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纠结的心思
这两天，船上的所有人都小心翼翼，战战兢兢，说话都不敢大声，因为少爷的脾气很不好。因为那位被少爷亲自救上来的胖姑娘已经昏睡两天了。
大家都清晰地记得，那天发生的事情。少爷将胖姑娘救上来后那恐怖的表情，尤其当从别人口中听到这姑娘的姓名后，脸色更加可怕。那姑娘好像已经咽气了，灌了一肚子的海水，肚子老大。
少爷毫不避嫌地在那姑娘心口又是捶，又是打。忙活了半天，姑娘终于将海水吐出来，缓过气来了。
少爷亲自将胖姑娘抱到床上，不假他手，然后把船上的大夫找来，开方子，熬药。
大家都好奇这姑娘跟少爷到底是什么关系啊？但看少爷那铁青的脸，谁都不敢问。
问那两位目击现场的厨师大哥，两位想了半天，最后确定：“酒友。”
“啧！”被众人鄙视了。
有好事的又去问那些跟胖姑娘一起来的姑娘们，结果什么都没问到，反倒让姑娘们更加确定海盗的可怕，瞧瞧，好好的姑娘，半天工夫都没到，就被那个恶魔逼得投海自尽了。于是哭声一片。
周敏是在第三天醒过来的，温情就坐在床边，听到动静，一转头，笑，“你醒了。”
“你……”
“怎么了？哪不舒服吗？”温情俯在床头，细心地问。
“你……”
“不记得我了？仔细看看我是谁？”脸凑过去，在周敏的眼前放大再放大。
“温情。”
“你记得，太好了。我的样子没怎么变？不过你好像变了很多。”
“胖了。”
“不但胖了，个子好像也长了。”
“很……难看？”
“谁说的，很可爱，你已经睡三天了，饿了没有？”
周敏微微点头，“还好。”
“等着，我给你端粥去。”
温情走出来，却见海鹰站在门口，“你怎么还没走？”
“少爷，那单生意，没有你，我可做不下来。”
温情皱皱眉，往屋里看看，将门关好，“她才醒，我若走了，至少要一个月才能见。要不，这单生意就别做了，回去我跟大哥说。”
海鹰苦笑，“少爷，这样任性不好吧！你年纪都挺大了。”
温情伸手抓住在旁边偷听的品子，“去，告诉厨房，准备粥，要热呼的，也不能太热，烫嘴，快去。”
然后对海鹰微微一笑，“就算本少爷活到八十岁也这样，怎的？”
海鹰道：“少爷，若是让兄弟们知道你为了一个女人……”
温情很感慨地一叹：“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啊！想当年霸王虞姬……”
胖胖的虞姬？“停……少爷，那个粥可能已经好了，你不去看看？”
“嗯，去看看。”转身就走。
“少爷，那怎么向兄弟们解释？”
“就说本少爷自有主张。”
嗯！好吧！很有主张。
温情端着粥回来，见海鹰倚门望天，“你怎么还在这？”
海鹰道：“既然生意不做了，我自然要在这里啊！少爷，你忘了，我是你的跟班。”
“哦，既然你喜欢，那就在这站着吧！”
“少爷，要不再找个姑娘来侍候吧！总要比你细心些。”
“过一阵子再说。”
“少爷……”
“有事儿回头再说，粥凉了就不好喝了。”推门进屋。
“你怎么起来了？”
“我没什么事儿。少爷，这个我自己来就好。”接过粥，放到桌上。
温情温和地眨眼，“我叫温情，你忘了。别叫什么少爷。”
周敏像没听见一样，“少爷，我的衣服呢？”她现在穿的是男人的里衣里裤。这是怎么穿上去的？想想就觉得心慌。
“扔了。”
“扔……”完了，那她穿什么？
“已经脏了，不过，新的衣服马上就会送过来。来，别急，先喝粥。”
周敏手足无措地在原地转圈，然后发现头晕了，扶着椅子坐下。
温情将粥推过去，温和地说：“快喝吧！一会儿凉了。”
“哦，好，谢谢。”谁知刚喝一口，立即站了起来，“少爷，你，你坐。”
温情郁闷地说：“行，我坐，你也坐，快喝吧！不是饿了吗？”
周敏双手直摇，“不，不饿。”
温情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周敏吓得后退一步，温情很挫伤地放缓声音：“你慢慢吃，我先出去一会儿。”
开门，关门，温情消失了，周敏精神一懈，瘫坐到椅子上。双手抱住头，不该承认啊！怎么就莫名其妙，把他名字叫出来了呢！现在该怎么办？他已经认出自己了。那块被她送人的玉佩，如今又回来她脖子上了，谁给她戴上去的，不言而喻。还有这套衣服，周敏脸红似血，心慌气短。
听到门响，周敏兔子一般跳了起来，呃！一只肥兔子。
“妹妹！”
“姐姐？”锦娘怎么来了？
“呜！你还活着。”一把便将周敏抱住了。
周敏被感染得慢慢地眼圈也红了。
“少爷，你不能这样子。”海鹰发狂地怒视着温情。
“没关系，老子都不介意，你一个大男人计较什么？”
