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旁闭目养神的南宫玄不知什么时候恢复了过来,正看着冯顺说道。
冯顺急忙道:“承蒙殿下厚爱,微臣的一些拙见而已。”
风苓乐伸手过去给南宫玄把了把脉,发觉气息已经平稳了不少,这才对着冯顺道:“继续说。”
冯顺道:“接下来这些,可就是微臣的猜想了。若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殿下和王妃不要见怪,就当是黄口小儿的胡言乱语罢了。”
南宫玄与风苓乐对视一眼,南宫玄沉声道:“你且说来听听。”
冯顺道:“听殿下的说法,朝中应该是明面上下了一道诏书,来招德王殿下您回京述职,但却暗地里下了命令,说殿下您是叛贼,见者应该都要捉拿归案。这里就有一个问题,这个叛贼的名头,是如何来的,若是正经的命令,应该昭告天下,而不是暗中捉拿,所以微臣猜想,这道命令,并不是皇上亲自下的,甚至来说,这道命令,皇上本身也不知道。”
南宫玄眯起眼,冯顺提到的这个关窍,显然是个关键。
风苓乐素手纤纤,提起茶壶给三人各倒了一杯香茗。
冯顺受宠若惊,向着风苓乐表达感谢之后,接着道:“那么现在很明显,这道命令,应该是礼王殿下下的,此前王妃也向我提及过,乌邑巡抚也在京城,且指认殿下造反,且不说乌邑巡抚一介书生是如何从叛军当中逃出来,千里迢迢去到京城告状的,就是退一万步说,假如德王殿下您真的有二心,头一个要解决的,就应该是乌邑当地的官府。况且,叛军之中,定然也有礼王殿下的人,甚至说,这伙叛军,就根本是针对殿下您而出现的,是礼王殿下所代表的势力,给殿下您设好的陷阱。”
风苓乐轻轻啄了一口香茗,道:“你分析的很有道理,而且据我对沈妃的了解,她是个权力欲望十分浓重的女人,她出身武将世家,在深宫之中隐忍了这么多年,势力可谓是根深蒂固。沈千战在军中的威信丝毫不亚于南宫玄,且沈家也是一方名门望族,太子倒台,皇帝病重,我们又远在千里之外,这么好的机会,她不动异心,反而是反常了。”
南宫玄点头:“我与叛军作战的过程中,发现这些人除了一些散兵游勇乌合之众之外,有相当一部分人作战相当有章法,并不是普通的队伍,根据你们的说法,我完全有理由认为,所谓的叛军,是一部分精锐士兵,加上一些其他的散兵游勇组成的队伍。”
风苓乐看了南宫玄一眼,捏紧了他的手:“这是一个阴谋,一个早已经开始运转的阴谋,我甚至可以确定,就连南宫梵,这个阴谋指向性的主角之一,他也是不清楚这个阴谋的,沈家这么多年来出了这么多军事人才,却从来没有管过这个带着皇室血统的孩子,他们放任他,纵容他,借此向南宫极示弱,表示沈家并无不臣之心,沈家所出的孩子,也不堪大任,不会对太子构成任何威胁。
在等南宫梵长大的这些年中,沈家应该做了不少准备,他们步步为营,孤立太子,离间你与你父皇的关系,而且渐渐交出了不少兵权,在麻痹南宫极的同时,在政权上,掌握了不少实权。沈家的人太能忍辱负重了,这许多年,他们眼看着杨家一时风头无双,眼看着风家崛起,眼看着阿玄你长大,立下赫赫战功,眼看着太子上位,待继大统,这是一条潜伏了二十年的毒蛇,就在等待着最后的,不容失败的一击,是我们……太过放松了,太自信了……”
房中的熏香仍然在缓缓流淌着香气,一时间,房中只有三个人叹气呼吸的声音。
冯顺小心翼翼地开口:“微臣的建议是,殿下您先跟着王妃,回华国吧……”
房中再一次陷入了沉默,南宫玄的脸色变了又变,显然,体内的真气再次翻涌了起来,冯顺伸手去扶,却见南宫玄微一抬手,一道极强的气劲就击了出去,风苓乐见状急忙使力化解,却只去了此力的一半有余,说时迟那时快,那道气劲将来不及躲闪的冯顺直直击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门上。
“你没事吧,冯顺!”风苓乐立刻过去扶起冯顺,冯顺抱着胳膊,吸了口凉气,却仍然坚持说道:“王妃娘娘,你一定要劝服殿下,这几天我看得出,殿下是一心为民,绝非传言中的冷血无情,殿下千万不能有闪失。。”
“你放心!”风苓乐坚定地点点头,扶着冯顺在一旁坐下,继而回到南宫玄身边,迅速伸手点了南宫玄身上的几个大穴,又伸手运了真气,双手覆上南宫玄的背部,将平和安宁的气劲传入南宫玄的身体,以安抚他身体中躁动不安的真气。
一炷香的时间后,三人才重新坐了下来,风苓乐擦了擦满头的大汗,道:“这几****情绪太过激动,你体内还有一股真气未能化为己用,若是不抓紧时间,放之任之,迟早会酿成大祸。只是施针需要一个安静的空间,此处虽然隔音,可毕竟人声嘈杂,且沈烈还在此处,恐怕难以安心。”说着,风苓乐看向冯顺。
冯顺却面露难色,想了半晌才道:“千机楼确实没有这种去处,要去的话,就只能去我家中了。”
风苓乐点点头:“家中可还有什么人?过去是否方便?”
