈大笑,“你这小子的眼睛比老鼠的还贼。听说你也参赛了,我当然得跟你比一比。”
他摇摇头,颇为苦恼地说道:“啊,怎么办呢,我真的不怎么想让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出丑啊。”
阎王收起笑,道:“哼,小子,来比比再说!”
说着,他右手就势如破竹地刺过来,这一下带着他脚下的荷花灯也跟着向前移动,瞬间拉短了两人的距离。白子慕挥着竹竿一挡,与他面前的阎王冷冷对视着。
阎王带着些许得意的色彩道:“几百年没跟你切磋过了,我的身手还是不错的。”
白子慕不以为然,“噢?待会可别哭噢。”
他将手一推,分开了两人的距离。两根竹竿在空中挥舞着,速度快得让人看不清楚,只听到激烈的碰击声。
白子慕一竿子对着阎王的脚上打去,阎王两脚在灯上一踩,整个人腾空而起,借着一个鹞子翻身,手中竹竿如剑,朝白子慕胸膛刺去。
他将竹竿一抬,挡住了阎王的攻击。此时阎王已经飞到离他最近的地方,见白子慕用上双手举着竹竿挡他的攻势,他狡黠一笑,用空出的左手迅速摘下白子慕腰间的羽毛,大笑着翻身回到自己的荷花灯上。
“你输了!”
白子慕却盘起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确定吗?”
阎王本来笑得十分开怀,见对方非但没有半分沮丧,反而隐隐透着一股得意,感觉就像当堂被泼了一盆冷水。“你什么意思?”
“你几号?”他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阎王道:“我自然是四十五号。”
此话一出,他顿时猜到了哪里不对劲,当即举起刚夺到的号码牌一看。白色的羽毛被他弄得凌乱,但是上面两个红色的数字却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四十五”。
再低头一摸腰部,哪里还有东西?
“你!阎王暴怒,“你什么时候摘下来的?”
白子慕悠哉悠哉地道:“噢,就在刚刚我们两个人接近的时候嘛,我不是跟你说待会别哭吗?”
他伸手往腰带里轻轻一拉,一根羽毛从腰带里落下,挂在上头随风飘扬。“那时候我就将我的藏了进去,把你的拿来挂在上面。你输了。”
阎王懊恼地跺了跺脚,“哎呀,你这家伙,太狡猾了!”
白子慕心情大好,笑道:“琼浆玉露我可拿走了,你别过来打扰我花前月下。不过你放心,成亲那一日,我定让你喝个够。”
“一言为定!”阎王转怒为喜,与他击掌。“我还要赴宴,先走了!”
白子慕接过琼浆玉露,向他挥了挥手。“再会。”
他立在灯上朝岸边看去,即便隔着千万人的目光,他也能第一时间看到属于敖倾珞的那一道。那眼睛亮亮的,闪闪的,就像一颗只属于他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