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儿?方苒苒看着眼前的一片混沌,浑浑噩噩走着,分不清方向,也不知尽头,只知道下意识朝前走去。
“嘻嘻,姐姐,你说她能找着路吗?”一阵熟悉的调皮声嬉笑着,伴着隐隐的水流声。
方苒苒加快脚步朝前跑去,终于,她冲出那层层混沌,眼前一片清明!好美啊!仿佛来到了世外桃源般,山青水绿,鸟语花香。方苒苒闭上眼睛,贪婪地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咦?她看不到我们吗?”先前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方苒苒循声抬头往上看去,只见一大高大的桂树上,坐着一个女子,好美的女子啊!
方苒苒不由地叹道!饶她自诩见过各色美女,也不曾见过这般脱俗绝尘的女子!她白衣胜雪,素手执萧。一头如瀑般长发低垂,竟顺着高大桂花的树枝蜿蜒而下,随风飘散,点点鹅黄桂花落下,衬得如水墨般空灵,如山泉般清洌。
“嘻嘻嘻!我就说嘛,姐姐的美呀,就是女子看了,也会流口水的!”正当方苒苒看呆了时,一直兔子突然窜了出来,跳到女子怀中,女子如雪的丝绸绣衣顿时被印上了两个脏兮兮的梅花型小脚印。
“调皮。”女子淡淡一笑,一手轻轻将白兔抱起,视线却温温朝方苒苒的方向看了过来。
“你是?”方苒苒有些结巴地问道,而后觉得自己好傻。
“我就是绮妍,苒苒,你好。”女子执萧的手一挥,方苒苒便被腾空带起,落到了她旁边。
“啊!”突然的失重,吓得方苒苒闭眼尖叫。
“好吵!姐姐,这位丑姐姐好笨噢!”白兔似是很不满,佯装大人样用前爪摸了摸下巴点点头道:“生个孩子九死一生,嫁个老公还抢不过别的女人,现在倒好,杀个人还自己把寿数折了一半……嗯,真是长得不好看就算了,还这么笨!亏得五月兔还救过她,切!浪费时间。”
“绮妍?五月兔?”总算站稳了的方苒苒听清了白兔的话,激动而惊讶。
“去趟人间,净是学这些话。”绮妍无奈地点了点白兔的额头,然后抬头看着方苒苒一笑:“没错,我就是绮妍。”
“你,你不是已经?”方苒苒其实想说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但对着如此绝尘的女子,这样亵渎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是啊,我已经死了呢。”像是被提起了伤心事,绮妍有些落寞,低头一下一下缕着白兔短短的绒毛。
“喂!你怎么可以欺负我姐姐!”见绮妍难过,白兔立即朝方苒苒张牙舞爪跳了过去,短短的白毛炸了开来,肥嘟嘟的身子如同愤怒的小鸟般滚了过来。
“扑哧!”看着这样子的白兔,方苒苒并没有觉得害怕,却感觉有一种熟悉的温馨感!
绮妍手一挥,白兔便稳稳落到了她的怀里。“再调皮看我不把你丢到河里被那些小鱼们欺负了去。”
“姐姐偏心!”白兔撒娇着边嘟囔边委屈地朝绮妍怀里蹭去,不再理会方苒苒了。
“是不是觉得它很可爱很熟悉?”绮妍见方苒苒的视线没离开过白兔,笑了笑。
方苒苒不解地抬头看着绮妍。
“你一怒之下灭了耳耶,我都知道了。”绮妍叹了声道:“你可知道,你这是犯了大错啊。”
“我没错!”方苒苒固执道:“若非他们以我妹妹的死为算计谋皇位,我又怎会这么做?”
“唉!”绮妍仰头望了望碧蓝的上空:“想来也是冥冥中注定,前一辈的错,还需我们来偿还。”
“你难道不觉得它很像一个人吗?”绮妍将白兔从怀里拎了出来。白兔两条短腿直蹬,尖细的声音不停抗议着:“我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大姑娘了啊!姐姐怎么可以还拎人家的耳朵的!哼,偏心的姐姐!小心我再也不理你了!”
轰!方苒苒脑中一片空白,她不敢相信地朝前走去,颤抖的手止不住轻轻抚上了白兔软软的短毛——
“哼!爹爹不认相国哥哥!苋苋决定再也不理他!”
