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不眠之夜,事实上当她们到达目的地时黑夜已经过去大半了。不用柯沫提出要求薇拉就自觉地离她远远的,空出一张床留给她休息,自己则有在写字台心无旁骛的写些东西。柯沫觉得这一刻显得太过诡异,想想都令她毛骨悚然,只能一刻不停的挂念着叶浮生,一心一意的期待自己梦想中没有尽头的未来早些到来。
因为有过上一段交锋的缘故她并不把文西夫人看成是多么难以对付的敌人,由其是在文西夫人的身上,柯沫根本无须费力的回想有关叶浮生的一切,那些细节便点点滴滴的重现了。就好像他成了她生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且看上去的确是这样。她夜里睡不着时就呆呆的望着薇拉的后背,望着墙上她的巨大身影,产生的想法却与她所目不转睛的看着的东西毫不相干。她觉得自己患病了,不然怎么可能会才分别一天就思念的要命,她看到薇拉像个格尽职守的律师那样写一份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背挺得直直的,往日的柔情荡然无存,就像块硬邦邦的榔头。
柯沫从薇拉冷冰冰的口气中得知麦将军受苦受难的还是那间他曾逃出的房间,柯沫记起来那间屋子自从再也不能成为禁锢将军的囚室就成了一件废弃的储物室,里面的环境和空气更是大不如前,甚至比起上一次受难的环境都要差的多,因为文西夫人的手段越发的狠毒。
其实情况远没有这位报信人讲的那样糟糕,甚至有些夸大其词,当柯沫躲在一边悄悄地观察被文西夫人控制的将军府时发现她并没有原先的那么神气,她所表现出的只是一位严格的管家常做出的神态。最重要的是将军的健康被没有严重到卧床不起的程度,也就是那些产自世界各地的烈酒没能在酒桌上予以他什么严厉的惩罚。也就是说,身染微恙是避免不了的,虽然他不再像当初自由自在的穿梭于各种酒店和赌场,却仍然是个自由人,只是活动的范围由于文西夫人的出现被逼无奈的缩小了而已。
但是他无时无刻不是愁容满面,这点是谁一眼看去都能了然于心的,他好像各个行为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束缚,这是自他重获自由后的第一次强烈的阻碍。以前从没人敢限制他什么,大家觉得老爷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并且无可指摘的。关于这点柯沫感到大惑不解,她不明白为什么将军会那样惧怕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曾经他重病缠身,没有权威,身家性命只能掌握在她的手里,他惧怕或者仇恨她都是情有可原,但这次完全大相径庭了。他依然健康啊!像个永远都不知疲惫的巨人,一拳头完全能够将凌驾于他头上的女人打倒在地,可他为什么不呢?甘愿任人牵制,在自己的家里成了被别人颐指气使的可怜虫。
有一天文西夫人受邀参加舞会只要她和将军保持不清不楚的关系,这样的机会就会络绎不绝将军说自己身染小恙,不方便参加这样消耗体力的舞会,于是文西夫人便藐视的瞪了他一眼到自己的房间里换衣打扮了。她并没有像上次那样把将军看的牢牢的,反倒更多的参加社交活动,好像她一点也不惧怕好不容易到手的一切都会付之东流一样。
她光鲜艳丽的坐着马车离开之后,柯沫悄无声息的穿过回廊,踮起脚尖到将军的房间,看到他正像个无所事事的失业者精神恍惚的坐在窗口,一副焦虑不安的样子,他在外貌上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不再神采奕奕,在自己的家里也显得像个拘谨不安的客人。
“将军,将军。”柯沫缓缓地走进将军的房间,一边轻声的呼唤他,她觉得他正处于心神不定的状态怕自己的唐突出现吓倒他。
