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凡一路追着夏霏走了出去，她茫茫然地向前走着，脑子里一片的空白。
这是她第一次跟季婉琴见面，没有那些所谓的血缘羁绊而产生的亲切感，在她面前看到的只是一个端庄高贵的中年美妇人，高傲甚至有些不可一世。说出来的话比尖刀还要锋利，一下一下插在她的心口上，连一贯的冷静自持都全部失去了，剩下的只有狼狈。
“小霏……”手腕再次被拽住，莫凡的力气不小，夏霏被迫停下了脚步，垂着头盯着脚尖，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
眼底落下了一寸寸的心疼，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恨不得上前去紧紧抱着她，好好安慰，可是她不会喜欢这样，所以他不能做。
“小霏，你冷静一点。”莫凡面带犹豫地看着她，迟疑了一会，才继续道：“自从夏姌回了夏家，夏家所有人都爱她宠她，特别是夏夫人，简直将她当做了掌心里的宝。他们爱的补偿的都是他们的女儿，难道你就没有想过直接去找夏家人，重新做一个亲子鉴定就行了，一切都会明白的。”
“是么？”夏霏抬起头看他，嘴角挂着笑，眼底却连一点笑意都没有，“如果我不是呢？谁能证明我是？去了夏家，他们会愿意承担再伤害夏姌一次的代价，重新做亲子鉴定么？他们不会的，你刚才也看到了，在夏夫人眼里我不过是个混迹娱乐圈的三流演员。她屈尊降贵过来关心我，不过是为了害怕夏姌担心，如果没有夏姌，我在她眼里什么也不是！”
舌尖一直蔓延上来的苦味，充斥着整个口腔，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苦涩，然后就是逐渐地麻木，麻木到失去了所有的感觉。
说到底不过是害怕，夏姌占据了最有利的条件，无论是那块玉佩还是和季婉琴那般相像的容貌，还有那张作假的亲子鉴定。先入为主的印象太深，即便她现在站在夏家人面前说她才是他们失踪多年的女儿，又有谁信呢？
曾经最渴望的东西早在那些死去之后的日子被磨得干净，看着他们待夏姌那般的好，心里的那点希翼也慢慢消失了。所以重生归来，她从未想过要去与他们相认，即便她要报复夏姌，目的也不会是为了回夏家。
但是直到今天，直到季婉琴当着她的面说着那些近乎于羞辱她的话，当着她的面那样宠爱着夏姌，她的心居然还是会痛，居然还是在乎。
原来不是不在乎，只是假装不在乎而已……
“不必重新做亲子鉴定，之前那张鉴定书在我那里，你忘了么？我把他给夏岩，他看了自然会去查的。小霏，只要你想，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帮你回夏家，拿回属于你的一切。”莫凡紧紧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心微凉，没有一点热度，与他掌心的火热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夏霏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轻轻挣开他的手，“不用了，我从来没有想过回夏家，从前没有，现在更没有。”
声音低浅，语气疏离，透着一股子的漠然凉意，就像她掌心的温度。
“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别开脸，继续往前走去，莫凡下意识地抬脚跟上，保持着一前一后的距离慢慢走着。
“别跟着我！”夏霏回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脸色有些不自然的寡白，清淡的声音带着些许冷意，漠然而疏离，“别再跟着我……”
她的身影不断远去，直到视线里再也触不到半点，莫凡依旧站在原地，看着她远去的方向，神情眷恋，桃花眼里染着层层的悲凉，如凌冽的风刮在脸上一般，阵阵生疼。
“叮”的一声，短信提示音的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显得有些过于明显。
陆皓低头，扫了一眼放置在桌上的黑色手机，屏幕的光线闪烁了一下就黯淡了下去。
“继续……”他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带着点冷意的视线落在对面一直站着的女人身上，声线低沉，透着点不怒自威的气势。
“刘晓晓报警之后，警察局受理了她的案子，那个姓徐的知道在牢里待着出来无望，有点破罐子破摔了，居然承认了那些致她伤残的事情。但是拒不承认强奸，只说那天回到房间，她就躺在了床上，并且还是她主动诱惑的他。”
