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我来开车,唐克就在旁边绘声绘色地回忆疯子抓蛇的功夫,啧啧有声道:“有这手艺,到处卖艺表演抓蛇能赚多少钱?”
“钱钱钱,你他妈在钱眼儿里出不来了。”我骂了一声。
我不是生气,就是脑袋里光想着这疯子的事儿,根本没心思去想别的。
这疯子究竟是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钻到我们车里来的?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说不准是看上你了,”唐克在旁边怪笑道:“难怪一见到你就抱大腿。我看这疯子长得还挺好看,你不如收拾收拾打扮打扮,带到你那茶楼去当个迎宾。”
说起来茶楼我更头疼,最近一直在外面,都没顾得上茶楼的生意,前两天给我那伙计瘦张打电话问了一下,说茶楼的生意惨淡得要命,连带着旁边几家饭馆都没人去,那几家的老板都想来劝我们关门了。
“哎?”唐克突然开口,打断了我的思路,就看他探过头问后面的阿根,“这疯子在你们这儿几年了?”
阿根被问得一愣,连忙摇头道:“以前都没见过,前阵子突然来的,也不知道是哪儿人,来的时候就这样,也不知道疯了多少年了。”
说起来疯子,我从后视镜里看着阿根,“你们当初说他能治阿山的毛病?”
“嗯,是这么说来着。”
阿根说,关于疯子能治病这事儿,他从始至终都是抱着怀疑态度的,是他母亲病急乱投医,才信了这种邪门招数。
我问他是什么招数,阿根只说是要用这疯子的血。
“血也能治病?”唐克冷笑一声,“你们听谁说的?”
“主意是麻井村的神汉给出的。”
自从阿山被带回家后,为了治他这毛病,家里想尽了各种办法,最后有人给支了个招,说让他们去麻井村找个姓李的神汉,此人神通广大,说不定能想出个主意来。
姓李这神汉在十里八乡都有名,虽然有不少人背地里说他是骗钱的,但挡不住本性纯良的天真村民前仆后继去找他看病,也惯出了李神汉拽得二五八万的臭毛病,阿根特意跑了三趟,不亚于三顾茅庐,这才把李神汉请过来。
当时刚看完阿山的情况,李神汉直摇头说这事儿他管不了,八头牛都拉不住,转身就走了。
无奈之下,阿根送李神汉回去,谁知道刚走到村口,一群人正在看热闹,发现那疯子正在抓马蜂吃,李神汉让阿山停车,自己也下去凑热闹,这就听乡民说起,这疯子不光吃马蜂,还有什么蜈蚣、蟾蜍、长虫蛋,没有他不吃的东西,而且什么毒吃什么!
李神汉惊奇不已,一拍大腿说让阿根去抓疯子,说是只有他能治阿山的病,却就是这一下把疯子给吓跑了。
李神汉说,这疯子吃尽了毒物,五毒俱全百毒不侵,用他的血和阿山换血,就能把阿山的病给治好,至于怎么换,到时候李神汉会给操作,而接下来的几天,阿山全家人都在满县城地到处抓疯子,直到那天碰上我们。
唐克听完之后擦了擦顺着嘴角流下的口水,干笑两声道:“亏你们也能信!怎么不去换那李神汉的血?更特么百毒不侵!”
