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迎陛下!”
天章阁全员出动,一片跪迎。我放眼望去,竟全是青色低品级的官服,未有半点红,紫色就更不可能有。想不到在皇宫内院,竟还有这样一批低品官员聚集,皇宫内比他们再低的,怕也只有宫女太监了。
太上皇说她从前来天章阁读过海外之洲的故事,看情形,估摸至少是十年前的事了。因天章阁大小官员连礼仪都生疏,参差不齐,左右互撞,一个个脸上满是惶恐,随便拎几个宫女太监都比他们淡定。
看来,我是要来开荒了。
“都平身吧,朕就来看看书,你们不必惊慌,该做什么做什么吧。”
谁知这话反倒让他们更加惊慌,领头的大概是天章阁负责人,一身官服旧得快辨不出颜色,十分惊悚地问:“陛下来看书?”
“是呀!”
天章阁老大神情剧变,忽然间神色决然:“陛下,天章阁十年来虽未有人查过账目,但臣绝不敢藏污纳垢,陛下若执意不信,可翻阅账本……”
“朕只是来看个书……”
“莫非陛下连遭贬至此度余生的老弱病残官员也要一并清理?”天章阁老大简直快抽过去。
“朕就是偶然路过,想来看个书……”
“既然如此,陛下就拿臣问罪吧!”天章阁老大的慷慨激昂,视死如归,成功感染了一众小官,无一不是一脸哀戚。
“够了你!”我提高嗓音,力压群雄,“你们这是什么毛病,朕看个书,招你们惹你们了,啊?你们这视死如归的阵势摆明了不让朕入阁读书,是吧?朕就想获取点知识,怎么就这么难?哈,是你们逼朕,朕要做个昏君,不读书了!朕再也不来了,哼!”
在众人的呆愣愕然中,我扭头转身走。
“啊?陛下竟然真的是来看书的?这种缺乏史料可供借鉴的现象要怎么做?!”
“真是活久见!有生之年系列!”
“喂,别光在那里抒发感慨了,快抱陛下大腿!不能让他逃了!”
忽然呼啦一片,前后左右围追堵截,更有不怕死的从地上扑来抱大腿。
“陛下留在这里读书,交个朋友好不嘛!”
天章阁老大一脚将其踹飞:“陛下不要惊慌,他们只是太激动了,没有见过世面,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
我惊魂甫定,望着脚下:“你、你先放开朕的脚……”
一场乌龙后,为了给我压惊,一众青衣官员迎我入堂喝茶。
“噗”,喷出刚入口的茶水,我警惕地盯住他们:“你们果然是要谋害朕,给朕的茶里下药!”
众人纷纷抬起无辜脸:“陛下,这可是三年前的贡茶啊,非常名贵的!”
“是啊,就是稍微受潮了一点,霉变了一点,陛下宫里的杨公公发给我们的年礼呢,我们都没舍得喝的。”
原本听着霉变二字就要连着口水喷出,忽而不知怎的,将余味咽了下去,果然不是个好滋味。在平阳县都没有喝过这种东西,竟在离正宫不足千步的皇宫品尝到。
“陛下,要不要休息休息?”
“不用了,带朕去藏书阁看书吧。”
天章阁老大吴可用人如其名,一生无处可用,被扔到天章阁做图书管理员近十载,兢兢业业看守皇家图书馆,数着宫中拨款保养修缮阁中藏书,并养活一阁老幼病残。从天章阁官员们的衣着打扮也能瞧出,这拨款俸银委实称不上够用。
我不由忧虑阁中藏书的保护程度。书籍成堆,尤其容易遭虫啃噬,大批量整理保护书籍,是个耗时又耗钱的大工程。
一面痛心地想象珍稀图书遭虫噬的画面,一面随着吴可用进了天章阁藏书楼。
两手推门,藏书楼仅开了两扇朱漆门,古卷墨香便扑面而来,清新得如同御用书房,所不同的是此处墨香携着浓浓的历史古韵,深呼吸一口,便仿佛嗅得满腹诗书,使人也厚重起来。
层层书架以上过漆的木板隔开,书籍堆放规整有序,书皮光洁,不见落尘。越往内走,越是别有洞天,书海浩渺,不知几千几万卷,仿佛总也走不到尽头。藏书楼慎用火烛,而此间建筑别有匠心,内里天然采光。
“陛下,藏书以经史子集分门别类,各有区域,陛下可按区浏览。”吴可用将我引到一张书案边,“陛下可在此看书,不知陛下要看哪类,臣去给陛下寻来?”
“朕想一个人遨游一下书海。”我深沉凝重道,“你出去吧,不用伺候了。”
“那臣告退了。”吴可用行礼后朝外走,走几步犹豫着返回,切切嘱咐,“陛下千万就在前楼遨游,不要涉足后楼。”
“为何?”
“倒也不为其他,就是后楼昏暗污浊,一些古旧残卷扔在那里,尚未整理,实在是乱七八糟,无法立足。”
“好的,朕记住了。”
吴可用点点头,这才撤了。
我松下口气,随意在书架间溜达,抽这本看看,翻那本瞧瞧,实在看不出什么名堂。幸好没人在旁伺候,不然朕的文盲属性暴露无遗就不好了。
放眼经史子集四个区域,一一在脑中筛选。
经部,十五经,十五经注疏,光名称念起来就深感头疼脑热,摧残我这样的少年不遗余力,弃之。
史部,正史杂史纪事本末编年史,通史传记国别史,脑容量不够,弃之。
子部,诸子百家与类书,各种杂学太多,容易分心,弃之。
集部,诗文词谱南腔北调,佶屈聱牙背也背不完,弃之。
我捧头蹲地上,让文盲来得更猛烈些吧!
算了,时间还早,先玩一玩吧。藏书楼怎么玩?当然是探险了!
吴可用大人太贴心,探险地点都给我找好了。毋庸置疑,一切禁地都在冥冥中呼唤探险者,禁地的存在为的就是主角乱入。
我当然不会辜负天章阁神秘藏书楼的好意。
当下也不犹豫,直奔后方进发。
一道昏暗狭窄的木梯,从脚下延伸到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