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豪!”郭娜疯狂地尖叫着,义无反顾地转过身去,冲着黑影憧憧的公园里胡乱喊叫,“救命啊,救命啊。”
“你别叫了!”林子豪怒气冲冲地顺着河沿爬了上来,满身狼藉,河水很清凉,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掉进臭水沟里,因此他只是腰部以下湿透了而已。
“子豪,你没事吧?”郭娜被林子豪的一声怒吼吓得清醒过来,赶快跑过去抱住林子豪的身体,河水透心刺骨,郭娜从林子豪的身体上体会到了这种感觉。
林子豪轻轻推开郭娜,皱着眉头说道:“你瞎喊什么,丢不丢人。”
“我担心你啊,你看你都湿透了。”郭娜哭丧着脸说,仿佛自己受了委屈,全然忽略了正是她导演了这一幕任意妄为的情节。
“我不还没死嘛。”林子豪说。
“等死了就来不及了。”郭娜已经完全假戏真做,她好像觉得刚才那一刻,林子豪真的有可能会死。
“好了,好了。”林子豪把食指轻轻放在郭娜的嘴上,“拜托你小声点吧,我都已经觉得够丢人的了。你看看方圆几百米之内哪有人啊,你再喊也没有用。再说我也会游泳,淹不死的。”
郭娜的情绪稳定下来,她环顾四周,的确了无人烟。不过树影深处也并非一个人没有,而且在公园外面靠近马路的地方,有几个行人走走停停,似乎也被她刚才歇斯底里的叫喊声吸引了注意力,此刻正犹豫着是否该跑过来救人,抑或只是抱着观望的态度,让索然无味的生活增添一些精彩和刺激罢了。
等郭娜转过身来的时候,林子豪竟然脱去了裤子,只穿着一件四四方方的大裤衩。
“你疯啦?”郭娜目瞪口呆地看着林子豪。
“我得把裤子上的水拧一拧啊,要不非感冒不可。”林子豪笑着说,他自己也知道他现在的样子有些滑稽。
“你这样不是也一样会感冒吗?”
“也许吧,不过你现在要是问我该怎么办,我也不知道,总之先拧干再说吧。”
林子豪拧着裤子,忽然打了两个震耳欲聋的喷嚏。这两个喷嚏可把郭娜给吓坏了,她担心林子豪会因此而生一场大病,影响第二天的高考。她狠下决心,原本她并没有考虑到这一层,可是事到如今,也没别的办法了,况且这不也正是她最开始期待的一幕吗,只不过更进了一层而已。她都已经看过林子豪穿着裤衩时的样子了,还怕什么呢。
郭娜稍微向林子豪靠近了些,温柔地说道:“子豪,你这样回家肯定被骂,干脆我们就找个地方住一晚算了。”
“你开什么国际玩笑,我才不跟你同居呢,我们还是高中生。”林子豪一本正经地回敬道,拧完了裤子,就把裤子穿上了。
“不是同居,就是住一晚而已,分开睡。”郭娜恳求着。
“这还不算同居,那你说怎么样才算同居。”
“我只是担心你回家挨骂呀。”
“没关系,我小心点,尽量不让我妈发现就是了。”
林子豪真的只能这样做。刚刚当郭娜提起这个话题的时候,他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蛊惑。那是一种迷幻式的感觉,差一点使他分不清事态的轻重缓急。林子豪是第一次经历一个女孩的主动请求,他不能不动心。可是他马上想到了夏雨晨和张妙然,便马上克制住了几度呼之欲出的邪念。林子豪又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脑海里对占有郭娜娇小婀娜的身体的那种幻想也随着这几个喷嚏打了出去。
“咱们回家吧,再这么待下去,我怕真的该感冒了。”林子豪揉着发痒的鼻子说道。
郭娜点点头,终于有些不好意思继续任性下去了。他们一同走出公园,郭娜让林子豪打车回家,不必送她回家。林子豪也并没有反对,相反还暗自为郭娜这一次的表现而高兴。他的身体有些疲惫了,不过他仍然觉得今晚不虚此行,即使是跳进冰凉的河水里。因为他因此而换得了精神上的放松。