都说封建迷信害死人,估计要真是按照李神汉的法子来办,不光阿山,连那疯子也得丢了小命。
不过这么一听,我也明白了,本来我和唐克还好奇这疯子到底有什么神奇之处,现在一听,不过是李神汉为了骗钱的信口胡诌罢了。
又过了一根烟的功夫,已经远远看到了村子,阿根在后座低呼一声道:“到了。”
我终于松了口气,伸了个懒腰,刚张嘴,唐克笑眯眯地给我塞了根烟,还殷勤地点上火,连连对我道辛苦。而后座的阿山听到阿根这一句,本来一直在昏睡的他猛地睁开眼睛,浑浊的眼睛里泛着光。
天才蒙蒙亮,村子里一片雾蒙蒙的,一户户农家宅院坐落在盆地之中,我们的车停在不远处的半山腰,趁着时间还早,我们本来打算休息一会儿,养精蓄锐好去和那阿翠谈判,谁知道后座的阿山却不停哭闹起来,嚷嚷着要去找阿翠。
我本来就心烦,干脆发动了车子,“走吧,到都到了,早办完早回家。”
车窗开着,清新的空气涌入鼻腔之中,我深呼吸口气,觉得浑身一阵清灵,植物特有的清新之中夹杂着袅袅炊烟的气息,闻得人从头到脚都特别舒服。
村子还保留着原始气息,但在这气息之中,也充斥着落后和破败,乡间小路很窄,车开不进去,我们就停在村口。
刚下车,阿山就从车门里跳出去,疯了一样往前跑,我们急火火地跟在后面,就看阿山绕来绕去,最后停在了一座吊脚楼前。
吊脚楼里摆着各式各样的花草植物,竹楼刚进门的地方还铺着手工的地毯,看起来很是温馨,完全没看到我想象中草鬼婆家里应有的阴森可怖,一排篱笆门将院子围住,没有上锁,阿山轻车熟路地推开门直奔里面冲进去,一边跑一边大喊道:“阿翠!”
我听到后院有一声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追着阿山跑进去一看,就看到一个女人正站在后院,手里还抱着个坛子,已经掉在地上摔碎了。
这叫阿翠的女人长得很清秀,眼神里还透着一股灵动,别说阿山是中了蛊,就算没中蛊,看到这样的女人,难免也会动心。
一看到阿山跑过来,眼泪从阿翠那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滚落,两人一时间相拥在一起。
如果不是背后面容阴沉的阿根,我们几乎以为这是恋人久别重逢的景象。
阿山在阿翠怀里一声长一声短地叫着,两人抱了半晌,阿山才轻轻将阿翠放开,还在她额头吻了一下,低声道:“你早个还没吃?我给你弄饭去。”
几乎是在见到阿翠的一瞬间,阿山就已经恢复了正常,这也是****的神奇所在,看到这个男人殷勤地展现着自己的爱意,好像这里才是他的归属,我的心里有点儿复杂。
****这种东西究竟是好是坏,我是真的分不清了,如果人活在世上,求的就是一个幸福,那****无疑是这世界上最能给人幸福感的毒药。
至于是非对错,在这两人的身上,已经模糊不清了。
摆摆手让阿山进了厨房,阿翠转过头来,那双满是浓情蜜意的眼睛瞬间变了,她冷淡地看着我们,尤其是盯着后面的阿根,淡淡吐出了几个字道:“想通了?”
“算我求你,”阿根垂着头,咬着牙道:“你说,你想要嘛子?咋个能给我哥把蛊解了?”
“什么都不要,只要他。”
阿翠的语气很决绝,这话里的气势完全不像她这么个柔弱的小姑娘说出来的,然而让我觉得更惊奇的,是这阿翠说话的口音。
云贵湘西一带的口音很多很杂,一个村和一个村的方言都不一样,也正因语言上无法沟通,导致发展的滞后,但是阿翠说的显然不是方言,除了一些特殊的字眼外,她说话的口音更接近普通话,很多咬字读音非常标准。
难道是个城里姑娘?可是城里姑娘哪会下蛊的?
两人对峙的时候,阿山已经端着早饭出来了,一盘炒鸡蛋,一碟洗好的黄瓜,阿山还没把吃喝送到阿翠面前,唐克已经一把接过来,比进自己家还熟,大大咧咧地甩掉鞋子进了吊脚楼,“吃饭!天大的事儿吃完饭再说!”
阿翠狐疑地看着唐克,显然是想问他的身份,我这才自报家门,说我们是帮忙来的,其中,有意无意地透露给阿翠,让她知道我们也是懂行的。
早饭的气氛很诡异,我随便吃了两口就放了筷子,倒是唐克大大咧咧,一盘鸡蛋基本上都是他吃完的,我有点儿坐不住,问阿翠能不能单独和她聊聊。
“行。”
阿翠刚站起身,阿山就拉着她的手,一脸不舍,阿翠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什么,阿山才不情愿地松开她的手,继而一脸敌意地望着我们。
“谁敢伤我的阿翠,保他少只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