“我叫苋苋,十八岁了,你呢?”
“哥哥哥哥,等等苋苋啊!”
“不!苋苋相信你就是我的哥哥!”
“哥哥……苋苋好痛啊!”
……
明明还没相隔多久,却仿佛前尘往事般,当指尖触到那小小而温暖的身体时,方苒苒泪水已滴答滴答落了下去,穿过桂花瓣,清脆的一声响后,滴落土地。
“你……我又没欺负你,你干嘛哭呀!”五月兔奇怪地看着方苒苒,然后,揉了揉红彤彤的眼睛,哇地一声朝绮妍怀里钻了进去:“姐姐!这个丑姐姐会妖法!害得我也跟着她流眼泪!”
“那是因为你曾经也很爱过她。”绮妍轻轻拍了拍五月兔,然后抬头看着方苒苒道:“你不必再为方苋苋的死而难过了。这就是宿命,苋苋即是献献,自她出生的那一刻起,注定为续你命而生。”
“这是怎么回事?”
“你的回旋舞,也是你外婆教的吧?”绮妍微微低头,朝桂花树下看去,长长睫毛遮住了那深如清潭的烟波,低喃的声音诉说着那如梦般的往事:“缘起缘灭,情深情浅。世间多少痴情男女,为缘聚聚散散,为情分分离离。一切啊,逃不过情这一樊笼。”
“六十年前,玄界有两位仙女,她们分别是掌管着人间花序与四季的花神与季神。都说仙人没有人间的七情六欲,但这两位仙女,却有着令人玄两界都嫉妒和羞愧的情谊。她们甚至比双胞胎姐妹更亲昵,整日整日黏在一起。这一切,直到季神遇上了那个男人,那个人界的帝王,许多人的命轮因此而改变。”
“论起来,季神也没错。当值最美年华,因一次和花神打赌输了偷偷下趟凡间,遇上了当时意气风发器宇超凡的明帝。爱情真是中奇妙的东西,它可以让人只见过一眼后,便万劫不复地想拥有它。季神与明帝,彼此一见钟情。”
“从此,季神开始频繁地偷下凡界。这一切自然躲不过花神的眼睛,她苦口婆心劝着季神,人神不能相爱,破了戒,玄界的惩罚是她所不能承受的啊!
可沉浸在爱恋中的季神又岂会听得进去?她告诉花神,她已经决定不再做什么仙女了,她要化为凡人和那个男人永远在一起。
眼睁睁看着她最爱的朋友即将要走上魂飞魄散之路,花神做了一个决定。她在临别的杯中偷偷放进了一味药,它使得季神浑身无力,却意识清晰。我会让你认清人间男人真正的凉薄!花神这么对季神说。
花神化身为一个美丽的采药女,于明帝围猎场外日日清歌,她无双的美貌与空灵的歌声,引得了所有人的注意。
明帝自然也注意到了,但他所有的心思却已丢失在了那位突然出现后又突然消失的女子身上。他夜夜在那个与她相遇的城墙上,吹着令人肝肠寸断的箫声。花神只有短暂的感动仍不放弃她此行的目的。
她只需用了一个小小的障眼法,便使得明帝相信了季神的绝情毁约。你若爱她,便祝福她吧。花神道。
而后,她看到了令她此生心痛与心动的一幕。那个呼风唤雨、冠绝天下的男子,站在那最高的城墙之上,流下了两行无声的热泪。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情未到深处。明帝对季神的执着,花神因感动生爱,一念之差犯下了所有劫难开端的错误。
回殇,是花神与季神自编的舞蹈。那时候她们总爱比赛谁跳得最好,可结果往往谁也没跳好,因为跳着跳着总会在嬉闹成了一团。
听着明帝凄切的箫声,下意识地,花神踏着箫声翩翩起舞,舞的正是回殇。迷离的月光之下,美人如玉,英雄心伤。又怎敌那带着丝丝魅惑的玄女回殇呢?也不知是谁先吻上了谁,谁先扯下了那丝绸罗带,就这样,在明帝与季神初遇的高楼之上,成就了明帝与花神的难忘一夜。
这一切,自然都被玄界的花神看在了眼里!被药物控制的她无法动弹,心头早已挨过了千万刀般,寸寸痛!她最爱的男人,和她最爱的女人,在她曾最欢喜的地方,给了她最痛的一刀!花神大口大口吐着鲜血,性情如她,怎能经受得如此背叛!