三百六十五天之中的每一个夜晚,唯独临近高考的这几天,马路上很少能看到高三学生的身影。林子豪并不急于回家,他在出来之前已经取得了母亲的同意。李春云之所以同意让林子豪出去散散心,是因为她作为一个母亲,是完全信任自己的儿子的。她看着林子豪从一个开朗活泼的顽童成长为一个朝气蓬勃的壮实青年,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她的儿子从来没有给她惹过一件麻烦事。虽然他总是磕磕碰碰,前些日子又被别人欺负,可是她相信这一切都不怪她的儿子。在面对高考的强大压力之下,李春云又十分心疼自己的儿子。林子豪近来一段时间里,每天晚上回到家之后都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他没做别的,一根筋地坐在书桌旁死啃书本。李春云心里明白,儿子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这么用功了。
李春云也知道儿子从很久以前开始,成绩就急转直下,她不清楚原因,还因此批评过他。那时林子豪的反应是一种无奈。李春云后来明白了,尽管儿子的成绩不好,可是他并不是那种连道理都听不懂的孩子,他似乎有着一言难尽的苦衷。从那时起,李春云在教育儿子的态度上,大多以鼓励为主,很少见到以前那种刻薄的批评了。她明白,学习对这个孩子来说,已经不再那么得心应手了,可是他自己并没有彻底放弃,平时的笑容少了,皱眉头的次数逐渐增多,有时他放学回到家,一声不吭地走进自己的卧室,皱着眉头坐在书桌旁,嘴里叼着圆珠笔,绞尽脑汁地看着摊开的书本,开始变得少言寡语。李春云觉得这一切肯定跟他的成绩下降有直接关系,她煞费苦心,想帮儿子分担些烦恼,却找不到任何解决办法。她多想给儿子补补课,无奈自己的水平太低,她原本就只有初中文凭,这么多年过去,就连当初掌握的那点知识也逐渐淡忘了。她唯一为儿子分担压力的方法就是尽量满足他生活中的其他需要,然而这一切都需要金钱的支持,又怎么是他们这种家庭能够轻易做到的呢。
所以,当她听到儿子想出去散散心的话时,她尽管有些担心,却还是被林子豪那种诚恳的请求打动了。
林子豪送走了郭娜之后,自己也叫了一辆出租车。他已经习惯于让别人用一种诧异的眼光打量他,因此当出租车司机问他的时候,他没有多加考虑,直接把自己裤子湿透的原因和盘托出。
司机发出爽朗的笑声,随口说道:“现在这些年轻人啊。”
林子豪没有接茬,只是含蓄地笑了笑。他坐进了出租车,先前的寒冷感觉被车里温暖的温度取代,心情好转了许多。不仅如此,他抵御住了肉体的诱惑,一种成就感充满了内心。司机见林子豪似乎不想继续表达什么,也就不再试图增加乘客与司机之间的那种陌生感,转而一门心思开车。
林子豪裹着潮湿的裤子,将身体靠在座椅上,表情严肃地看着沉沉的夜景。他把两条腿夹得紧一些,好让裤子在这暂时的温暖温度下尽可能地吸收身上的热气,最好能在回家之前恢复原状,就算不能干透,也要让母亲看不出来才行。
出租车在小区的门口停下。林子豪从裤兜里掏出黏在一起的三张湿漉漉的十块钱。
“师傅,不好意思,我只有这种钱了,不用担心,都是真钱。”林子豪不好意思地笑着说。
“没事儿,一样花。”司机开怀大笑,“你这小子可真有意思。”
司机一边笑一边给林子豪找钱,林子豪在一旁静静地等候,只想尽快逃离这个狭小的空间。
他拿了钱,下了车。等出租车离开,他才看了看握在手里的零钱,原来一堆硬币里面竟然有两个游戏厅的游戏币,令他哭笑不得。他用力把那两个游戏币朝出租车离去的方向撇去,以此来发泄心中的不满,但他其实并没有真正生气,只是觉得好玩罢了。司机早就开着车消失在夜色里了,为了区区两块钱便出卖了身为男人的尊严。而林子豪不会这么做,他绝不会为了两块钱去报复什么人,因此他像打水漂一样将两枚硬币撇出去之后,便掉头朝家走去。
林子豪本来想在楼下把裤子晾干再上楼,可是他想了想觉得不妥。如果太晚回家,倘若母亲等他的话,会更容易使母亲将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要是让母亲看出他的裤子之所以颜色深是因为湿透了,免不了又要害母亲担心。所以他一不做二不休,用最快的速度跑上楼去,敲响了家门。
