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豪被这几个字弄得啼笑皆非。其实这样也好，否则他总是在那里胡乱猜测夏雨辰的事，即使趴着睡觉的时候。林子豪拿起笔，在上面快速写了几个字，然后又揉成一团。他不像女生那样胆小，教室里没有老师，他又小心翼翼地向教室门外看了几眼，确认走廊里没有多余的人，他放开胆量，用手腕的力量轻松一抖，纸团准确无误地打中郭娜前面同学的后脑勺，又反弹到郭娜的书桌上。
“糟了。”林子豪下意识地缩起了头，怕对方发现他。
前座的女孩跟郭娜关系不错，还回头对郭娜笑了笑，两人小声嘀咕了几句。郭娜看了纸条上的内容，低头笑个不迭。林子豪并没有写什么，只是告诉她，她忘记了让林子豪“天天向上”。
进入高三冲刺阶段，林子豪就把游戏机给给卖了。小说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书架上，他也无暇去读。所以，除了学习和休息，观察郭娜成了林子豪每日的必修课。被郭娜占据了太多的感情，使林子豪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心身边的人和事了。
晚上在家，发生在夏雨辰身上的未解之谜搅扰着他的心绪，使他静不下心，读书写字也完全是强迫性的，像个机器人。客厅的电话响了，林子豪头脑一激灵，这电话就是找他的，他能从单调的铃声里听出来。他相信自己的预感，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场合下，必然会发生合适的情节。林子豪冲出房间，在电话铃声还没来得及响第四遍的时候拿起听筒。
“喂。”林子豪等待着对方的回答，对方不是郭娜就是夏雨辰，他想。
“兄弟。”林子豪听到这个称呼，迸发出一股快意，甚至比接到郭娜的电话还要开心。不过，他也听得出来，夏雨辰的声音中夹杂着一种疲惫。
“雨辰，怎么是你。”男人有时候就是不诚实，本来林子豪心里所想的是都是夏雨辰，却不愿承认。
“能出来陪陪我吗？“夏雨辰问道。
“这么晚了，你想去哪啊？”
“哪也不去，就是想找人陪陪我。”
“行，咱俩学校见，我马上出发。”
“行，我在校门口等你。”
挂了电话，林子豪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九点一刻了。他来不及思考，马不停蹄地进屋去换衣服。他边换衣服边想，妈妈这次怎么没过来问东问西。刚想到这里，李春云就轻轻推开门，问道：“儿子，这么晚了还出去啊？”
“没事，你不是都听见了嘛，就是去学校见个同学。”
李春云开始胡乱猜测起来，打架斗殴的景象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在一些家长看来，年轻人尤其是学生，晚上出去好像只是去打架。
“哪有这么晚还找同学出去的，究竟什么事啊，就不能不去吗？”李春云忧心忡忡地问道。
“哎呀，妈。”林子豪拉长了声调，“我同桌找我，就是在一起聊聊。”本来他想胡乱编个理由，例如同学过生日之类的，不过他太了解母亲杞人忧天的性格了。倘若说是过生日，母亲就能联想到喝酒，进而联想到酒后闹事，最后还是打架。林子豪不想再听母亲絮叨个没完，穿起耐克鞋，关上门，一路跑下楼。
林子豪骑车的速度从初中开始，就是出了名的不要命。一辆普通的捷安特自行车，在他的操控下，速度简直堪比出租车。此刻，他又拿出了当年的本领，一路狂飙，“打车”来到学校。
夏雨辰正坐在学校大门旁边的路肩上抽烟，林子豪看到他落魄的眼神，一阵心酸。这简直不是平时的夏雨辰，他心想。
“雨辰。”他直到下了车，夏雨辰才发现他，“你今天怎么了？”
“没什么事，就是心情不好，想让你陪我待一会儿。”夏雨辰说完，深深地吸了一口烟。
“你别跟我扯淡了，赶快告诉我。”林子豪拍着夏雨辰的肩膀说，“我出来可不是为了陪一个比我高出半头的家伙看星星。”
夏雨辰苦笑着说：“要是能像星星那样自由自在也挺好。”