她自毁千年修为,解了药性。站在那两具****纠缠的两人面前,季神眼底全是被背叛的恨意。
这样的眼神令明帝绝望,令花神羞愧。
回殇是吗?花,其实你从来跳得都不如我。季神幽幽道,她抬头望了望天边,正值月中天,多美。可她心却比冰凉。
她从未如今夜这般将回殇跳得这么美。她就是要明帝后悔,让花神羞愧!
我发誓,千生万世,也绝不会再遇上你们。月光下的季神眸底是绝望的疯狂,待回殇舞至最后时,她猛地扯下腰间印有季的挂坠,朝额间那个玄女印记刺了上去。
不!花神凄厉一叫,朝季神扑了过去。可一切都来不及了,一阵闪光之后,季神消失在了月光之下。
她魂飞魄散了吗?花神呆呆伸出手向着月光下的空气摸去。千生万世再不相遇吗?可她们不是约好就一直下去,做玄界最幸福的小仙女吗?”
好长的一段故事,绮妍顿了顿,却没在继续了。
“后来呢?”听得出神的方苒苒不由地问道。
绮妍抬头朝方苒苒望去,笑容浅得不真实:“你信吗?花神是我外婆,而季神,就是你外婆。”
?方苒苒有些反应不过来。没想到一直在听的这么凄美的故事,会和自己有关系?
绮妍轻轻叹了口气:“季神并没有魂飞魄散,她只不过踏着回殇转入另一时空。但花神并不知道,她疯狂地想尽一切办法想要赎回季神的七魂六魄。为此,她甚至控制了很多人,将她们散到各界去追寻季神的下落。我母亲,便是她最满意的一个女儿。”
“当她知道季神已去到不知名时空变为凡人时,悲喜交集。她自知季神不愿意再见她,本想就这么看她儿孙满堂下去。却不料,冥冥之中,明帝的魂灵在固执地牵念着季神,竟使得她的后代必然与这个时代有着千丝万缕的因缘。”
“所以,我才会穿越到这里来?”方苒苒恍然大悟。
“若无因缘,自不会牵连。”绮妍轻轻抚摸着五月兔的温软的身子,淡淡道:“季神与花神的后代中,你和我最像她们。你传承了季神回殇的精髓,而我,有着花神最满意的潜质。所以,你穿越回到了属于明帝与季神的时空,而我,命中注定需跟随着你,保佑你。”
“因缘。”方苒苒喃喃道,想起了最初穿越的一幕幕,咬了咬下唇问道:“云霖他,是不是与明帝有关?”
“云霖,他正是明帝的后代。只要你在这里一天,你便一天不可能摆脱与他纠缠的命运。”
“凭什么!”方苒苒突然有些烦躁:“真自私!就因为自己的痴念,非要将后代人的命运纠缠在一起!凭什么要自私地替我们安排这样的命运!一个明帝与季神花神的悲剧还不够吗?”
“是啊。”绮妍自高高的桂花树上朝下望去,轻风扬起纱裙,美而寂寥:“所以我不得不接受这命运,包括穿越包括认识云重,也包括现在成为玄女。”她侧脸看了看方苒苒:“或许,我也该怨你。我和五月兔一样,所有存在的意义只不过为了你。”
“不是为了我。”方苒苒摇摇头:“是为了前一辈人的执念,自私的执念。”
绮妍突然道:“你想回去吗?我可以送你回去。”
方苒苒抬眼打量了她片刻,方道:“我想花神不会允许你这样做的。”
“大不了魂飞魄散。”绮妍耸了耸肩膀,低垂的两腿轻快地在高空晃了晃:“反正没了云重,我的世界早已坍塌。可惜我现在还不能挣开花神所下的咒语,但我相信一定会有办法的!”
方苒苒正想要说什么,突然觉得身体被往下般,拼命往下坠去。“绮妍!”方苒苒惊呼。
“糟糕,时间到了。”绮妍低头望了望原本铺满鲜花的土地,此时云雾重重。她急忙喊道:“下一个月圆之夜,若想回去,岑山之上再舞一曲回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