麦将军木讷的看了她一眼,突然变得异常兴奋起来,与他刚刚的心神不定有着天壤之别。他一看到柯沫,立刻高兴的嚷嚷起来,一边跑过去拥抱她,一边深情款款的称她为“我的天使”和“亲爱的救世主”之类的昵称。他如此热情的不知所措的样子是柯沫从未见到过的,于是她感到受宠若惊,想到自己的恩人过的不如意竟难过的掉下了眼泪。
“我想不出除了你还有谁能救赎我受禁锢的灵魂,我的上帝,你的不离不弃使我感动的不得了!”麦将军激动万分的说,他在表达自己的惊讶之情时完全忘记了自己当初是如何抛弃她,让她在偏僻的旅店里受死亡的威胁的。他一直记得自己是个有情有义的了不起的人物,至于自私这一类不可回避的天性都被他假装忘记抛在一边了。
“别那么说将军,您的话使我难过的不得了,如果允许的话我多么愿意承认您才是我的上帝,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使我的生命充实的能量都是您无私的馈赠!”柯沫动情的说。与麦将军一样她也早把客栈里不欢而散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但性质却迥乎不同,她这么做是因为觉得那事不值一提,她眼里只有他的苦难。
“嘿,没错,这的的确确叫做知恩图报,你正是这么想的吗?”麦将军使劲的瞪大他的眼睛。
“一点没错将军,请您信赖我,这点到什么时候都不会改变。”柯沫热泪盈眶的点头,以示自己会绝对的遵守自己此时许下的承诺。
得到承诺的麦将军非但没有显出松一口气的轻松摸样,反倒更加紧张的握住柯沫的两只手,用颤抖的声音说:“带我走吧小家伙,这正是我对你的唯一要求,带我离开这儿,我一分钟都呆不下去了。”
“可这儿是您的家,将军。”柯沫皱着眉头,显出疑惑不解的神情。
“没错,就像你说的那样,带我离开我的家,马上就离开,这是世界上最刻不容缓的事。”说完他立刻警惕的东张西望,好像在防止隔墙有耳一样,直到确定没有别人之后他才用那种楚楚可怜的口气接着说,“她会杀了我的,我会死在这儿,死在荒郊野外,死在波涛的海边,死在大雾的屋顶,死在高耸入云的塔楼里。”
“她没有那样通天的本领,将军。”柯沫镇定自若的说,“您只要晃晃拳头,她保准吓得屁滚尿流。”
“不,不!别那么敢,千万别这么干。”麦将军像受了什么刺激惶恐不安起来,“她会杀了我的,我会死在这儿,死在荒郊野岭,死在海边的沙滩上,死在大雾的屋顶上,死在高耸的塔楼里。”
“您只要朝她的眼睛打上一拳,听我说将军,无论打她哪儿,她准会惊魂未定的跑出去的。”柯沫说,“没错,就这么干,一点没错。”
“哦天呐!”麦将军突然一惊一乍的跳了起来,以示自己对这条建议的荒唐感到愤怒,“不行,不行,她一定会杀了我的,用绳子,用匕首,用手枪,她是这样告诉我的“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老老实实的呆着,否则我就用绳子,用匕首,用手枪杀死你。”哦,我一字不差的说出来了,我心里真是痛苦的要命。带我走吧我的天使,我的心肝宝贝,我的上帝我的救世主。”
“照我说的去做,您为什么不去试试呢?只有背地里使坏的人才会狼狈逃窜。”柯沫渐渐有些生气,她简直要叫眼前胆小如鼠的男人不满的呵斥了。无论她怎么说,说什么都不能使他那颗惊魂不定的心得到安抚。她为他前所为他前所未有的怯懦而惊讶,由其是在想到他以前对待信差先生的心狠手辣就更为这样的差别苦恼。她以为将军这样的改变是因为文西夫人心狠手辣的手段,但她是在无法想象,一个手无寸铁的寡妇,任她有天大的能耐也不可能对一个身强体壮的先生造成伤害。将军那样畏惧她,就像她第一次使他受苦受难时一样,甚至有增无减。他一听到文西夫人的名字就止不住发抖,并且惊慌四顾,担忧她随时出现,他从不敢说她坏话,当着谁的面也不敢,就连柯沫打破砂锅也问不出惧怕的真正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