抖了抖金黄色的羽毛,凤惊凰在万魔谷上方站定,片刻后,红光一闪,直冲着谷底那座最宏伟的殿宇去了。作为堂堂一界至尊,他这么任性,也不知考虑了妖臣们的感受没有。
魔界层层守卫犹如虚设,他们甚至都没办法染指他的一片羽毛。万魔谷常年严寒,姜黎一身玄青色轻裘正在花苑中仔细钻研棋谱,见到踏风而来的凤惊凰,神色变了变,本就阴寒的眼神越加阴寒,他克制的添了杯茶水递给他,正襟危坐道,“帝座此番前来,不知有何贵干?”
凤惊凰掸了掸身上的风尘,冲他挑眉一笑,“没什么大事,不过就是来你这里喝杯茶。”
姜黎不置可否,冰冷的脸色仍旧没有半点舒缓,“帝座当真是好兴致,穿过我万魔谷上百层守卫,竟是只是为了喝我一杯茶?”
凤惊凰淡定的接了茶,细细一品,复又摇摇头,“你这里的茶水从来都是太过沉寂,怎么过了几百年了一点都没变?”
“魔界环境太过艰苦,我这里喝到的水,可都是我几百几千子民耐着饥渴换来的。”
“所以你就打算攻陷妖界,令妖魔两界生灵涂炭么?”
凤惊凰说这话时,脸上没有半分笑意,眼中也一片冰冷。姜黎眼神中有难掩的戾气,额上的青筋暴起,两人都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一阵风过,带动花苑中的花左右摇摆,那花犹如自地狱里钻出来的血莲,带着血的颜色自花根一直红到花苞,两人都没再说什么,空气中有强大的气流翻滚,又一次凝聚成风,那场景好看到诡异,诡异的有些吓人。
进来伺候的婢女看到玉面修罗凤惊凰正坐在那里同她们的魔君喝茶,皆是满脸吃惊。凤惊凰以手敲着石桌,没有功夫去看小婢女们的神色。
半晌后,凤惊凰起身理了理衣角,“你这里当真是没意思,我还是回我的妖界看戏听曲的好”,举起茶杯看了看,饮尽杯中茶,英俊的脸上仍是一片盈盈笑意,“再回,姜黎兄。”
姜黎拿起手边的棋谱,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不送。”
竹简编制的棋谱被他攥的冒了烟,他一把掀了眼前简制石桌,看着凤惊凰离去的方向攥紧了拳头,迟早有一天我要灭了你的妖界……
从万魔谷出来,凤惊凰不仅没有感觉到痛快,反而愈加不痛快。妖帝果然是不好当的,他觉得还是赶快找个人让贤算了。
回想当年,眼看着风雨飘摇的妖界就要在凤惊凰手里毁于一旦,妖界一群老臣都以为凤惊凰这个纨绔二世祖根本无法掌管妖界,约定好集体进谏打算强烈要求凤惊凰退位让贤,但是就在他们去集体逼宫的那天早上,凤惊凰不见了。那一天整个妖族发了疯似得找他,结果几天后他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坐在临照宫的正殿上小憩。再后来,原本野心勃勃,一直招兵买马,想对凤惊凰取而代之的七大首领再也没有搞过任何小动作,传闻是凤惊凰收买了七大首领,可真实情况到底如何,又有谁知道呢。
人间江南三月,最是良辰好景。
慕轻尘站在江南钱塘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伸了个懒腰,一旁的鸿詡黑着脸,恶狠狠地盯着她。
慕轻尘笑盈盈的看着他,“大哥,我没做错什么吧,表情要不要这么严肃啊?”
鸿诩闻言,表情抽了一抽,“没做错什么?我一个没留神你就把自己弄得从云上载下来,慕轻尘你可以呀?”
慕轻尘不在意的笑笑,“嗨,原来就这个啊,这有什么,比这严重的我又不是没干过,都是小事。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吗?”
街边的包子刚刚出炉,冒出扑鼻的香气。
鸿诩脸一沉,“你若是出了事,我怎么向慕大夫交代?”
乾坤袋里飞出一器灵,流苏嗅着包子的香气,冲着那包子摊儿去了,摊主看到客人,连忙乐呵呵地捡了两个人大包子递给流苏,变钱付账,流苏拿着包子边吃边慢吞吞蹭回原地。
鸿诩皱眉看着流苏,“你就只知道吃,像只猪似得,还不快给我一个。”
流苏见他伸出手,立马咽下嘴里的包子,飞速在另一只完整的包子上又咬了一口,然后拿着咬过一口的包子得意洋洋的问他,“你还要吗?”