“星星并不自由，相反还很孤独。”高大猛男可真不适合说这种话，林子豪心想。
“我不想再来学校了。”夏雨辰总算吐露了心声，“没心思念了。”
“为什么？”林子豪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我犯了不可挽回的错误。”夏雨辰顿了顿，“你知道吗，张妙然怀孕了。”
“你弄的？”林子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啊。”夏雨辰扔掉烟头，又点燃一根。
“她家里人难道也知道了？”
“何止家里人啊，现在连老师也知道了。昨天她妈陪她去医院做的人流。”
“怪不得你这么痛苦。”
“张妙然要去借读，她家人已经跟我说明白了，以后不许我再联系她，她妈说会整天看着她。”
“整天看着她，”林子豪哼了一声，“难道要把张妙然关在笼子里不成。”
“差不多，她妈昨天好像在吓唬我，说是不上班了，天天就是陪着张妙然，白天送，晚上接，好像要在借读的学校附近租个房子，连中午吃饭的时候都在一起。我看她不是在开玩笑，果真那样，我跟张妙然肯定完了。”
林子豪把车停在旁边，挨着夏雨辰坐了下来，夏雨辰递了根烟给他，又帮他点上。林子豪一直没有说话，有点黔驴技穷的感觉。他感觉话语的安慰作用甚微，解决问题的办法也想不出来。张妙然的妈妈采取的办法密不透风，就像是一对一时面对夏雨辰的防守，每次林子豪都只能把球胡乱扔出去。
“昨天你家人是不是也来了？”林子豪问。目前他能做的，只是顺着这个话题聊下去。
“我妈来了。”夏雨辰说。
“你妈怎么说的。”
“我妈能说什么，低声下气地给张妙然她妈赔礼道歉呗。好话说了一火车，要给人家拿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人家根本就不接受。”
“那还把你妈找来干什么？”
“闯了这么大的祸，肯定要找。我感觉她妈妈其实是咽不下这口气，非得损我们一顿才解恨。”
“既然人家不打算追究责任了，你为什么不想来学校了，不会是学校要开除你吧。”
“学校不可能开除我，他们才不傻，体育特招生能给学校的升学率带来好处。我不想来学校的原因是因为张妙然，从此以后我再也见不到她了，我不能失去她，可现实就是我失去她了。”
作为处男的林子豪没办法完全理解夏雨辰，不管爱情多么伟大，对于林子豪而言，还只是纯在于精神层面，殊不知肉体上的爱能使精神上的爱升华到一个新的高度，这样的爱情才能让人欲生欲死。
“你怎么那么傻啊，你不上学才真正会失去张妙然，你可以写信，你可以让其他同学帮你打听，根本就不会失去她，你们以后有的是见面的机会，她妈还能看她一辈子吗。拿出点出息好不好，只不过一段时间不能见面而已，至于吗。”
“怎么不至于，要是现在让你跟郭娜见不着面，你能接受吗？”
“我能暂时接受，我会想办法创造见面的机会。”
“你真是这么想的？”夏雨辰疑惑地看着林子豪。
“真是。”林子豪中肯地点了点头。
夏雨辰的心情有所好转，嘴角浮现出浅浅的笑容。他依然毫无头绪，思维像一只没头苍蝇般到处乱撞。然而，林子豪坚毅的目光像是一针镇定剂，使他的情绪波动逐渐平缓，呼吸变得匀速，心跳恢复正常。
“可能你说的是对的。”夏雨辰叹道，“凡事事在人为。”
“就是嘛，你应该庆幸自己是体育特招生，要是换做我，估计想不被开除都难。”
“你是不会犯这种错误的。”夏雨辰说。
“我为什么就不会。”林子豪怎么听怎么觉得这话听起来不得劲儿，“你的意思是你比我强，我面屁呗？”
“别误会，我是觉得你这个人做事很理性。”
“行了，别安慰我了，你就是想说我没有你那种胆量。”林子豪不怀好意地用胳膊肘碰了碰夏雨辰，“说说，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夏雨辰意犹未尽地笑着，好像即使未来布满晦暗，或者并不明朗，美好的回忆终归还是美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