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爆炸之后,汹涌仿佛磅礴浪涛的冲击波接连而来,在水中形成了宛如黑洞般的回旋,却好似平地刮起的龙卷风将久野风洵吸入其中。
黑暗,混沌,迷乱。
世界仿佛成为了永无休止的轮回,而他久野风洵只得在其中苦苦挣扎,背上的氧气瓶早已脱落,无法突破的帐幕笼罩着绝望的阴影,久野风洵甚至感觉自己即将窒息。
斯派尔也被卷入了爆炸中而不知去向,漆黑的深海中没有人会来救他,一切只能靠自己的力量脱困。
真是令人绝望。
久野风洵不再做任何徒劳的举动,任凭自己的身体在漩涡中越陷越深。他已经很累了,在这样提心吊胆的地方工作早已耗尽了他的体能,反正再怎么挣扎最终也免不了死亡这一命运,倒不如顺其自然,安心地走向死亡。
虽然很不甘,但久野风洵又能如何呢?
对不起野田大介?对不起月江千代?没错啊,他当然会感到不舍与悔恨,但世界上没有后悔药,这是久野风洵自己做的选择,要怪也只能怪他一时中二之魂发作,没来头地要去做什么英雄,乖乖地呆在东京不好么?
成为英雄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而有时这种代价甚至会搭上你的命。
久野风洵闭上了双眼,静静地等待死亡的迷雾将他吞没。
……
“嘿~快过来啦~“
黑暗中,有个女孩的声音悄悄耳语,婉转的声线里带着几分俏皮可爱。
“怎么啦?”
第二个声音紧接着传来,听起来它的主人似乎是个青年男性,而他的脸上一定挂着无奈而纵容的微笑。
“那边有冰淇淋车呢。”
女孩继续说着向前小跑,同时发出了小猫般呆萌的咪呜声。
“好吧好吧,你别跑那么快,小心点马路上的车。”
皮鞋与地面撞击的声响传入耳内,看来青年一定拥有像韩国欧巴那样的长腿,走起路来健步如飞。
久野风洵心说老子都快死了你们还在我脑子里秀恩爱!如果他现在能动的话,他一定会高举火把这对狗男女变成烤肉……虽说自己也是个有女友的人,但是在我快挂掉的时候在一旁秀那绝对就是他们的错!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一缕暖意浮现于他的脸庞上,有些刺眼……同样,有些温馨。
那是一片原野,一片广袤无边的原野。
明媚的阳光透过青翠欲滴的叶子破碎成光的鳞片,漆黑的泥地坑坑洼洼却又光泽闪烁,在那耀眼的光辉中女孩素白的身影歪头静立,嘴角浅浅的笑意尚存。
久野风洵愣住了,恍惚间自己竟脱离出那永不见底的深渊,褪下了厚重闷热的潜水服,取而代之的是一身日常休闲的服装以及连绵的山丘,而他正隔着金黄的田野与那个素白的女孩对视。
风,悄悄地掠过了时间的夹缝,原野随着曾经逝去的律动起舞。
自记事以来,久野风洵从未相信过时间是可以倒流的,对他而言那永远永远都只是一颗一触即破的美丽泡沫,但目前他身边的一切却显得是如此的真实,真实到他可以感触到微风经过他的脸颊……
此刻,泡沫中的虚幻成为了现实。
……
那是他人生中最失意的一刻,也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瞬间。
靠社会福利生活的废物,本应该就是那种被人看不起的家伙。这是除了野田大介外,其余认识久野风洵的人给予他的评价。
那天,他婉言谢绝了野田大介帮他找工作的好意,决定一人独自前往野外散心,毕竟城里又闷又热,野田大介似乎又在为警署的事务忙碌,没有一个人会愿意与他交流,为他排解排解内心的苦闷与烦恼,这种时候亲自去体验大自然的气息反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想来当时也挺可笑,一人背着几斤重的东西翻山越岭,这倒有点像那些大哲人做的一些事来探讨生命与灵魂的真谛什么的,可惜他并没那么多的想法。
跑了几个山头出了一身汗,内心却无比烦躁,这种感觉就仿佛有一只蚊子在耳边嗡嗡作响,胸腔内如同烈火焚烧,压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久野风洵找了一片金色的田野就地而坐,卸去了沉重背包后得到的却仅仅是肉体的解放,他的灵魂依旧沉重地像是灌了铅,挣扎着嘶叫着沉入了心灵的深渊。
他很迷茫,一事无成的自己究竟还能干什么?他对自身的前途很是茫然,就好像命运的道路上充斥着厚重的迷雾,竭尽全力也无法寻找到预计的目标。
难道就真的要靠领社会福利过完这一生?
