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湿冷的地下室,里面的温度常年保持在10度左右,这里据说是从前酒店存酒的地方,建的宽敞又规矩,我和九哥,还有凌睿带着手电筒下来,刚开始还觉得有点害怕。
地下室最上层有一排酒架,落着一层灰,经年不用,又因为地下潮湿,总觉得后背一直在有人吹凉气,一个劲儿地往脖子里钻。
一直跟在九哥身后,虽然肚子里一大堆憋问,但是我还得忍着。
九哥说要有重要的事情赶紧做,然后就带着我们来了这里。
我猜应该是为了审问孟倩。这件事本来是打算吃完饭就要过来的,谁想到九哥会突然说冥婚的事;谁又能想到凌睿“胳膊肘往外拐”,联合颜臻跑过来集体唱反调;谁又能想到,九哥会突然爆料他师傅的死因、扯到真凶的面目上。
这一晚上信息量大的我脑仁直疼,可是还是要跟着过来听听孟倩的后续结果。
毕竟,要搞清楚她的名字为什么不在引魂簿上,这对九哥返回冥界起至关重要的作用。
一路边走边想,总觉得九哥刚才说的那些话颇有深意,他故意告诉颜臻的越善先生的事,究竟是想达到什么目的呢?
唉,真恨自己智商捉急,九哥和凌睿在前面各种秀智商,聊的火热,而我就跟小跟班儿似的,什么都似懂非懂,想使劲发现没力气!
正想着心事,前面的人忽然停下来,我没注意,一下子就碰到了九哥的后背上,踉跄着险些摔倒。
九哥一把捞我起来,手抓着我的胳膊,问:
“没事吧,怎么不看路?”
我右脚有点扭到,奔波一天胀得厉害,可是又急着想听孟倩的问询,我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什么。
跟着他们又往前走了几步,越跟越慢,九哥忽然停了下来,对凌睿道:
“凌,你先去下面等我,我一会就过去。”
凌睿深深看了我一眼,无奈地点点头,自己带着手电筒沿着走廊继续往下走。
九哥回身走向我,站定,然后轻声叹口气,二话不说就打横抱起了我。
他带着我先离开地下室,去了最近的一间休息室。
“九哥……”我心知自己又拖了他的后腿,右脚脚踝已经肿了起来,想瞒也瞒不住,他故作深沉地表情绷得紧紧的,一时间我也不敢再逞强说自己没事。
休息室里的家具盖着一层白布,应该很久都没有启用过。
他扯开沙发一角,把我放下来,低头就去看我的旧伤。
脱掉鞋袜,他把脚搁在他自己腿上,瞪着警告我不许乱动,然后就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摸出了一瓶膏药。
我直接惊呆,下意识地问:
“你……你怎么还有这习惯?”随身带药啊?
他没好气地说:“如果你什么时候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了,我可能就不会有这个自带膏药的功能了。”
“……”
我默默的不说话,任他把清凉的扭伤良药涂上去,他拿手指把膏药涂开,然后打着圈帮我活血,一面说:
“一会,你还是直接上楼去休息,别再跟着我乱跑了。”
“九哥……”我不干,可是他凶巴巴的警告我:
“你真想变瘸子啊。”
“可是……”我嘟囔道:“我也想跟着你学点东西,我也想帮你。”
“学东西不急在一时,何况你已经帮我很多了。”他一点我的鼻头,说:“你现在是我最重要的人,你要听我的话,知道吗?”
他霸道和温柔的切换已经轻车熟路,我难以抗拒,不过我还是最后挣扎了一下下,恳求道:
“那九哥,我也有好多疑问想弄清楚,要不然……我回去也没法好好休息的。”
九哥帮我把鞋袜穿好,问:
“那你还想知道什么?”
“越先生的事,守护神的事,孟倩的事……总之,只要是和九哥你有关的,我都想知道。”
阴烨尘一听,乐了:
“你问题这么多,我哪里回的完?”
他看我只穿了一件T恤,随手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盖在我的肩头,然后再一次抱起我,开始往楼上送:
“这样,一会我审完了孟倩,就上去陪你,到时候你想问什么,我统统告诉你。不过,现在,你必须上楼休息,听话。”
现在是撒娇也不管用了,我被他裹成粽子带回了卧室,九哥把我抱到床上,盖好被子,俯身在我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你今天又是守株待兔,又是听颜臻和凌睿胡闹,而且脚伤也还没彻底好,这样下去身体吃不消。之前让你做中阴先生是为了分散注意力,可不住让你干体力活的。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问,这样吧——”
他顿了一下,斟酌道:
“一会我回来,你问什么我答什么,你现在就养精蓄锐,想想问题怎么样?”