“少爷，这是我的床。”
“我知道啊，躺着挺舒服的。”
咬牙切齿，“少爷，那我睡哪啊？”
“睡地上，或者睡在我旁边也行，我不介意。”
“我介意。”
温情轻轻一叹：“唉，你要体谅我啊！我也是不得已才到你这里来的。”
“少爷，她只是一个女人，很普通的女人。”就是胖了点。
温情充满柔情地说：“她不一样的，你知道，她明明知道我是谁，可是她不理我，她叫我少爷，叫得我心口都痛了。”
“我也叫你少爷。”
温情哀怨地看他一眼，“你又不是他。”
海鹰举剑便砍了上去。
“哎哟！弑主啊！臭小子，你敢造反……唉啊！好了，我睡地，你睡床还不行吗？”
海鹰很不客气地说：“你滚出去。”
温情道：“你不能这样对待我。你明明知道我现在不能回去，她在那里，我回去会吓坏她的。”
“她根本就不怕你。”
“你怎么知道？”
“她一口一声地叫你少爷，声音大得整船的人都能听到。”
“就因为这一点……”
“这一点就够了，你看看船上那些女人，被人看一眼都要吓得尿裤子了，哪个敢出声的。还有那个被你叫去侍候她的小寡妇，哪次看见你没打哆嗦？”
温情道：“我长得没那么吓人吧！挺好看的啊！”
“嗯，不丑。”
温情又是很感慨地一叹：“唉，她不怕我，她是在气我。不过，她气也是应该的，谁让我没在第一眼就认出她呢！”
“少爷，据你的描述，能认出她的确困难点。”
“唉！无论如何，错的是我。”温情无限哀怨地说，“当初我若不对她许下那个诺言就好了……啊！你踹我干什么？”
“你说话正常点，我都快吐了。”
“本少爷在女人面前说话一向如此，她们都爱死我这个样子了。”
“老子是男人。”
“屁！你还在本少爷面前称你是老子，告诉你，老子才是老子。”
于是，两人滚打在一起。
敲门声。
两人正互掐对方的脖子，听到动静一起扭头，吼：“进来。”
一海盗兄弟走进来，有些无奈地看着两人，不过好像已经见怪不怪了，“少爷，有急信。”
海鹰神情恢复常态，接过来一看，道：“少爷，出事了。”
温情一愣，把信接了过来，“能出什么事了？”看完之后，眉头皱起，“还真挺棘手呢！”
海鹰沉声道：“少爷，我去吧！”
温情微微摇头，沉吟片刻，“不行，这件事儿得我亲自去处理才行……去，准备小船，我即刻就走。”
“是。”海盗兄弟转身出去准备了。
温情对海鹰道：“我走后，下单生意就别做了，直接改航线回岛上。大哥那边我会传书给他。”
“是，少爷。”温情变得一本正经的时候，海鹰是绝对服从命令的。
温情很舍不得地往外走，他不想离开，偏要让他离开，那帮龟孙子，敢在这时候造反，嗯，活腻了。
“海鹰，有件事儿，你替我向敏敏解释一下吧！”
“什么事儿？”
“就是我为什么没有遵守约定去找她。”
“我怎么说？”
“实话实说。”
“只怕她未必会信。”
温情想了想，也对，一般人都不会相信的，“那等我回来再说吧！”
周敏终于尝到无所适从的滋味了，每天从早到晚她不知道做什么。以前在下面船舱里，闷热得上不来气，她那时都没这么难受过。
现在，从船头到船尾，她想去哪便去哪，没人拦她，就是被那些好奇的目光盯着有些不舒服。
很不自然地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屋里。一推门，锦娘便迎了上来，“妹妹，你可算回来了，刚才吓死我了。”
“怎么了？”
“有一个人来找你，就是长得鼻子带钩，挺吓人的。”
周敏道：“他是跟在少爷身边的人，他找我什么事儿？”
锦娘带着哭腔说：“他没说，我说你不在，出去了，他也不走，竟然坐下来了，又问这，又问那，没完没了。”
周敏不安地道：“他欺负你了？”
锦娘摇头，“没有。”
周敏轻叹一口气，“下次我不出去了，在屋里陪你。”反正她也受不了那些打量的目光。
突然有人敲门，周敏回头问：“谁？”
“周姑娘，是我。”
锦娘瞪大眼，直比划，就是刚才找你的人。
周敏去开门，海鹰走了进来。
周敏很客气地问：“什么事？”
海鹰将手里的包袱递了过去，“这里有两套衣服，不知道姑娘喜不喜欢。”
周敏笑了笑，“谢谢，我有……”看看自己身上这套红配绿，还有旁边那一整箱子里大红大绿的衣服，周敏顿住话头，将包袱打开，很淡雅的颜色，会心地一笑，抬头，“谢谢。”
或许是错觉，可是在那一瞬间，周敏在海鹰眼中看到了什么，那是一种了然，一种知己感觉。周敏突然间觉得，这个鹰钩鼻子男人也不是那么可怕。
周敏拿起衣衫，“失陪一下。”转到屏风后。留下锦娘手足无措地直想跑。
海鹰又是不请自坐，“你叫锦娘。”
锦娘战战兢兢地点头，心想，你刚才已经问过了。
海鹰笑，“很好听的名字。”
