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苓乐走后,墨瞳洗干净了手,看着那小侍从收拾干净了昭狱内的尸体血水,也是有些累。
他吩咐小侍从,在江夜泽大军回城的时候叫醒他,就找了个安静房间,准备眯一会儿。
思念只会变成两种情况,一种是随着时间变化慢慢变淡,继而消散在这个人的记忆里,一种却是随着时间,愈演愈烈。
墨瞳是个少言寡语的人,他不会表达,可是他的思念从不逊色于世间任何一个思念爱人的人,他的思念就像一棵树,笔直地站在那里,不说话,也不移动,只是孤独,而永恒地站着。
在他刚回到应天府时,他为了处理事务,坐在内阁里,与一群爱舞文弄墨的老头子为伴,那段时间他很担心风苓乐的安全,他很想风苓乐,很想很想,想到每天都会不停地在各种纸上一遍遍地写下她的名字,用他那并不高超的画技描绘她的脸庞。
真是笨拙,笨拙地重复着这些无意义的举动,笨拙地去宣泄在他心中逐日累积的情愫。这些感情是那么的沉重和艰涩以至于不得不令人担心是否会有一****会疯掉。
尽管所有的这些风苓乐无论如何都不会得知。
如果有个素不相识的人向他问起,风苓乐是谁呢?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可以让素日心高气傲、冷漠果决的墨瞳这般心心念念呢?
如果把这个问题抛向墨瞳,他就会突然脱离沉默寡言的表象,滔滔不绝起来。他会说风苓乐是个女子,一笑倾城,却不软弱,不羁风流的眉眼敛藏着脱俗的锋芒。
风苓乐的黑发很软,但总是有些蓬乱。
她的医术很好,妙手仁心。
所有所有,几乎都是张口就来。
可是墨瞳沉默着,他没有地方可以诉说,风苓乐是他唯一的知己,其他勉强称得上是朋友的人,无一可以倾诉。
这棵沉默的树,风来他在,雨来他在,在风雨中依旧沉默着,等待着阳光的出现。
“乐儿,该醒了。”南宫玄轻轻晃了晃风苓乐,阳光透了进来,打在窗棂上。
“嗯?怎么了……嗯?!是不是江夜泽回来了??你不早叫我,哎呀哎呀,要坏事了。”风苓乐迷迷糊糊睁了睁眼,继而闭上,继而又迅速睁开,几乎是从床上跳了起来。
南宫玄无奈笑道:“你看看你,知道还贪睡,好了,别紧张了,刘四来说过,江夜泽的部队还有五里才到城里,你就别手忙脚乱的了。”
风苓乐这才恼道:“真不想起床。”嘴里这么说着,身体还是动了起来,今日要迎接大军,不比平常,风苓乐就换上了礼服。
为了显得庄重一点,风苓乐换上了深红色的镶金边对襟收腰的罗裙,头发高高盘起,一只金龙衔珠步摇霸气而庄重,这支龙钗,是这几日,绍州城内的工匠连夜赶制出来,刘四为了讨好,送给风苓乐的。
女子位居极品当佩凤钗,这龙钗,却是头一个。
平日里不施脂粉的风苓乐,这次却经由南宫玄的手,涂上的厚重的正红色口脂,更是显得美艳无双又霸气外露。
南宫雨都说:“娘看起来,比沈妃奶奶还要厉害!”小孩子不会说霸气,就只觉得气场强大,就是厉害。
风苓乐微微蹲下身刮了刮南宫雨的小鼻子:“在你看来,娘有那么老啊?”
南宫雨噘嘴道:“才不是,娘曲解雨儿的意思了,雨儿怎么会觉得娘老呢?娘是天下第一大美人,谁敢说个不是?”
