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这句话,她的心脏开始剧烈的收缩着,血液加速的在血管中流动起来,让她的的听觉、视觉都变得敏感起来。
耳里,全是自己重重的心跳声,眼里,坐在对面,神色笃定的夏承轩。
他还是那么坐在那里,身子却不像刚刚那样放松的样子,随意的靠在厢壁内,而是坐直了身子,有些前倾的姿态。他深黑的眼眸就那么定定的看着她,唇线因为抿紧的嘴唇变成得冷硬了许多。
“啊哈、哈……”她还想要试图装疯卖傻,但是在这样的注视下,她只开口勉强的笑了两声,就僵得完全没有办法继续了,只好讪讪地闭了嘴。
“子峰他们说的话……是真的……”
看见她这幅样子,夏承轩这下完全了然于心了,“我和你……之前果然是像他们说的那样……”
“没有没有!”听到他这句话,陈妙妙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立刻就跳了起来,脸色一变,还连连摆着手:“不是男女朋友!没有交往!这个真是他们误会了!我跟你只是、我跟你……只是……”
夏承轩神情不变,一动不动的看着她激动的跳了起来解释,又看着她表情再度迟疑起来,中气十足的声音也渐渐变小,变弱,最后消失。
“只是什么?”他冷冷的发问。
她眼神慌乱的投到地上,结结巴巴的说:“只是普通关系啊,最多……也就是……”
也就是……你对我更好……
好到可以不顾一切的步入显而易见的危险中。
仅此而已。
她的下巴被人以不重的力道捏住,在强硬的抬起,逼着她没有办法再躲避着不看他。
“我不认为,我会因为普通关系的人,就会随便把她拜托照顾的流浪狗,养在自己的卧室里。”他薄薄的嘴唇缓缓的动着,低低的嗓音里,听不出来他的情绪到底如何:“我也不认为,我会和一个普通关系的人,去逛什么我从来不感兴趣的漫展……”
夏承轩的手机扬起,在光线并不明亮的厢内,他手机屏幕的光亮,甚至有些刺目。
那上面显示着一张合照,陈妙妙认真的给一头栗色头发的男生拨着头发,用手调整着男生脑袋上的灰色尖耳朵,男生的神情并算不得配合,但是却贴心的矮下了身子,好方便她触碰自己的头发 。
这是之前那次漫展,她帮夏承轩整理歪掉的动物耳朵夹子的照片。
这是……什么时候拍的?
陈妙妙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那张照片,连呼吸都快要遗忘了。
“我不认为,我会因为普通关系的人,就去以身犯险,还搞得自己失去记忆。”
“我更不认为,我会因为一个普通关系的人,即使在失忆后,还会对她有着熟悉的感觉……”
话音未落,她的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一手环住了。那只手略一收紧,她就向他靠去,夏承轩的那张脸,因为距离的缩短,而逐渐变得清晰起来,清晰到……她能看见他轻微的扇动一下纤长的睫毛,然后闭上了眼。
嘴唇上的温热触感,让她如在梦里,仿佛是海上的那件事发生之前,他时常逗弄她的那样,温柔又不失力道的,重重地吻住了她。
那一刻,陈妙妙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心跳,忘记了呼吸,甚至忘记了……现在的夏承轩是已经失忆的那个他了。
摩天轮缓缓地转动着,在这一刻,恰巧升到了最高的位置。厢内是从外照进的暖黄色灯光,轻柔的包围着靠近的两个人。厢外是从至高点看去的,整个游乐场的全景。处处明亮,霓虹和荧光在相互追逐,游乐场的每一处都洋溢着欢快的音乐。
这个完全出乎她意料的吻,没有持续多久,他就离开了她的嘴唇,幽黑的眼眸中,带了些说不清楚的情绪,他的声音,近在咫尺:“连亲吻……都这么熟悉。”
这个声音虽然很轻,但很快,就打碎了之前梦境一样的气氛,让陈妙妙惊醒过来。
“夏承轩……我……”她看着他,咬了咬下唇,心乱如麻。
“你还要否认吗?”他看着她仍然是拒绝的姿态,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眼神里,有着失望:“看来,这对失忆前的我来说,弥足珍贵的记忆,你似乎……完全不这么觉得。”
他又凝视了她一会儿,忽然松开眉头,自嘲似的笑了:“算了,就这样吧,这既然是你希望的——”
“不是!”看着他现在脸上那从来不曾流露过的神色,让她瞬间心急如焚起来,她忍不住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不是的……不是她不觉得那段记忆珍贵,而是她认为他的生命,他的人生更加珍贵。
她以为这不过是不足一年记忆,她替闯了祸的表妹跟他认错,从那开始,他就一步一步偏离原本的人生轨迹,这不应该让现在的他,再一次经历,现在,在她看来,这是一次修正的机会。
可是下午的时候,曾管家跟她说过的话,言犹在耳。
她是不是……真的不应该继续欺骗他,让他知道之前的事,也像曾管家说的,让他自己去找寻自己的路?