周敏由屏风后转出来，正巧撞上海鹰的笑脸，突然间有些明白，这男人还真有些不怀好意，不过不是对她，而是对锦娘。
海鹰看到周敏换上这一套新衣，不由得吁了口气，眼睛终于舒服了。
“谢谢。”周敏又说了一遍。
两人都很有同感地笑了笑。
海鹰告辞，周敏客气地送到门口。
锦娘很担心，“妹妹，他给你送衣服，是不是想对你……”
周敏摇头，“不是。”这个男人只是同她一样受不着红配绿的搭配而已。
“妹妹，大意不得，这男人绝非正人君子。”
周敏笑，“锦娘姐，他们是海盗，跟正人君子不搭边。”
“也对，不过这男人对你不怀好意。”
周敏笑笑，没敢说，这男人确实是不怀好意，不过不是对她，而是对锦娘。
“姐姐，你饿没？我去叫他们送饭来。”
锦娘道：“我不饿，吃不下，妹妹，你怎么不怕他们啊？这两天，我看你与他们有说有笑，他们是杀人不眨眼的海盗啊！”
正在起身的周敏呆愣了片刻，是啊！她怎么不怕呢？环顾四周，这个房间是他的，这张床是他躺过的，这把椅子是他坐过的，这个茶杯也是他用过的。
周敏苦笑，她不是不怕，她只是认识了温情，所以她不怕了。尽管她自己不承认，可是在潜意识里，她还是将温情当成八年前那个任她打，任她骂的男子，所以她不害怕。她的直觉告诉她，他不会伤她，尽管他没有遵守约定。周敏虽气，虽恨，却只是对自己。因为自始至终，她都觉得配不上他。
“姐姐，我跟他……不是海鹰，是少爷，我们，我们俩……”
锦娘紧张地说：“妹妹，男人的话千万信不得，我听说他们会把不听话的女人扔进海里喂海怪。你别看他现在对你好，但是，但是……”
“但是，他曾许我一个梦，一个让我活到今天的美梦。若没有他，我可能早就支撑不住了。我以为这个梦我会做一辈子，可是他又中途把我叫醒了。”
“妹妹，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姐姐，他们是海盗，是坏人。但对于他们的亲人来说，他们却可能是好儿子，好丈夫，好父亲。”
“妹妹，你在帮他们说话吗？”
周敏突然笑了笑，“姐姐，想活下去，就适应他们吧！逃避不了的。”
“呃？”
“你坐着，我去厨房看看。”
“啊！你……”自己好像是被叫上来侍候周敏的，可现在好像反过来了。但让她去厨房跟那些海盗说话，她宁愿躲在房里，能逃一天，算一天吧！
这天一大早，海鹰又来了，这两日，海鹰总过来话家常。锦娘已经有些习惯了，起码跟他说话时不再打颤。但还是怕，能躲则躲。
打开门，周敏很干脆地说：“锦娘今天身体不适，或许不能聊天了。”身体总处于高度紧张中，身体健康才怪。
海鹰笑道：“我今天找的是你。”
“哦。”周敏神情淡淡的，你每天都说来找我，结果你的眼睛一直盯着锦娘看。
“请周姑娘收拾一下东西，我们即刻下船。”
“呃！到了？到岸了。”这么快？周敏紧张地想，会见到温情的家人吗？回头，“锦娘姐，我们要……”
“周姑娘，只有我们俩。”
“呃？”
“少爷传来信说，让我们在此地等他两天。”
“为、为什么？”
“不清楚，海鹰只是奉命行事。”
不清楚才怪，周敏客气地道：“那锦娘她们呢？”
“她们会跟船先回到岛上。”
“哦，请稍等，我去收拾。”转身，又转回身，砰，将门关上。
门外海鹰道：“周姑娘要快些，船一刻钟以后靠岸。”说完，脚步声走远。
周敏环顾四周，呃！其实她没什么可收拾的。这房间里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她的。
一直躲在里屋偷听的锦娘走出来道：“妹妹，不能去，我就知道，那男人不怀好意。”
周敏道：“我若不去，他一生气，把我杀了怎么办？”
锦娘无言。
周敏笑，“放心吧！”
锦娘道：“我担心你。”
“我知道，姐姐。”
“你保重。”
“嗯，你也保重。”周敏轻松地笑笑，拿起另一套衣服出门，蓦地想到，身上穿的和手里拿的好像都是海鹰送来的。呵！挺有意思，若是温情知道了会如何想啊？
周敏出来得太快，海鹰愣了一下，“我以为胖人动作都很慢呢！”
周敏笑，“总有例外。”
看着前方陌生的小岛，周敏问：“这是哪？”
“它叫兔子岛，是少爷起的。”
“是因为它很小吗？”
海鹰点头，“对，不过大多数人听到这个名字，总会认为是这个岛的形状像兔子呢！”
“我是少数。”
“对。”海鹰转过头，那双看起来总是阴霾的眼中带着笑，“唯一的一位少数，你跟少爷还真是心有灵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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