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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散文(2)

碑写:清故辽州知县黄嘉州、夫人杜玉翠夫妇之墓。

知县是一个官名,这我知道,但不知道辽州是哪里?黄嘉州又是谁?正在歪头想,奶奶大声喊我名字。我急忙跑过去。

奶奶喘着粗气说:不能随便到别人坟前,恁娘咋没给你说过?

爬上山顶,忽然一阵大风,将我吹了一个趔趄。展眼山西,山峦叠嶂,深谷悬崖,沟壑纵横。翻过一道山岭,迎面一座废弃的关隘,青石建筑,由于年长日久,石头上爬满了黑色苔藓。

傍晚到亲戚家,寒暄,吃饭,围坐在炉火边说淡话。大人们热火朝天,我却觉得一点意思都没有。实在无聊,说在黄庄村见到的那位老奶奶。姥姨说:那老太太可古怪了,整年不说一句话,隔几天就去山上烧纸(祭奠)。

奶奶说,听说她有汉们(男人)的,整年窝在家里,夏天也不出门透透气。

我又问姥姨:为啥不能走到别人的坟前呢?

姥姨说,真是个傻孩子,不干净呗。

这里所说的不干净,实质鬼魅一类的阴暗生命存在。

躺在床上,我问奶奶:辽州是哪儿?

奶奶说,等回咱家了,问你爷爷吧。

山西的地势要比河北高几百个的海拔。风尖,也持久,吹得枯树枝呜呜叫喊,窗户和门也不断发出胡乱敲打的声音。

可能是走路乏了,不一会儿,我就呼呼睡着了。

凌晨时分,我竟然梦见了那位老奶奶,只见她右边胳膊上挎着一只柳条篮子,上面还盖着一面蓝色头巾。一个人,拄着拐杖,一步步向山上走。

忽然一阵风,哗地一声,撩起满山茅草,把老奶奶的头发吹得像是一个麻雀窝。我蹲在岩石上,正在朝她看。那老奶奶突然扭脸,眼神锐利而阴寒。我大叫一声醒来,一身的汗。

天光放亮,稀黄的日光落在布满灰尘的玻璃上,再投射到我的被子上。

我浑身酸疼,头重脚轻,还不住冒虚汗。姥姨摸了一下我的额头,说这孩子肯定感冒了。旋即叫了医生,医生诊疗了一番,给了一些药。

可两天过去了,症状还没有减轻。奶奶说,只有打针了!我赶紧说,太疼!奶奶脸色转暗,黑着说,不打针就转成脑膜炎、气管炎了。到时候看你咋办?

连打几针,症状稍微有点减轻,但还是浑身难受。

有一天下午,姥姨叫来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一进门,就坐在炕边上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又伸出松树皮一样的手指为我切脉。摇头说,这孩子被冷风呛了,拔个火罐该能好利索的。正说着话,就从随身小布兜里拿出几个陶瓷小罐子,又捏了点棉花,用火柴点着丢在里面,然后对准我的额头,只听嘣的一声,罐子就咬住了我的额头。

我以为这就好了,谁知,做完这些,白胡子老头站起身来,拿出一个铜铃铛和一支桃木剑,飞快地在屋里转了几圈后,又点了几张画着的符咒,嘴里念念有词,又开始在屋里转圈。转得我头都晕了,才罢休。

后来我才知道,那老头知道是有邪祟作怪,害得我感冒老不好。

刚过了元宵节,我就和奶奶打点行装,照原路返回。到摩天岭下的黄庄,蓦然又看到那座坟地。墓碑前还有一些没燃完的柏香和黄裱纸,被石头压着,给人一种诡异之感。回到自己家,我对爷爷说了这件事。

爷爷说:辽州就是现在的左权县。宋朝时候,是辽国的地盘,杨家将在辽州和辽国元帅金兀术打了几十年仗。后来,打日本鬼子时候,八路军有个参谋长叫左权,带着部队走到那里,一个不小心,就被鬼子给打死了。解放以后,辽州就改成了左权县。

知县,就是县官,跟唱戏的七品芝麻官一个意思。相当于现在的县长、********。

你说的那个老娘们儿,是山上清朝辽州知县黄嘉州的亲女儿。

我哦了一声,眼睛瞪大。

爷爷继续说:黄嘉州是一个好官。清朝快完蛋那会,慈禧太后要把康有为梁启超谭嗣同那些人杀掉。可是呢,辽州县城有几个读书人,也积极响应康有为梁启超谭嗣同那一伙人。可是,上面的倒霉了,下面的也跑不掉。慈禧太后一下令,官府就抓他们。命令到了辽州。谁知道,知县黄嘉州也是姓康的那一伙的。思前想后,最后决定,通知几个犯案的人赶紧找地方躲起来。他自己也知道罪责难逃,就连夜带了一家老小,跑到黄庄,隐姓埋名好多年。

到初中二年级,在历史课本上看到康有为梁启超等人名字,还有戊戌变法。蓦然想起那位老奶奶,感觉很神奇。原以为,清朝的事儿,太远了,可我竟然无意中遇到了参与者的后代。这种蹊跷感,是任何言语不能表达的。

