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曲秋泽放下电话,沉默的看着自己的简讯息。
明晃晃的屏幕上闪着几个字:我要和春天来北京。简讯的抬头标注是秦沐。
曲秋泽还在愣神,秦沐一个电话就顶过来了。
“春天好像约了夏心。”秦沐说。
“恩,听夏心说了。”曲秋泽应声。
“你也来吧,好久不见。”
“秦沐谢谢你。”曲秋泽没有直接回答秦沐的邀约,却推出一句谢谢。
我不知道,其实在我离开广州之后,秦沐就联系过曲秋泽。那时候,可能秦沐是觉得对不起我吧,他希望有一个人远远的关照着我。
那一年,曲秋泽才莫名其妙成了闲逛我博客的常客。只要更新,就表示安好。我因为流产住院那段日子,曲秋泽甚至来北京看过我,只是隔着医院的橱窗,我从来都不知道。
曲秋泽凝着眉目,看着窗外落尽树叶的光秃秃的枝干,陷入沉思。
“曲师兄,你怎么也开始皱眉了?”左落落突然从曲秋泽身后闪出。“还是因为那个博客吗?”
“你那个叫卡拉的咨询者最近情绪稳定吗?”曲秋泽笑脸迎着左落落。
“我觉得越来越好了,她已经完全快捋顺她的状态了,只不过,因为她母亲刚刚又被查出肺部真菌感染,她又多打了一份工,最近大概三周都没有来了。”左落落趴在窗棂,抬头看冬日闪着橙光的日色。
“肺部真菌感染?”
“恩,我觉得小卡拉命真是苦。幼年因为父亲出轨,抛弃了她们母子,近几年混的不好,成了酒鬼,如今又回来找他们母子。现在又赶上她……”左落落一脸心疼,却瞬间恍然大悟一般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我又不小心把自己病患的情况说出来了。”
曲秋泽看着她的模样笑笑说:“跟师兄算是探讨,不算泄露。”
正说话间,左老前辈走过来,满眼深意的看着曲秋泽说:“周末去家里吃饭吧,你伯母生日,人多热闹。”
左落落一把揽过左老的胳膊,撒着娇说:“我家师兄不吃这一套,还是我自己回家陪你们吧。”
曲秋泽看着左落落的模样,低头笑。说:“伯母生日还是要去的。”
左落落是曲秋泽通情达理的小师妹。左落落相信,爱情里从来没有一招一式,所有一切都只是巧合,所以,她的字典里,不会有安排的爱情,相亲永远不会出现在她的字典里。
至于曲秋泽在左落落眼里,却是个明媚不足,严肃有余的大师兄,刚见到那两年,也算是新鲜喜欢,这两年发现他心里藏着人,也就减退了那份欢愉。
倒是左老前辈一直蒙在鼓里,总是找机会撮合。
17
秦沐和春天来得那个周末,北京大雪。机场的航班取消了好多,还好秦沐和春天的航班早,才得以降落。
虽然是周末,我无事可做,可是我依旧没有去机场等他们。
我一个人沿着小区来来回回踩着雪,每咯吱一响,都像是一个鸣钟,唤醒我丝丝记忆,仿佛曾经一切都是在梦里。
我早就放下了,只是我还是有点害怕见到那个曾经的人。
小卡拉回来,见到在小区里的我,她拉着我的手说,夏心姐姐,你怎么又这样冰冷了呢?
我抬头看着她眼里的红血丝说:“告别过去,还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11点钟,我乘了地铁赶往约定地点。车程1个小时,我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我在广州的一幕一幕,就像是崩开的闸口,宣泄不停。
在餐厅门口,停下一辆出租车。
一个高大的男子下车开车门,侧脸俊朗阳光,一个目光如水的女子轻身而下。我扭头看去,不知道是不是被雪晃了眼睛,只觉得目眩。
那是那个秦沐,还有他的春天。
我忘记穿越时空的记忆,站在不远处挥手。
终于也明白了一件事情,这一时刻,我曾经所有的伤疤都成了青春的懊恼。
“秦沐,春天。”我挤出淡然的笑脸。
“夏心,你等很久了吗?”春天看着我冻的发红的脸问,笑靥如花。
“没有,我也刚到。”我撇了一眼秦沐,秦沐没有开口,只是也把眼神投过来看我,我迅速招呼春天走进餐厅。
春天没有了上次的惆怅,她挽着秦沐的胳膊,精灵一般眨着眼睛,恍然间,仿佛此刻就是他们一直曾经的20岁。
坐下来,秦沐抬头问我:“夏心,在北京这两年还好吧,我一直比较忙,都是从春天那里知道你的事情。”
“我也是一直比较忙。”我低着头,玩弄手上的汤匙。秦沐,知道我的事情,孩子的事情呢?恐怕这件事情就这样跟我一起直到入土了吧。
我注意到春天看我们表情的细节,她给秦沐夹菜盛汤,她故意和秦沐的亲昵,这些小把戏,女人只消一眼便看得出来。
我想春天真是个傻女人。秦沐对她,从来不需要她再施任何小把戏。而今在我面前,秦沐由于还会念当年弃我之绝情而生怜悯,这些小把戏平添了他的尴尬。
我在心里慨叹,如今我竟然聪明了许多。
此刻的阳光打满京城的雪,映的窗外窗内一片程亮。
我和秦沐被硬生生拽进了一场由春天自导自演的戏剧里,心不在焉的演着自己的尴尬角色。
我问着他们就医的时间,要在北京呆几日之类无关紧要的话,他们问着我是否还是孤身一人。
我笑着跟春天说,老天垂怜,京城还有个少爷可以欣赏我。
语音未落,我们个一起笑起来,只是笑声未散,春天的眼睛就落在秦沐的眸子上。
我不是一个特别的幽默的人,只是刚刚学会自我调侃来缓解尴尬。说实话,这时候任谁一个信息一个电话我都会找借口逃离,可是我的电话就那么默默的一直没有做声。
另一个场面里,曲秋泽和左落落并肩踢着雪,赶往左老前辈的住宅。
左落落的母亲是个正经的全职太太全职妈妈。优雅大方,和左落落站在一起说是姐妹都有人点头。
“师兄,待会儿我妈妈说什么你就听着,别太走心就好。”左落落抓了一捧雪扔给曲秋泽。
“你妈妈都是为你好,话说,你那个跟班小师弟真的不再跟班了?”