他坚持不让我跟着,我也知道九哥要是决定一件事,就是再劝再努力也不会让他改变主意的。
何况他也是为了我好。
“那好吧,那我先睡一会,一会你上来我们再聊。”
“这才乖。”他满意地笑了笑,给我掖好被子,他就关上门折返去了地下室。
我躺在床上发了会呆,本来以为心事重重一定会睡不着,结果不到五分钟,我就昏睡过去。
实在是太累了。
可奇怪的事情偏偏就在睡着以后发生了,一开始我以为自己实在做梦,梦到自己走在一段黑漆漆的路上,而且这段路十分熟悉,往前走了几步,发现是刚才经过的地下室走廊。
本以为是日有所思,才会梦到。可是不一会,忽然就听到了九哥和凌睿的声音,音调真实清晰,我有点好奇,循着声音跟过去,越走,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是在做梦。
就好像是自己飘在这条路上,周围的一切都黑乎乎的有点朦胧,我心里开始发毛,还以为自己又灵魂出窍了,赶紧就往回走。
可是往回走了好长一段路,黑漆漆的视线里,九哥和凌睿的声音反而越来越清晰,多走几步,前方拐角光纤忽然变得明亮,我一顿,惊觉自己竟然已经追上了他们建两个。
“把璃月劝回去了?”凌睿忽然开口,好像他知道九哥刚才就是去安顿我。
“嗯,”阴烨尘点点头,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引魂簿,他低声道:
“好不容易才哄睡着。”
凌睿幸灾乐祸道:
“你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之前就跟你说,璃月那小身板要当中阴先生,简直就是摧残人命,你担心人家伤心难过非要给人找点事情做,现在害怕她累着,有反对人跟着,哼,要是我,才不吃你这一套。”
阴烨尘没理他的调侃,只道:“看来今天给你的警告还不够,是不是想过过招?颜臻的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凌睿吃瘪,嘀咕道:“谁知道你这么猛,为了拉拢她直接把越先生的死因都说出来了。你自己爆的料,现在反过来又怨我。”
说话间,他们两个已经走到了地下室的最深处,我跟他们身后,竟然也没有人察觉。
因为害怕他们察觉,我全程都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就连跟踪也只是远远的,只要可以听到声音的距离就行。
我躲在拐角的地方,顺着灯光看清了地下室最里面的全貌。
一张红漆大方桌,除此之外连个柜子都没有,旁边只有两把椅子,应该是审讯人的座位。
九哥和凌睿就站在红漆桌子的一侧,那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玻璃瓶,五颜六色还挺好看。
一开始我以为那瓶子里装的是酒,没当回事,还在纳罕他们要审讯的孟倩人在哪里。
这时候九哥径直走到方桌跟前,从一堆瓶子里挑了一个出来,拔了木塞,然后我就眼睁睁地看见孟倩的魂魄从那个小瓶子里飘了出来,慢慢凝实。
我吃了一惊,原来这些小瓶子就是用来圈困魂魄的禁瓶,只是看着那满桌子的小瓶子,总觉的这个地下室忽然生出阴森森的鬼怖气息。
那里面,究竟装了多少魂灵?
孟倩的魂魄恢复意识之后,九哥开门见山,大刀阔斧地直接坐回椅子上,直逼孟倩,问她:
“堂下亡魂,可是孟倩?”
奇怪的是孟倩的反应,被抓之间还满眼仇恨地盯着自己的老公,这一会却像木头人一样,神情麻木,有问必答。就好像被洗nao了,被控制了似的。
“我是孟倩。”
“你家里有几口人?”
“我和我妈,还有我老公,邱强。”
“你妈是哪里人,你们是否搬过家。”
九哥的问题都很奇怪,他不问孟倩的细节,反而去问孟倩的母亲和她老公的一些细节,这让我感到困惑。
孟倩的死我们已经弄清楚,是因为孟倩发现自己老公出轨,又怕自己被灭口在逃亡的时候突发车祸,属于非正常死亡,引魂簿到现在都没有出现孟倩的名字。
九哥不揪着孟倩本身仔细勘察,反而去深挖孟倩母亲和老公的底,连凌睿都有点摸不清他的推断思路,更别提一直当“空气”的我了。
“我母亲是锦城人,十多年前,我们从锦城搬到了B市。”
锦城人!?
我蓦地一惊,心里产生了一丝疑惑。
怎么又是锦城?!
“你爸爸是什么时候去世的?”九哥又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完全跟孟倩本身没什么关系,可孟倩的回答却再一次让我质疑。
她说,她父亲在她4岁的时候因病去世,当时救护车因为车祸堵在了半路,寸步难行,他爸爸的病情因此耽搁,等到医院再抢救就已经晚了。
孟倩今年28岁,4岁的事也就是24年前,再说起锦城的车祸,我的脑子不由自主就自动跳转到我爸的那场车祸上。
九哥继续沿着这个方向追问,果然!孟倩爸爸遇上的那场车祸,就是我爸爸大难不死的那一次。
好像已经没有必要再问下去,凌睿梳理分析道:
“看来孟倩应该是和那场车祸相关的次重要人,当年因车祸改了命格的那十二个人,孟倩的爸爸算其中之一。”
阴烨尘点点头,表示认同:“引魂簿名字消失,也许和车祸有关。现在已经可以初步断定,孟倩一家和当年车祸有联系。”
凌睿深深叹了口气:
“事情过去24年了,当年那段路也没有监控录像,就连当年的目击证人恐怕也都难以找寻。阴九,你真的有把握准确判断这十二个直接相关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