带着兴奋的心情,我把自己的发现给历史老师说了。还建议说,五四青年节时候,可以组织全班学生去黄庄,给黄嘉州上几炷香。

历史老师想了想说,想法嘛,是不错。可是,总觉得不太好,一个清朝知县,还是封建社会的,即使响应过戊戌变法,那也是维护皇权统治的。要是八路军、新四军的话,倒是有点意思。

我收回巴望的眼睛,心里有点沮丧,当然,对历史老师的回答也很不满。

回到家,我对爷爷、奶奶说,再去山西的时候,还要从黄庄那儿走。奶奶说行。我很高兴,就盼着时间跑得再快点,赶紧放寒假,再跟着奶奶从黄庄那去山西。可好不容易放了寒假,运输公司却开通了从邯郸到山西阳泉的长途班车,正好路过姥姨家的村子。

有了车,就没人愿意步行了。我央求半天,奶奶还是拉着我,在马路上乘上班车,绕了一大圈,再一次去了姥姨家。

二十多天后,又要返回,我几次央求奶奶还走小路,姥姨却说:你奶奶上了年纪,又是小脚,哪能跟你小伙子比?还是坐班车吧!

此后十多年,我没再去过黄庄。那位老奶奶在内心已淡化成一个模糊的影像。

二零零四年夏天,我带着妻子儿子,从外地回到家乡。闲聊时,母亲说,黄庄现在不叫黄庄了,叫长寿村,还建了旅游区,夏天去的人特别多。我觉得新奇,和妻子、母亲一起去了黄庄村。

以前陈旧不堪,偏僻无人的村庄确实变了一个新模样,卵石横陈的山路不仅加宽且铺上柏油。新盖的楼房,石阶铺成的街道,飘摇的招牌和来往不断的游客,热闹非凡。

刚进村,我就看当年那座房屋,心想,那位老奶奶可能过世了……门前长满蒿草,台阶和门槛上除了雨洗风吹的痕迹,毫无人迹。我觉得沮丧,站在村边,看了看半山腰的坟茔,只见满山苍翠,偶尔露出的红色岩石面孔狰狞,向着对面的山梁和脚下的村庄,经年累月保持一种姿势和表情。

妻子搀着母亲,拾阶而上。到村上,只见一股清流从山崖飞泄而下,落进池塘,激起无数水花。池塘一边坡上,长满紫荆灌木,我走过去,蓦然看到两座坟茔——不是埋在地下,而是隆起地面,用石头和黄泥砌成棺椁状。

登上山岭,大风自东向西,吹动两省,牛羊散落各处,咩咩的叫声犹如婴儿啼哭。俯瞰的黄庄村落在一大片绿色中,小面积裸露的红石板房顶,古朴典雅,颇有世外桃源的味道。山岭上的关隘(峻极关,建于明代)也被修葺一新,只是,新砌的石头夹在旧朝的石头当中,感觉有些古怪。下山时候,我特意去看了黄嘉州夫妇的坟茔。草似乎比以前更茂盛了,但墓碑依然完好,字迹还很清晰。

我蹲下来,点了一颗香烟,倒插在黄嘉州坟前。

中午,找了一家饭店吃饭,坐下来,母亲说她早年认识这村子里的一位妇女,多少年没来了,不知还在不在人世。旋即冒然打听店主,店主说,那女的应当是黄桂花,不但还活着,身体还挺硬实。说完,叫自家孩子去喊黄桂花来。不一会儿,只见一个头发稀疏且霜白,脸膛黑红,走路不大方便的老年妇女蹒跚着走了进来。

母亲站起来,拉住黄桂花的手,寒暄半天。黄桂花拉着母亲去她家吃饭,母亲看看我和妻子,我说饭菜都要好了,就在这里一起吃吧。黄桂花坚持了一会儿,挨着母亲坐了下来。

攀谈之间,令我惊奇的是,黄桂花就是黄嘉州的外孙女,我见过的那位老太太(黄爱莲)唯一的女儿。黄桂花说,她母亲活了一百一十七岁,直到一九九七年才故去。她终年不出门的父亲名叫杜有才,死时,差一岁不满一百。

黄桂花说,杜有才原是辽州县衙的捕头。当年,知县黄嘉州弃官逃跑后,杜有才也被牵连,后仗着做过捕头,对下属不错的前因,寻机逃了出来,也像黄嘉州一样。往直隶(河北)界奔逃,没想到在黄庄撞见黄嘉州。

以后的故事水到渠成。起初,黄嘉州对杜有才心存怀疑,处处提防。以为他是来寻捕自己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顾虑慢慢打消。后来,也将自己唯一的女儿黄爱莲许配给了杜有才。

黄嘉州夫妇相继过世,女儿女婿披麻戴孝,安葬了两位老人,天下仍旧动荡,土匪横行。上个世纪三十年代中期一年夏天黄昏,忽然来了一队人马,穿着国民党军队制服,大呼小叫,从山岭跑下,杜有才跑的时候,被流弹击中腰部,落了个终身残废。

再后来是日本鬼子扫荡,刚听说阎锡山丢了整个山西,就见一队鬼子攀援而来。惊慌间,黄爱莲把杜有才藏进地窖,带了女儿黄桂花,和村人藏在一窟隐蔽的山洞。三天后回家,从地窖抬出杜有才。一家人安然无恙。好不容易全国解放,安稳没几年,又闹饥荒和******、**********。

因为在村里来历不明,杜有才和黄爱莲被游斗了好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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