鸿诩的手蓦然僵在半空,恨恨道,“你……”
还没等鸿诩你出下文来,慕轻尘已经拉着流苏欢天喜地的对着某小摊儿上花花绿绿、五颜六色的珠钗研究起来。
流苏和鸿诩这两个人间老手被慕轻尘拉着从东大街窜到西大街,本来有鸿诩在她身边就够了,还偏要拉着流苏一起,慕轻尘这个红(八)娘(婆)真是太称职了。
慕轻尘想拉着他俩去搞个青楼一日游。
慕轻尘这么做,鸿诩倒没说什么,但流苏显然是坚决抵制,干脆变回灵器,搞得慕轻尘完全没奈何,不得不留她在客栈。
慕轻尘一袭白衣,锦衣华服,峨冠博带,英姿飒爽的站在扬州城最大的春楼门口,一边摇扇子一边摇头,对到底进不进去这个问题犹豫不决。
自古良家少女出了闺阁都不去找自己的情哥哥,反而都爱往青楼跑,不仅如此,青楼也是各朝皇帝偷溜出宫后,喝酒会美人的首选佳地,美其名曰微服私访,体察民情。既然大家都去了,那她慕轻尘去一去也没什么对吧?
合上扇子搭在肩头,慕轻尘拽着鸿诩的袖子在姑娘们销魂的呼唤声中大摇大摆的进去了。
片刻后,慕轻尘被青楼的龟奴连拖带拽着扔出来了。
慕轻尘清白的脸上通红一片,伸手欲唤来紫荆碎骨鞭,结果伸了几次,手里依旧空无一物,紫荆碎骨鞭是上古神器,哪里是她这个刚得手小丫头轻易可驱动的。转头看了看鸿诩,他隐身在人群中,似是发现了什么,转过身朝着人群后面挤过去,丝毫没有看见慕轻尘现在的窘境。
领头的龟奴道,“你一个小丫头片子,下次再敢来,当心我打断你的腿!”
人群中立马响起一阵唏嘘声,“原来是个女的……”
“一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去那种不干净的地方做什么?”
……
慕轻尘想,丢人丢大发了。既然如此,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谁规定的这青楼只能男人进,不能女人进了?”
可能是慕轻尘问的这句话比较好笑,那帮龟奴都很猥琐笑起来,
“青楼当然只能是男人进,你一个小丫头,进去能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管得着吗?”
领头的龟奴扬起手上的鞭子,“嘿,我今天还偏就管了。”
眼看鞭子就要落在慕轻尘身上,她一闪身躲过,顺带还抓住了那鞭子顺势一带,龟奴摔了个狗吃屎。那龟奴吃痛,招呼一声,众人扑向慕轻尘。
大喝一声,终于唤来紫荆碎骨鞭,一招秋风扫落叶,众龟奴统统被撂倒。
收拾了绊脚石,慕轻尘隐了鞭子,嚣张道,“你们这青楼没趣,姑奶奶不陪你们玩儿了。”
于是,慕轻尘在众龟奴们的哎呦声和围观群们的感叹声中大摇大摆的走了。
走出将近一条街,朝四面八方望望,四面八方都不见鸿詡的身影。该死,她这么个路痴,去哪找人啊?
慕轻尘决定从自己站的这条街找起,于是半个小时后,
慕轻尘背着乾坤袋站在一糖人摊儿前,左手拿着只美猴王唐人,右手空出来打算让老板照着自己的样子在做一只……
鸿诩尾随一个熟人来到了钱塘外的湖边,湖光山色,海天相接,碧波荡漾,融为一体,分不清是湖水在荡漾,还是心在随着湖水而荡漾。
红衣少年微笑着摇摇头,风吹起他的衣角,浅金色眸子中有淡淡的笑,正是凤惊凰,
“你隐藏了这么多年,终于藏不住了是吗?”
青衫少年瞪着他,目光凌厉,好像要吃了他的样子,正是鸿诩,
“我警告你离她远点儿。”
凤惊凰闻言,径直笑出来,笑声爽朗,可惑人心智。鸿诩不为所动,凤惊凰笑问,
“如果我不答应,你想怎样?”
鸿诩幻化出惊耶枪抵住他的喉,面色铁青道,“杀了你”
凤惊凰又笑了笑,“你杀得了我吗?”
话毕,消失无形,徒留鸿诩一人在原地。收起惊耶枪,失神落魄往回走,半路遇上正在找他的慕轻尘,捧着她的脸深情的凝视了好一会,方才含糊应付了慕轻尘的关怀,跌跌撞撞回到了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