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亮手下有三十多人,除了十多个马夫,余下的都是刀手。那是个冷兵器还占主要地位的时代。即便是二十多年后,日本鬼子打到了缅甸,缅甸人依然用弓箭和大刀抗日。
只有李德亮有一支手枪,算是现代化武器。是花重金从驻缅英军那儿买来的。
李德亮把这支手枪给了吴刚。
那是个毒品贸易蓬勃发展的年代。毒品贸易由欧美人垄断的时候,价格非常低,李德亮他们把收购价格翻了一番,受到了烟农们的欢迎。收货不是问题,但是把鸦片运出去,是要冒很大的风险的。
李德亮通常走的是马帮留下的老路。从这条路运送毒品出国,沿途大小匪帮无数。土匪们吃的就是往来客商,李德亮也破不了这个规矩。所以,遇到土匪大都上点贡完事,都是混口饭吃,很少有真刀真枪干的时候。除非遇到新的匪帮或者是流匪。
吴刚跟着李德亮第一次出山,就遇到了一股流匪。
一开始几天他们走的很顺利。李德亮也很高兴,跟天福说,真是山神爷保佑,回家要给他老人家烧个大纸钱。
走到一处叫做死人谷的地方,天已经黑了。他们来到一处比较平坦,视野开阔的山坡,埋锅造饭。
按照天福的意思,应该再往前走,大约在半宿的时候,可以赶到下一个曾经住宿的地方。李德亮看了看都很疲惫了的手下,说,歇下。
这趟货量比较大,买家给的价格也比较好,因此李德亮比较慎重,雇了很多新手。这些新刀手,大都是做的是看家护院的保镖,或者打家劫舍的痞子,没经过这种长途跋涉的锻炼,因此早就累得不行了。
李德亮一说歇下,按照原先的分工,大家就都忙活起来。
天福带着吴刚四下看了看,把原先做下的陷阱机关整理一下。就像敌对双方在阵地前埋设地雷一样,他们住宿前,都要在一些路口和险要的地方挖下陷阱或者是埋设竹刀阵。这都是当年马帮留下来的做法。曾经给偷袭的土匪们造成非常大的伤害。
两个月前,李德亮他们在这儿住过,临走的时候,把留下的陷阱机关做了掩盖,他们只是检查了一下,大部分都完好无损,就简单整理了一下。这东西,其实很少用得着。马帮的刀手晚上有暗哨明哨,睡觉都是搂着刀睡。因为知道晚上爱出事故,大家的防范都是很严,并且晚上如果出来人,刀手们都是朝死里砍的,不像是白天大都是虚张声势,吓走拉到。所以如果不是很有把握,或者是真的是逼上梁山,晚上出来硬拼的还真不多。
他们没有想到,这天晚上会有场奇怪的恶战。
吃饭的时候,李德亮好好端着的碗失手落在了地上。他纳闷地拾起来,看着洒了一地的白白的大米,说,怎么回事儿?
做饭的给他盛满了一碗,他刚吃了几口,饭碗竟然又失手掉在了地上。他惊愕地看着饭碗,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做饭的是个老马帮,看着老板掉在地上的碗,没说话。吃挖饭,他拉了李德亮到一边去,说:“今晚弄不好会出水。”
出水就是要淹的意思。李德亮问:“为什么?”
