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竟然有一个自称是王恒之子的人跑了出来,又是这般光明正大,毫不避讳,却不知是何缘故?
今日做寿之人,正是雷家二长老雷震,他眯着眼睛盯着王书墨看了很久,心中已有究竟,哈哈大笑,一把牵过少年的手腕,往里走,边走边道:“好,好,好!老友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贤侄少年英雄,便是老夫今日看到,也是欢喜的!”
他方才盯着这少年看时,这少年面不改色,毫不惊慌,镇定自若,一个十六岁能够炼制出五品丹药的少年,岂是等闲之辈?况且,当日王家满门被灭,能够死里逃生出来,且有今日之成就,其心性,当无人能及。
不论何种原因,对于正缺人的雷震来说,没有理由不收留这个少年。至于今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不知贤侄师承何人?”雷震道。
“家师脾气古怪,已有数十年未入世,也不让小侄往外说,还望世伯海涵!”少年谦逊地道,面上还带着一丝愧疚。
雷震看在眼里,惊道:“莫非与久不入世的天机老人有何渊源?”
世人孰不知天机老人之徒千骨魅的厉害?江湖之人,谁能保证自己有那么一天不会求到千骨魅跟前,求一剂续命的良药?但千骨魅只有一个,且如今跟在轩辕夜身边,没有人会嫌救命的机会多,眼下便有一个。
少年笑而不语,不置可否,雷震眼光闪了闪,笑道:“不瞒贤侄说,贤侄来得还正是时候,你世伯母这些日子,身子正一日不如一日,不知贤侄可否帮忙瞧瞧?”
“能为世伯效劳,小侄求之不得!”少年答道。
一语便道出了来意,正是雷震想要听到的,一颗心,便放下了一半。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先随老夫入席,此事不急!”边说,边拉着少年坐到了首席。
少年忙推辞,首席上除了雷家的几个长老外,没人敢再坐,空出来的位置也正好留给少年,万般无奈之下,少年便只好坐了上去。
“老朽听说,王恒诗书礼仪传家,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当年王家之声势,绝不逊于今日的慕府,但自古功高震主,狡兔死,走狗烹,西伽与北罗战事结束,王家便惨遭灭门之灾,一代英豪怎能死得瞑目?好在,一双儿女逃了出来,如今跟在初雪身边,历练两年,楚云和楚歌也成了独当一面的人物了。
说话的是三长老,他一脸轻蔑地望着少年。雷家的十大长老,大长老不理事,常年闭关,若非雷家受强敌入侵,几不出关,此次,随着二长老闹事的,只有三长老、四长老、六长老和七长老,其他的几位长老分不清是非清白,便属中立,即便如此,雷金父子也是占弱势,毕竟以二人之力,对抗五大长老,胜算几乎为零,更何况,三长老是七级灵王,放眼伽罗大陆,鲜无对手。此番能够僵持,不过是这五个长老摸不清其他长老的心思,特别是大长老的态度,投鼠忌器,方才没有动作。
少年笑着抬头,神堂上挂着一幅山水画,四月天,云彩如锦,高山如墨,流水如玉带,风拂杨柳如美人,画笔传神,景致高雅。少年看着画上的落款,正是二长老的落章,笑道:“世伯这画,应当是三年前所作!”
这画是三日前才挂出来的,一直放在书房里,除了画画的人,无人知道何时所作,便是一直跟在雷震身边的长随,也并不知道。此番少年一语倒是惊了雷震,忙问道:“何以见得?”
“这画用的是南临云州所出的云纸,凝墨不散,色泽温润,极为难得,纵然是放上数百年,也不改其字墨颜色,是画作所用之上品,只是这右下角处,曾落过一点水渍,便可看出端倪。”
雷震大惊,这画上右下角处的确是有一滴小蚂蚁般大小的水渍,即便是细看也不易看出来,没想到这少年,不过是扫了一眼,便注意到了,实在是难得。单是这一点,便让人不可小觑。
三长老抬起酒杯,喝了满杯,酒杯重重地落在桌面上,似恼羞成怒所致。“哼!巧言善变,不过是瞎猫碰到了死老鼠罢了。”
少年不骄不躁,笑着道:“三长老须知,不同的水落在不同的纸上留的痕迹是不一样的。这滴水渍,当是落刀泉的水,水质纯净,不含杂质,也不伤墨,且落在纸上,天长日久,也不会呈黄色,是书画研磨的首选之物,为天下文人所求。”
落刀泉在西伽境内,离此地数万里之遥,谁也不会想到二长老会越过千山万水去取一桶落刀泉的水来研磨,闻此言,均纷纷扭头去看二长老。却见二长老哈哈大笑,“哈哈哈,好,贤侄好眼光!”
这绝不仅仅是好眼光,如若不是世家所出,笔墨书画浸淫日久,是绝无可能有这等眼界的,此刻,纵然有人怀疑这少年的身份,也绝不会轻看了这少年的才学。
二长老似极欢喜,有逢知音之感。须知,雷家镇地处偏远,远离繁华,并无甚多聊以度日之物,平日里,除了修炼武学,便再也找不出能够度长日的消遣,且晋至灵王之后,寿命增至五百岁以上,一生更是漫长,总要找点事做。
舞文弄墨,无疑是消磨时光最好的途径了。
一场宴席吃下来,少说也花了近两个时辰,天已见黑,送走了满座的宾客,少年便随着雷震到了后院。伽罗大陆,男女大防甚严,但这少年一副初长成的样子,又有雷震亲自作陪,倒也来得。
后院分三进,穿过两道门,到了第三进,左边的一处小院里,老远,便听到咳咳咳的声音,带着嘶哑,似已咳了很久,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药味,因甘草量多,倒有几分清香。
“夫人今日如何?”进了院子,雷震问迎上来的丫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