“少提他,虽然我开明,可是呢,小鲜肉还是有点消受不起。”
左落落戴着巴掌孩童手套,长长的睫毛夹着雪花的凉气,笑弯了眼。
一进门,显然,左妈妈是把曲秋泽当成特殊身份招待的。
“小曲,你们怎么才来,我这真是在门口都等的眼蓝了。”左妈妈身着一身耦合色连衣裙,皮肤白皙,眼睛着实跟左落落一个模样。
“伯母生日快乐,平常比较忙,都没过来看您,真是抱歉。”曲秋泽说着话,递上提前准备好的礼物。
左老医生系着围裙,在厨房里走出来,眼神温润。左落落招呼他在客厅坐下,左妈妈端出切好的水果。
曲秋泽看着这个家庭里每个人的格局,心里生出一番暖意,心里暗暗慨叹,即便是独女,左落落性格开朗又善良的原因,从这个家庭小格局就能了然于心了。
饭席上,左妈妈不停的给曲秋泽夹菜,连连说,这些年落落在国外,多亏了这个师兄照顾。
左落落在一旁,却是不停的偷笑。
吃过饭,左妈妈和左落落收拾的时候,左老医生和曲秋泽在客厅的沙发上又开启了工作讨论模式。
左老医生正说的起劲儿,收拾好东西的左落落却是一把拉住左老前辈。
“左老医生,你们在家里就不能歇歇吗?”左落落打着乖呛说:“讨论工作呢,就回工作室,今天你要好好陪妈妈。我和师兄下午还有事情,得先走一步啦~”
说完,左落落望着曲秋泽眨了眨眼睛。
“哦,还是落落想的周到。左老师,我们下午也是确实有个咨询。”说完,曲秋泽站起身。
左妈妈埋怨着左落落刚来就走,也不在家里住一晚,又收拾了一大堆自己亲手腌制的瓶瓶罐罐的吃食,目送着他们离开。
“曲师兄,你这心神不定的,有事就走吧。”
“你还真是*鼻子灵*。”曲秋泽拍了一下左落落的头。
“吃饭的时候,餐厅的挂钟都快被你看哭了。”
冬日的雪映着左落落的红润脸色,曲秋泽看的心生涟漪,这个可爱善解人意的小师妹呀。
19
我陪笑着看着春天的醉心眉目,眼神心神不安定的转向窗外。
最后,秦沐知道我的习惯,帮我要了一杯咖啡。
“多加奶,少加糖。”秦沐叮嘱服务生。
我瞟着窗外的头一下子不敢再转回,这一句叮嘱,可能是那个我曾深爱着的秦沐记住的我唯一一个生活习惯。
我不知道,因为这样一句叮嘱,春天想要的那颗定心丸,本来即将平稳落到肚子里,而时下,完全失效,春天只是笑着,故作平静。
“夏心。”
在那个我和夏天都要搓碎的瞬间里,我听到一个温暖而急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曲秋泽只身坐在我身边,轻轻把我冰冷的手握进手心。
“秦沐,这位,该是春天吧,幸会。”曲秋泽点头算是见过。秦沐的眼里却没有丝毫吃惊,只是低头讪笑。
“春天,这是我朋友,曲秋泽。”
“这可是那位夏心说的京城那位少爷?”春天一口纯正圆润的标准播音腔。“原来秦沐认识啊?”
“秦沐,今天不巧,改天咱们男人再约,我和夏心今天得去看她室友的妈妈。”曲秋泽说着,一把拉起还在忧郁状态的我;“老兄,这顿你请了。”
曲秋泽没有再看一眼春天,拖着我转身离开。
那颗藏在我眼底的泪珠,在他的拖拽下,竟然融化,均匀的散在眼底,没有溢出。
春天和秦沐的眼神,或许看着我们远去,或许,瞬间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