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很静，除了CD播放器里流出的音乐，只有两个轻轻的呼吸声。
殷梨不记得自己在言的怀里哭了多久，直到他腾出一只手来准备换另一张CD盘时，她才终于恢复了一点正常的思维和行动能力，从他怀里直起身来。
“好一些了？”言的声音在此时的殷梨听来，分外的温柔。她不好意思的点点头，看着他前襟被她眼泪浸湿的一大片印记，说不出的抱歉。
他顺着她的眼光看下来，很无所谓的笑笑说：“没关系的。”
“你——”他问的有点迟疑，“到底，怎么了？”
殷梨吸吸鼻子，动作缓慢地从背包里拿出那些特殊的“曲谱”给他看，告诉他，这些是聋哑孩子们写给他们老师的歌。
“我不知道该怎么帮他们翻译过来，我怕自己找不出他们的那些声音，我怕自己做不到，做不好，我不知道什么才是头发长长的声音，我不知道什么才是在黑板上写字的声音，我不知道什么是开花落雪的声音……”
她用手语飞快地比划着，根本顾不上他能不能全部看懂，说着说着她的情绪又开始激动起来。可是，震言的眼神很温柔，他好像真的全部都能看懂她的话，他轻轻地拉下她的手，说：“别急，别急，我知道了，我们会找到的。”
殷梨被他眼睛里的沉稳感染了，终于慢慢地完全冷静下来。
他在她身边跟她并排地坐着，仍是握着她的手，他的手很大，手指很修长，很好看。虽然这一瞬间，殷梨的脑子里还是闪过了一下凌桐的影子，但，她还是想自私一回，不想从他的手里抽离。
欧阳震言很静地坐着，也不说话，空旷的舞蹈室里只有钢琴清聆的声音在回响。殷梨这时注意到先前她哭的时候，他就是这样放着悠扬的音乐，不出声地拥着她陪她。
她又想起第一次与他在这里独处时，他就说过他很喜欢这种在音乐中的安静。殷梨偷偷地望他一眼，他沉浸在他的音乐和冥想中，面带微笑。
对了，他怎么会在这里？我进来的时候没有灯啊，他一个人在这里干嘛？
殷梨轻轻抽出右手，找出纸笔，问他：“你怎么在这里，为什么不开灯？”
写完殷梨把本子和笔都递给了言，她记得他喜欢这样跟她对话。
他也腾出右手接过，却许久都没有回答。当他终于下笔回答时，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我在跳舞，跳到跳不动了，跳到音乐都停了，我就只能坐着地板上想你，一直想你。”
想我？真的被KEN说中了？殷梨很开心，但又好像不敢确定这里发生的一切是不是真实的一样，她不敢眨眼地看着那纸上的字，一动不动。
他又继续写：
“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每次看你的眼睛，总觉得它们在跟我说话。我知道我喜欢上了这对会跟我说话的眼睛，和它们的主人。”
他稍稍停了停笔，表情渐渐地变得茫然：
“不过，也许是我自作多情了，我看到你和你的秦老师很亲密。”
震言转头正视着殷梨的眼睛，里面有点点受伤的神情，还有点点的不甘心。
音乐还在房间里环绕着，殷梨想起KEN说的话“有些事情不是靠一个人可以想明朗的，如果他真的喜欢你，有一天他会让你明确的知道的。到那个时候，你也就自然地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他了。相信我，这一天不会很久的。”
是的，真的很快。就已经来了！
殷梨望着言的眼睛，那对认真到迷人的眼睛，那对渴望到心疼的眼睛，那对执着到让人舍不得的眼睛，终于情不自禁地笑了。她摊开被他握在手里的左手，反握住他，十指相扣，让手心里的温度和他的，连在一起。
他说她的眼睛会跟他说话，那么现在他听到了吗？她的眼睛真的替她说出了她的小秘密，说出了她也喜欢他吗？
她想是的，因为他也笑了，然后又把她拥进了怀里，满足的。
他们就这样相拥着，直到殷豪大呼小叫地冲进门来。
“震言，快去帮我找……”殷豪的话在看到震言，同时也看到殷梨时，戛然而止。
“你们，你们？你们这是？”
虽然两个当事人都在第一时间内就各自坐直了身体，但，明显已经来不及了。殷梨不知所措的低着头，欧阳震言也紧张得又对殷豪叫了一声“队长”后就不敢出声了。
殷豪一下子扑到妹妹面前，又心疼又生气的问她：“梨子，你怎么这么晚都不回家？你知道爸妈和我有多担心吗？越大越不懂事了。”
是的，殷梨这才想起自己的手机早被当成纯粹的闹钟丢在床边，如果没有按日程表的时间正常到家，家里就无法和她取得联系，自然是会非常担心的。她很愧疚地看着哥哥，一遍一遍不停地打着手势：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好了好了，没事就好了。我先通知一下爸妈，其他的事等一下再说。”殷豪说着，眼睛却扫了一下震言。
在殷豪打着电话报平安的同时，欧阳震言默默地帮殷梨收拾好刚才散落在地上的特殊的“曲谱”，似乎还不知道等一下要怎么跟殷豪说。
“现在，你们两个谁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殷豪一挂电话就开始审问起来。
“队长，我想，我想追求你妹妹。”震言紧张反而先开了口，直奔主题，还又叫回“队长”去了。
追求？
殷梨和殷豪几乎是同时翻起了白眼，殷梨甚至有拍脑门的冲动：他真的是这个时代的人吗？她好笑又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但他，却仍是傻乎乎很紧张地看着殷豪。
“这么说，是你把我妹妹约到这里来表白的？”殷豪说，“那也拜托你先通知我一声可以嘛？她没按时回家我们会担心的好吗！”
这话其实听起来挺奇怪的，谁规定表白还必须先通知大舅子的？但在场的三个人关心的重点却都不在这上面。
不是的不是的！殷梨一个劲的摇头。
“队长，不是我约的，我们是碰巧遇见的。结果……”
“不是你约的？那梨子，你怎么不回家跑到这里来了？出了什么事？”殷豪关心地拉过妹妹到身边，看着她问：“怎么？哭过了？谁欺负你了？告诉哥哥。”
“队长——”
“叫阿豪！都要成我妹的男朋友了，还叫队长？受不了你！”殷豪嘟囔着。
“哦，阿豪，梨子是在为写歌的事担心。她接到了一个很特殊的嘱托，担心自己做不好，一时激动着急才……”欧阳震言充满怜爱地看着殷梨，看得她觉得自己在一点一点沉积着幸福。
殷豪没有搭话，而是很暧昧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感觉这空气中都充满着电量。
殷梨含羞地跟哥哥说：“回家告诉你啦。”
一整个晚上没有吃东西，殷梨的肚子终于忍不住发出了提醒的声音，那种饥肠辘辘的声音殷梨发誓那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发自她的身上，尽管面前的两位男士都可以算得上是她最亲密的人，但仍然让她有种想钻地洞的尴尬！
“梨子，你别告诉我，你，你还没吃饭？！”殷豪的口气从怀疑到肯定，透出浓浓的心疼，“都十点多了呀！震言，如果你以后就是这样照顾我妹妹的，那我是要重新考虑一下了！我可不允许我妹妹跟着你以后总是不记得吃饭或是用快餐打发！”
殷梨走过去愧疚地拽拽哥哥的手，叫他不要错怪了言，这不能怪他，还是赶紧带他们去吃东西吧。然后，又走到言的身边，牵起他的手，抚平他满脸的自责，拉着他向门外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