何悦一边打量陆皓的神情一边继续，“现在刘晓晓提交的一份医院出具的报告显示她当天晚上有服食过类似致幻剂成分一样的东西。据她自己供诉那天晚上是跟着谭呈先去应酬，喝了不少红酒，后来就不省人事了，怀疑他在酒里下了药。”
她刚才端进来的咖啡还放在桌子上，氲氤的热气蒸腾而上，整个房间里都飘着一股略带苦味的淡淡气息。
英俊的男人手端起咖啡轻轻抿了一口，挑起眉，冷声道，“那个女人失踪了这么多年，怎么会凭空冒出来？”
“她本来已经嫁人了，过得并不太好，也不能生育，有人给了她一百万，要她去报案。刘晓晓起初是不肯的，但是架不住她老公爱钱。”
何悦声音平板地说着，但是语气里还是难免多了一丝同情。她看过刘晓晓早年的照片，很是青春靓丽，活脱脱一个美人坯子，但是先后遭遇强奸和摘除子宫，勉强嫁了个男人，又因为她不能生，非打即骂，活得很憋屈。
重重打击之下，短短几年，早已不复当年的美丽，现在的她，脸色蜡黄，形容憔悴，瘦得如皮包骨一般。
陆皓抬头淡淡扫她一眼，自然看到了她眼中那一抹很明显的同情，薄唇轻轻抿了抿，“查到是谁给的钱了么？”
“是莫凡。”
“知道了，你出去吧。”
薄唇勾勒出几分薄薄的弧度，杯子里的咖啡已经少了一半，空气中咖啡弥漫的香气也淡了很多，陆皓定睛看着桌子上的黑色手机，指腹轻轻一划，看到上面显示的号码时，他的神情微微动了动。
一张男人亲昵地拉着女人手的照片，两个人他都很熟悉，一个是他最好的兄弟，另一个是今早还睡在他身旁的女人。
这样的照片不是这个号码第一次发过来了，零零总总很多张，无一不是各种夏霏和莫凡在一起时的照片。拍摄的角度很刻意，光从照片来看，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觉得照片里的男女亲密无间，宛若情人一般。
查过这个号码，是一张没有登记人的卡，打电话过去也无人接听。
他拧着眉，直接将照片删了，湛黑的眼睛如幽深的漩涡一样，泛着如墨般的光泽。
指腹从手机屏幕上再次划过，拨通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号码，耳畔的歌声回荡了很久，但是始终没人接听。
过了不到五分钟，电话回拨了过来，一道温淡的女声随之响起，“找我么？”
平平淡淡的语气，听不出情绪。
陆皓挑眉，薄唇不自觉地抿成一条直线，勾起的弧度有些冷硬，低沉着声音问，“你在哪？”
在哪……夏霏一只手拿着电话，眼睛茫茫然地看着四周的街道，很陌生的地方，似乎从没来过。她的视线从这头看到那头，也没有找到任何可以知道地标的标志性建筑，愣了一会之后才语气轻缓地道，“嗯，在街上，但是不知道哪条街。”
他站起身，语气一瞬间有些凝固，“找一个知道地方的位置，我来接你。”
霸道的不允许拒绝的口气，很冷硬，皱着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甚至皱得更紧了，眼角眉梢都是淡淡的冷意萦绕，脚步飞快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何悦手上拿着一叠文件正从走廊上走过来，却看到一脸匆匆与她擦肩而过的男人，眼角的余光都没有扫她一眼，那样的急切。
她勾了勾嘴角，无声地笑了笑，能让陆大总裁这样急切的，除了某个女人的事情，再没有别的了。
她拿着文件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boss都走了，文件一时半会也没人看了，于是只能拿了回来依旧摆在自己的办公桌上。
“夏霏到底是有什么魅力，迷得我们家陆大boss，工作狂属性完全丢了。”何悦瞥了一眼坐在对面，架着一副金丝眼镜，一脸认真看着文件的某个精英男。
萧明理头都没抬，继续一目十行地看着文件，镜片底下大眼睛却迅速地闪过了一抹精光，快得让人根本捕捉不到。
“说起来，最近还真的没怎么见过莫大影后了，这是不准备再缠着boss了？没道理啊，她可是在boss周围缠绕了这么多年了，应该没那么容易放弃吧。”老板一走，何悦顿时没有平时那副精英范，眯着眼睛说话的样子要多八卦有多八卦。
她说得眉飞色舞，对面的男人却连一点反应都没有，视线始终停留着面前的文件上，就她说话这一会功夫，已经将手里的企划案一连看了好几页了。
“唉，我说你有劲没劲，天天盯着文件，难怪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再这么没劲下去，小心一直找不到女朋友了……”
女人略带不满的嘀咕声在耳边回荡，萧明理掀了掀嘴角，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女朋友……呵，怎么没有，只是一直追着，还没有追到手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