等待母亲开门的几十秒时间里,林子豪觉得心惊胆战。等母亲询问了是谁,将门打开,林子豪那娴熟的动作再次证明了他是个善于揣测对方心里和动作的人。他面不改色地打了声招呼,就装出十分困倦的姿态,用鞋尖在鞋跟上一蹭,轻而易举地脱掉了鞋子,随即走进了自己的卧室。回到卧室,他为了避免滋生出额外的事端,用雷厉风行的速度脱去牛仔裤和上衣,换上了一套浴衣。他抱着那套湿衣服,在母亲开口询问之前走进了厕所。
“妈,你先睡吧,我洗个澡就睡。”林子豪隔着虚掩着的门说道。
“行,那妈先睡了,洗完了澡就马上睡觉吧,别再看书了。”
“知道了。”林子豪关上门,又重新打开,“对了,明天早上六点叫我,我再看看书。”
李春云应了一声,就回屋了。
林子豪将湿衣服和湿裤子扔在洗衣机里,这样就万事OK了。随后他打开淋浴,畅快淋漓地享受着热水的温度。
淋浴的效果立竿见影,顷刻间冲去了他的疲惫,仿佛是在给机器人充电一般。热水冲刷着他的头皮,使他感觉自己仿佛是一个修炼之人。林子豪揪了揪自己的平头短发,在想毕业之后应该把头发留起来。他觉得长发比较适合他。
他就那样微微低着头,任凭洗澡水拍打着头顶和后背,直到热水器里储存的热水用尽。
林子豪穿上浴衣,走出卫生间。他觉得自己好像没有感冒,不过当身上的热气逐渐散去,他还是打了几个喷嚏。
他应该吃一片感冒药,可是平时吃的药全都放在父母的卧室里,他平时很少吃药,不知道具体放在什么地方。他犹豫了片刻,决定不吃药,而是期盼着用一宿的睡眠来帮助他找回健康的身体。他对此还是颇有信心的,因为他一直采取这种方法对抗任何身体上的不适。
林子豪钻进被窝,仰面躺在床上,双手抱住后脑勺,就像一个悠闲的诗人躺在幽幽的草地上,视线停留在天空中漂浮的半透明的白云上。林子豪的欲望在被理智控制了一段时间之后,终于倾巢出动了。
他真是个蠢货,他想。为什么不能按照郭娜的意思,跟她在一起住一晚呢。这种事只要往家里打个电话不就轻易解决了吗,就说他住在同学家里,第二天早上跟同学一起去考场。他想起了在大半个身子湿透的状态下被郭娜紧紧拥抱的那种感觉。那个拥抱非常有力,他想不通一个看起来娇弱的女孩子怎么能突然爆发出那样强大的力量。其实那正是男女之间在床上翻云覆雨的感觉,这股原本应该发生在特定场合的特定感觉,却意外地让林子豪以这种方式体验到了。他从未体验过如此激烈的拥抱,因而有些魂不守舍。不过他重新整理了思绪,总结了事情按照想象那样发展的可能性,最后他否决了自己之前的想法。他觉得那样做有些过分了,不管怎么说,父母对于高考的重视是毋庸置疑的,而他怎么可以选择在如此重要的时刻欺骗父母呢。他也想起了夏雨晨和张妙然所犯下的弥天大错。林子豪把张妙然想象成郭娜,把夏雨晨当成了自己。那种结果真是太令他烦恼了,倘若真的换做是他,恐怕连死的心都有了,因为夏雨晨和张妙然亲手扼杀了他们共同创造的小生命。
他深沉地长出一口气,翻了个身,侧身躺在床上,将脑袋垫在一只胳膊上,眼神茫然地看着对面的墙壁。他强迫自己收敛欲望,却无意间放大了对郭娜的幻想。这是他难以控制的生理反应。虽然床上只有他一个人,他却感觉到郭娜此刻正躺在他的身后,用一双坚挺的乳房轻轻地贴在他宽阔的后背上。不一会儿,郭娜又神奇般地出现在他的前方,侧身面对着他,平时整齐的秀发也散乱地盖住半张圆润的脸庞,只露出挺拔的鼻子和微微张开的嘴唇。林子豪想象着将郭娜轻拥入怀的情景。郭娜显得很害羞,通红的脸蛋上浮现出两只可爱的小酒窝,一双黑亮透明的眼睛充满惊恐,又略带渴望地注视着他。在现实的黑暗中,一个人也许根本就不能捕捉到女人的这些细节,唯一能带来欢愉的是肉体的交合。而对林子豪来说,他几乎把郭娜的每一个体貌特征都想象到了,甚至都夸张地放大了,唯一没有想到的正是郭娜的肉体,男人和女人合二为一的感觉,对于他来说仍是一个未知的世界。
由于之前的一番折腾,林子豪已经发烧了。然而他一直想着郭娜,以至忘记了高考,忘记了一切,也忽略了滚烫的额头,终于稀里糊涂地入睡了。他睡得那样平静,就那样轻轻合着眼睛和嘴巴,呼出均匀的气体,暂时与现实生活中的种种烦恼脱离了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