做饭的说:“老板掉碗我遇到两次,或多或少,都出过事儿。我觉得今天晚上会有蹊跷,小心些好。”
李德亮对这些东西将信将疑。但是出门在外,小心没大错。本来晚上值夜一般六个人一斑,三明三暗,那天晚上,安排了十个。这还不算天福和吴刚。他们两个一般晚上不值夜,那天晚上,他们值通宵。
过了半夜,一直没有什么事儿。李德亮让吴刚睡会儿。吴刚就睡了。
他被惊醒的时候,身边没有几个人了。他看到了非常惊讶的一幕,李德亮和天福带着刀手们,正在跟一帮穿着古代服装戴着面具的鬼魅似的偷袭者拼杀。他们刀法娴熟凌厉,即便是李德亮手下的专业刀手,跟他们拼起来,也没有占到便宜。
他起身的时候,已经有三个刀手死在了他们手下。
吴刚知道,这是遇到真正的亡命徒了。别的土匪,一般看到偷袭不成,就找机会退了,这帮人,却好像不是问了财,他们的目的,似乎就是拼命。
吴刚却看到李德亮和天福都没有痛下杀手。即便是对方招招逼命,天福和李德亮也只是应付。吴刚非常奇怪。即便他不是老江湖,也能看出来,只靠他们这二十多个刀手,想拖住他们,让马夫们赶着马匹脱险,基本是妄想。对方人数不少于他们,论武功也不弱。绝对不是乌合之众。这样的情况下,只有杀得他们丢盔卸甲,无力招架才能脱身。
他找机会靠近天福,问:“大哥,你怎么不杀他们?”
天福一边招架着对方的刀,一边说:“咱惹不起他们。他们是果敢的三合会。”
吴刚不知道三合会是个什么组织,他们为什么就惹不起他们。但是看着师父和天福的样子,他知道对方不是一般的土匪。
李德亮终究是年纪大了,阻挡了一会儿后,手脚慢了,背上挨了一刀。周围已经又有三个弟兄倒在了血泊中。李德亮大喊了一声:“请大头领说话。”
一个身形粗壮的人影站在了李德亮眼前。
李德亮说:“有什么要求,大头领请说话,别让兄弟们拼命了。”
大头领说:“当家的可是李德亮?”
李德亮说:“是。”
大头领冷笑了一声说:“三合会有堂令,不做伤天害理之事。我们要的是一个公道。”
李德亮叹了口气,说:“大头领此言差矣。几百年的旧账,已经烂了,到那里去找一个公道。吴家上下几百口已经被杀绝,这笔帐你到那里找人算?”
大头领声音沉稳地说:“吴家并没有断根,你比我清楚。跑到缅甸的弟兄两个其中有一家改了姓,还有一家在一百年前还被我师爷追杀过,从此绝迹。但是据我所知,你已经找到了吴家后裔。今天,我只要此人,祭永历帝在天之灵。”
李德亮愤怒了,说:“不过一个永历帝,你们已经杀了吴家上下二十多口人了,你们还要怎么样?”
头领恶狠狠地说:“他们吴家杀的不是一个永历帝,而是大明江山,是让成千上万的大明子民永远流落他乡,成为遗民。大明对吴家恩重如山,吴家却比禽兽都不如,这样的家族存于世上,早晚是灾难。只要有三合会西南堂口在,我们务必杀得吴家人断子绝孙。”
李德亮冷冷地笑了,说:“别的我管不着,我手下的兄弟,再死一个,我就让你们偿命。我李德亮已经让到头了。我希望大头领不要欺人太甚。”
大头领毫不犹豫,说:“挡我者杀。”
“杀。”他的手下齐声大喊。吴刚听出里面竟然有女人,细声细气的,很特别。
李德亮说:“那我们爷们可不客气了。”
他的话刚说完,只见大头领对着李德亮抛出了一个东西,李德亮闪过,怒吼了一声:“杀。”
首先发难的是天福。他手里几道银光闪过,马上有几个人倒在地上。三合会的弟兄们一怔,对着天福就扑了过去。
李德亮吼了一声,说:“大头领,今天你别怪我老李开杀戒了,是你逼的我。”
李德亮祖上是武将,功夫自然了得。他没用兵器,只要一双铁拳,不大的功夫,就有两个杀手倒在了他的拳下。
手下们一看老爷子和天福出手了,军心大振,一会儿功夫,就有三四个又丧身刀下。
三合会的大头领喊了一声,带着剩下的七八个人落荒而逃。
吴刚第一次知道这个世界还有想要他命的人。后来,李德不止一次跟吴刚说过,他老爷爷太倔了。无论是留在中国的吴家人,还是逃到缅甸的,大都改了姓。只剩下了他们这一枝,颠沛流离,就是不改。
后来吴刚才知道,在缅甸姓吴,简直是自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