风苓乐斜昵了南宫玄一眼,酸酸地说:“某些人啊,听到了没有,就是我儿子,也比他嘴甜呢。”
南宫玄目不斜视道:“如今我在华国就是一介草民,服侍服侍摄政王大人是应该的,不敢有什么其他的异议,草民哪儿敢造次。”
风苓乐手一抬,搭在南宫玄的胳膊上:“那就麻烦这位草民先生,扶本王出去咯。”
江夜泽的大军据报已经到了城门,刘四见风苓乐盛装出席,连忙上来混脸熟:“殿下,军营给将士们准备的洗尘宴,从昨天晚上就开始忙活,今天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给将士们接风洗尘了,咱们巡抚府也准备好了宴席,殿下只消在这里等着,江巡抚自然回来面见殿下。”
风苓乐一摆手,道:“将士们打了胜仗,守住了羌州城,理应是本王去迎接他们,怎么能等他们来呢?刘四,你去备轿撵,本王要亲自前去。”
刘四应了一声, 转身出去了,风苓乐这才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南宫玄:“那么就麻烦这位草民先生,照顾照顾我儿子。”
司南在一旁笑的打跌,冯顺更是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条带花儿的围裙给南宫玄绑上了。
两人看着南宫玄这“温柔娴淑”的形象和黑的跟锅底一样的脸,边笑着边一哄而散了。
轿撵来了,南宫雨此时也洗漱完毕走了出来,看着南宫玄评头论足道:“嗯,爹如今是王妃了。”
南宫玄二话不说,伸手捞住南宫雨,带进房间去打屁股不提。
风苓乐坐上了轿撵,往江夜泽的大军入城到军营必经的一条主街道走去。
走了不多时,就看到百姓已然是夹道欢迎,更有富豪者已经备好了猪牛羊牲口,准备犒劳将士们。
见到庞大的队伍慢慢走了过来,风苓乐的轿撵停住了,等在原地。
战士们皆是风尘仆仆,但是因为回到了家而意气风发,就连伤兵,也是有了一丝神色。
江夜泽为首,身着银铠,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列,身边跟着几个副将,俱是威风凛凛,风苓乐还看到,众多黑马之中,有一匹白马,上面一个人身着红衣,也未着铠甲,不用想,就是鹤青焰了。
直到江夜泽到达风苓乐的轿撵,他停住了马,继而翻身下马,众副将亦是跟随,整片乌泱泱的军队,顿时安静了下来。
江夜泽中气十足,大声道:“臣绍州城守卫江夜泽,率军归来,参见摄政王殿下。”
众参将与士兵亦是下拜,铠甲摩擦声不绝于耳,继而一声整齐高亢的喊声震彻天空:“参见摄政王殿下。”
“免礼。”风苓乐起身,伸手虚虚扶了扶众将士,江夜泽起身,众位将士才跟着起身,风苓乐继而运起内力,大声说道:“本王自然知道,诸位的功劳,诸位长途奔袭,替华国守住了羌州城,抵御了敌军的攻击,本王不会忘记你们的功勋与荣耀,华国的百姓更不会忘记!!!”
江夜泽抬眸,一双坚毅而有力的眸子盯着风苓乐:“臣,愿为殿下死。”
震彻天空的声音仍在继续:“愿为殿下死!!”
风苓乐道:“本王,已经在军营准备了酒菜,为诸位接风洗尘,负伤的将士们,可自去休息,军中的郎中已经在等候,本王在为诸位接风洗尘之后,也会亲自巡视,替你们疗伤,牺牲的将士们,本王也不会忘记!抚恤会按照份额一一发放,请大家放心!”
风苓乐的声音加持了内力,传到了每一个士兵的耳中,其作用不亚于一份上好的伤药,温暖人心,稳定军心。
风苓乐这才对着江夜泽道:“走吧。”
副将在军营组织着犒劳士兵们,风苓乐则是带着江夜泽鹤青焰等人回到了巡抚府。
众人来齐之后,这才入席。
风苓乐坐在上首,南宫玄与南宫雨分坐其两侧,接着就是按照官职位份,排了下去,江夜泽的身边坐着鹤青焰。
鹤青焰许久不见风苓乐,只是觉得她身上有多了些母性的光辉,只是,能不多吗?儿子都带回来了。
菜未上齐,风苓乐就站起身来,先端着一杯酒,道:“这杯酒,是本王敬你们,为你们接风洗尘。”
诸位将士皆端酒起身,江夜泽看着风苓乐身边的南宫玄道:“想必,这位就是闻名已久的德王殿下了。”
南宫玄勾唇一笑,只是道:“不过是被驱赶出来的一介流寇,不足一提。”嘴里这么说着,周身的威压与气场可是丝毫不输与座上的任何一人,而且隐隐有压制他们之意,这让所有人都不敢轻视了这个自称流寇的人。
风苓乐看向鹤青焰,却是笑了出来:“鹤先生,听说你在给我的巡抚当军师,怎么,打仗的时候,你这军师是被保护的最好的吧,怎么这脸上还青了一块啊。”
鹤青焰却是尴尬了起来,额头上这道淤伤,却不是打仗所致,说起来,还算是他自己自讨苦吃,这说来可就话长了。
鹤青焰一听风苓乐提这个,更是咬牙切齿地在心底腹诽了蒋晓梦一百遍,他怎么会知道这个看上去文文弱弱温温柔柔身高刚刚过了自己肩膀的小姑娘,是这么个扮猪吃老虎的大魔头,说她是大魔头一点也不为过,明明身上没有一丝内力,却自称是什么黑带红带的武功高手,刚开始陌生的时候还好,也就是话唠了一点,可这一熟悉起来,鹤青焰才暗自昨舌,自己这是捡了个祖宗回来啊。
这小姑娘也不知道什么来头,什么都懂一点,什么都不精通,只是那骂人的本事和土匪的作风,倒是十成十的像,鹤青焰都不免要想,自己莫不是把哪个山头的女土匪给带回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