久野风洵叹了一口气,重整旗鼓起身打算回家再加考虑。在临走前,他向田野的彼岸不经意的一瞥……
那是相当随意的一瞥,随意到久野风洵甚至没有来得及思考这一瞥究竟有什么意义……然而就是这相当随意的一瞥,却让久野风洵如同接受圣水洗礼,就此改变了他命运轨迹的走向。
一个女孩—一个身着素色纱裙的女孩,借着蓝天的背景站在强烈却不火辣的阳光下,右手拿着一支细长的画笔,在那接近纯色的空板上认真地描摹,一笔一画。
时而,她会全神贯注,即便有小虫从她脚边经过亦不以为奇;时而,她努着小嘴,细长如同柳叶的眉毛蹙缩,仿佛在思考着下一笔该从哪里起手……微风拂起她漆黑柔顺的长发,绿叶为她撑起一片阴凉,仿佛她自己连着这片广袤的原野都一同变作一副动态的油画,美得仿佛要让人窒息。
久野风洵定住了,他感觉自己连呼吸的力量都失去了,眼前的女孩也许容貌并不出众,但她的气质却如同天使下凡,圣洁无比仿佛能够夺走世界的光辉。
如果这时要用一句流行语来表达久野风洵的心情,那一定是这一句—
【糟了,这是心动的感觉!】
告别曾经的记忆,回到了此刻的现实—或者说是梦境,久野风洵与女孩默默地对视,两人都没有抢先开口,任凭双方的思绪融化在那暖暖的阳光中。
“嗨,我叫月江千代。”女孩羞涩一笑。
“啊……那个……我叫久野风洵。”他也囧囧地笑着,同时伸手摸了摸后脑。
如果说时间真的可以回溯,我希望它永远地停留在此刻……哪怕这一切只不过是一个梦境,那么就让这个梦永远地做下去,再也不要醒来。
愿此刻,时光永恒。
……
【反正这只不过是个愿望,而我只是个普通人,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会实现的吧。】
就在久野风洵这么想的当下,在那温暖的阳光下,在那寂静的祥和间,似乎有什么东西悄悄地展开。
时光好像真的被静止了,原野的一切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飞翔的鸟儿滞留在半空中,飘落的树叶似乎失去了地心引力,甚至连溅落的灰尘都被保持在它迸开的一瞬,飞扬的灰尘聚拢团簇成一朵深褐色的花。
久野风洵惊诧不已,来回扫视着周围……真的,真的被定住了,就好像全被一块巨大的冰包裹,而在这块冰中唯一能动的只有他久野风洵。
就在他手足所措的当下,不知从哪里……传来了古钟的轰鸣。
这样一片空旷的原野上,怎么会有古钟的轰鸣声?
冰冷的海水浸湿了久野风洵的鞋袜,他诧异地向脚下望去,却见褐色的泥土逐渐化为金色的沙滩,而那温暖的艳阳早已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一轮惨白的圆月,清冷的月光铺在了波澜起伏的海面上。
“你……究竟是谁呢?”
一个磁性男声从右方突如其来,久野风洵被这一嗓子吓得不轻,待他扭头望去,却见一个黑袍的男人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的身边,发出低低的笑声。
“woc,你谁啊你!?”
久野风洵毫不客气地质问,然而黑袍男子只是低垂着头,他的面部笼罩在兜帽下显得诡异莫测。
久野风洵正欲再度发问,却突然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向了海面,他不由自主地倾倒,而那海面竟然像玻璃般碎裂,伴随着银色光泽四散。
漆黑的虚空顷刻间便将久野风洵吞噬,他惊恐地大喊大叫,却无力地向着虚空的最低处跌落……
……
“风洵……风洵……”
冥冥中,似乎有人在呼喊着自己的名字,可久野风洵突然间感到一阵阵倦意,困得连眼皮都不打算抬起。
“久野风洵……醒醒!喂……醒醒!”
那喊声越来越大,终于到了久野风洵忍无可忍的地步,他翻身企图一跃而起,可手臂就像两团棉花,软软地支不起身体的重量。
他终于睁开了沉重的双眼,就在他睁眼的一刹那,斯派尔焦急的面容映入眼帘。
“啊……斯派尔原来是你,那么我们现在是在天堂还是地狱?”
久野风洵对着斯派尔抛出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斯派尔竟然语塞,一时间答不上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