冯顺道:“家中就只有母亲和几个仆人,我家在城北,那处较为偏远,较为适宜。”
南宫玄此时却又悠悠转醒,听及此言,却阻止道:“不妥,此时沈烈已经抓获了所谓的‘叛贼’,依着他的性子,就算是不亲自去抓,也定然会在城中布防,我们现在一出去,便是自投罗网。”
风苓乐焦急又担心的说:“那你体内的真气若是不化去,定然是养虎为患,不行,为了你的安全,就是再乔装打扮扮丑一回,我也愿意。”
南宫玄有些虚弱地按住风苓乐的手,道:“乐儿莫急,不过是一时真气紊乱而已,你若要调理,在此处便是了。”
风苓乐皱眉:“不行,此处这么危险,怎么可以进行治疗。”
南宫玄摆手:“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没发现,此处虽然有沈烈的亲兵,却都顾着寻欢作乐,你就在此处替我运气吧。”
冯顺看了风苓乐一眼,赞同道:“微臣觉得,殿下的话没错。”
风苓乐坐了下来:“是我太紧张了,是,就在此处吧,可是,阿玄,你答应我,等到你好了,咱们就离开这里,跟我回华国,好不好。”
这回南宫玄倒也没有更激动,只是道:“我要回京一趟,雨儿还在南宫梵手上。”
风苓乐心里权衡再三,想起那个可爱的孩子,却仍是妥协了,道:“好,等你好了,我陪你去。”
十里长红,灯烛高点,礼乐喧天,碧月长空。
南宫梵穿着一身绣金龙纹对襟正红吉服,乌发用一只碧钗挽起,端端正正跪在太庙的蒲团上,神情肃穆,身后跪着沈妃,再往后跪着同样身着吉服的吏部尚书孟靖之之女孟梓萱。
一番祷告过后,司礼太监过来扶南宫梵与沈妃起身。
沈妃同样是一身隆重的礼服,头上的额冠极尽奢华,几乎压的沈妃都有些难以支撑。她强忍着不适,对着南宫梵耳语道:“梵儿,今日你的婚礼礼制,是太子的礼制,当初的德王都未曾有此殊荣,你不许出乱子。你父皇如今身体不好,就在明德殿等着你去了。”
南宫梵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脸上不带一丝笑意。
成亲的礼队从太庙排到皇宫,浩浩荡荡绵延数余里,南宫梵只觉得麻烦,因为今日只是他与孟梓萱的婚礼,他的两个侧妃,涵影公主与沈珮,要在七日之后再娶一次。
他确实不愿意拘泥于这些繁杂的礼节之中,祭拜祖宗的繁文缛节就几乎要了他的命,可是他不能表现出一丝不悦,帝王从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
金碧辉煌的宫殿因为月色和烛光的映衬更加闪烁更加奢靡,南宫极因为南宫梵的婚礼也有了一丝喜意,挣扎着坐到上首,也喝了两杯薄酒,脸色更显得红润:“众爱卿,今日是梵儿大婚之日,大家不要拘束,一醉方休!”话音刚落,杨丞相就立即起来敬酒,说了几句好听的场面话,更是哄得南宫极龙颜大悦。
“微臣敬皇上,皇上福泽绵长,礼王百年好合。”
“微臣借着这酒祝皇上身体康健,礼王殿下幸福美满!”
一时间敬酒之人纷纷不绝,待到众人都敬了酒,安静下来之后,南宫极已经有些醉意了。就听得宴席的角落处,传来一声:
“皇上!臣也想敬皇上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