之前说什么也不愿意告诉他真相的决心开始动摇,一旦动摇,刹那间,整个坚持就可以分崩离析。
“那段……”她看着脚下,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才抬起头看向他:“那段记忆,对我不是不重要的,但是这对于现在的你,真的就那么重要吗?如果你不知道,你和我,可以好好的待过这一学期,毕业之后,你可以去走你家族早已给你铺好的路,我也会去我应该待的地方,这样不好吗?”
“这就是你想的?”他盯着她,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盯着她,声音里有些愤怒:“你想着一切归零,把之前的事都当没发生过,这样就好吗?”
他轻微叹息一声,收敛了自己刚刚的怒气,语气再度平和起来:“你起码应该给我选择的权利,也应该让我知道真相。”
陈妙妙看着他,眼里有着湿润的液体,她努力瞪着眼眶,不让它们掉下来,“好……我告诉你……”
她没有说很久,毕竟时间不长,但也没有三言两语就说完了,毕竟经历的事情那么多。
等到下摩天轮的时候,她刚好说完那些应该告诉他的事。
夏承轩没有立即说什么,而是和她一起下了摩天轮,两人一前一后的往游乐场的门口走去。
她走在后面,不时抬头偷偷的看着夏承轩的背影。他的肩膀宽宽的,看上去十分可靠的样子。他的脚步算不上很快,甚至像是为了配合她的走路的速度,而故意放慢了似的。
从背后,看不出来的任何他的想法和情绪。
陈妙妙没来由的,有些沮丧。
她之前想过,他要是知道真相了之后,大概会怎么样。
或许,会咆哮着跟她解除合同,让她离开兰登学院,离开夏家,说着永远不想在看见她这个骗子了。
或许,他会怀疑的看着她,嘲笑她不自量力,随便编点东西就想让他相信?他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做她口中说过的那些事。
然而,他的反应完全不在她的猜测之中。甚至是截然相反的,他可以说是没有一点反应。没有生气,没有咆哮,没有怀疑,什么都没有,只有无尽的沉默。
到了路边,司机早已下车拉开了车门,殷切的等着他们上车。
陈妙妙看着他靠近了车子,低头想着:就这样吧,这样……也挺好。
没等她抬起头,就被一只手臂揽住了肩膀,力道紧紧的。她惊讶的抬头,却看见夏承轩瞪了她一眼:“骗子,坐进去。”
“哦……”
她迷迷瞪瞪,搞不清楚情况,就被他塞进了后座,然后他自己也坐了进来。
司机关上门,进了前面的驾驶座,启动了车子。
她小心翼翼的转过头去,想要看看夏承轩此刻的表情,却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吓得赶紧转过头,不敢再看。
这是……什么情况啊?好像,有点不对的样子……
“陈喵喵,你说我之前怎么就没看出来,你这么能撒谎呢。”夏承轩的语气有些阴森森的,听得陈妙妙背后一阵凉嗖嗖的感觉:“从我出院开始,你骗了我多久?”
“没……没多久啊……”
她在心里默默地算了一下,也就前前后后领了一段时间薪水的日子吧。
“没多久?”他似乎冷笑了一下,然后继续语气森冷地说:“你知道我是一个有仇报仇的人吧,还是说……你以为我会就这么算了?”
呜……她就知道,之前的安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而已。
“你欺瞒我的帐,都要一笔一笔的还给我,听到了吗?”他的语气变得凶巴巴起来,十足的讨债恶霸的感觉。
“哦……”陈妙妙垂头丧气,好吧好吧,他想怎样就怎样吧,反正是自己骗了他在先,是自己不对,他讨债就讨吧。
“哦个屁。”
脑袋上猝不及防被他的手掌覆上来,揉了个乱七八糟,还听到他的声音凶巴巴的继续说:“你还想拿着薪水,只有周末上班?想得美!”
“从现在起,因为你欠我的,所以恢复你上学期的女仆身份,不仅仅只是周末需要来我家兼职,平时也要7*24小时,无休假无福利无奖金的工作。”
“啊?”听到意料之外的“赔偿条件”,她捂着被弄乱的头发,愣头愣脑的看向他。
“看什么看,快点给我答应了!”他毫不客气的揪了一下她的脸。
捂着脑袋不让他揉?没关系,今后有得她受的!
“啊……哦,好的。”她还是没有完全消化掉这个消息,但面对如此凶悍的催促,她只好先答应下来。
“好了,那今晚,你就住我那儿。”夏承轩收回手,转过头去,只留了一个完美的侧脸给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