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一片灰蒙,北风呼啸,感觉今晚就要下雪的样子。
环卫工人天还没亮就起来开始打扫街道。接着是一些上班族和学生。为了现在的生活,亦或是为了将来的生活,一大清早就从温暖的被子里爬出来奔波。裹上臃肿的羽绒服,与这寒冷的冬天相抗衡。
而能在这寒冷中给人以安慰与勇气的,恐怕就只有马路边热腾腾的早点铺了。赵沐言带着口罩和帽子抱着两个包子和一杯豆浆从人群中挤出来。
不大的铺子里,挤满了形色各异的人,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没有功夫去在意别人。赵沐言找了一个空位坐下来,打开今天早上的报纸,一边吃一边看。
这个月的滨城报纸真够热闹,编辑们每天加班都还有写不完的稿子。安雷富被枪杀,安氏集团和伊城集团争斗,伊城集团深陷贿赂风波。但后来又发现这只是个乌龙误会。现在安氏集团和伊城集团又要重组合并,而安世萧和宋佳伊也将于近日重办婚礼。
各家报纸的评论五花八门,各种猜测。这段是时间的滨城真是让人眼花缭乱,雾里看花。赵沐言翻完报纸,也吃完早餐,重新戴上口罩,走出了早点铺子。
天气冷得让人的手一分钟都不想露在外面。小刚送完今天的报纸,刚把车放好,就钻进了对面的快餐店里。摘下手套,一边搓着手,一边向一个靠里的餐桌走去。
“冷死了,冷死了。”小刚一坐下来就把早已放在面前的一杯热水捂在手里,再灌进几乎已经结冰的五脏六腑。
“姐,你这样出来会不会有危险?我看到很多警察都在找你。”小刚缓了缓冻得僵硬的身子,小心谨慎地用眼角余光环视着四周。
“没事。”赵沐言神色淡然地搅动着面前这杯冲泡出来的劣质咖啡,一股浓重的香精味扑鼻而来,“现在这鬼天气,没有人有心思去在意我,大家都只顾着看戏呢。”
赵沐言带着自嘲苦笑,一阵凄凉感。小刚心里有些难耐。
“我托你查的事,怎么样了?”赵沐言耸了耸肩,不以为然地说。
小刚点头,从厚重的衣服里,掏出还带着温度的一个大信封,交到赵沐言手上。
“都在这里了。这个人还真是奇怪。按理说他也是一个集团的高管了。年薪少说也有几十万吧,可是房子里除了一张床和一个柜子之外,几乎就没有什么家具了。我是装作给他送错快递,才有机会进他家的。”
“他为人谨慎,不过心肠倒是挺好,看我受了伤,把我请进屋给我爆炸。我也就勉强偷拍了几张照片。他年龄也不小了,但是看不出屋里有女人的痕迹。”
“我是听说他还没有女朋友。”赵沐言一边看着这些照片,还有其他杂乱的资料,一边回应小刚的话。
小刚瘪瘪嘴:“我觉得他要么就是有洁癖,要么就是个gay。他一表人才,身边还没有女人不说。一个大老爷们,家里总感觉有一股消毒水的干净,让人不舒服。我翻了他家一个月的垃圾,除了生活垃圾,剩下得都在这里,垃圾也少的可怜。”
赵沐言将小刚收集的这些东西看了一遍之后,最后拿起一块皱巴巴的黑布,黑布上有一个像是被烫破了的洞。
赵沐言将这块布放在鼻尖闻了闻,又漫不经心地把玩起来,按照布上的褶皱折了又拆,拆了又折,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态。
“他平时作息怎么样?”赵沐言问道。
“有时候很准时,有时候又很晚。不过我也不可能天天跟踪他。”
“嗯,我知道。”赵沐言轻言,手里的那块布已经被她折成了一个鼓鼓的包,像是正包着什么。
赵沐言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工活,面无表情地拿出一张纸:“你明天去给他送报纸时,把这个夹在里面吧。”
“好。”小刚果断答应。
赵沐言将这块布和其他的东西收好,放入包里,正准备离开。小刚不放心地又说:“姐,你现在住的地方安全吗?身上有钱吗?还有……还有……”
小刚咬咬牙,眉头皱在了一起,原本青雉的小脸透着悲怆的凛然。
“如果你要去杀……”小刚一手紧紧地握拳,另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摸上自己的腹部,“我可以帮你,也可以替你去。我……”
“小刚。”赵沐言悠然浅笑,笑容中有说不出的悲凉,“我吓着你了吗?”
“没有。”小刚的头摇得坚决,“我只是不想再看到姐有那种表情了。”
赵沐言毫无知觉的心突然涌上一阵温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轻轻搭在他不安的肩上,欣慰地一笑:“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赵沐言走后,小刚还久久地坐在原地叹气良久。突然一只大手重重地拍在他肩上。
冬天的天黑得很早,天黑后,风就更大更冷了。安雷富的这座小庭院里的花草在寒冷的肆虐下,东倒西歪,枯黄一片。
邢管家说,今年太冷了,这些花草恐怕熬不过这个冬天。安雷富走了,这些花草也好像有了灵性,随主人而去,到那个世界绽放自己的美丽。好让主人也没那么孤独。
原本花团锦簇的庭院,如今竟有种凋零萧瑟的感受。就连墙角几支已经绽放的梅花,也被呼啸的冷风打落了好些,落到地面。
安世萧站在门口,看着这有些疮痍的庭院,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一口白气就从嘴中呼出。一滴很小的雨点滴在他额头,安世萧仰头,又有一滴从黑暗的空中落下来。开不见来处,直到打在脸上才能感觉到那透心凉的冰冷。
“少爷。董事长的东西我都清理好了,放在书桌上了。”邢管家站到他身后说。
安世萧点点头,回头。
“邢管家,奥古斯制药厂那么一家大企业,员工应该无数,难道参与这个项目的人,就没有一个知情的留下吗?”
邢管家微微垂目沉思着说:“虽然制药厂的员工已有千人,但当时这个项目是秘密进行的,知道的人并不多。大部分人还只是从事基础药品的研究。”
“制药厂的分工也很细,除了高层,和几名总医药师外,就算参与其中的人,都只是按照上面的要求进行自己分内的一部分工作。并不知道这些用于活体实验的人,是从哪里来的。多半都会以为他们是自愿的。”
“因为研究最终还是没有救回启泽少爷的命,董事长有想过要结束它,但是这个时候梁乘风不同意了。董事长虽然不赞成,但也百般无奈,心灰意冷,便逐渐退出了制药厂的管理。”
“直到赵小姐的父亲开始调查这件事,他们才将药厂关闭,这时制药厂的管理权全部落入到了梁乘风手里。”
“为了不让赵警官抓到把柄,梁乘风在关闭制药厂的同事,也将那些知情的人逐一灭口。当然做得也是很隐秘的。董事长知道的时候,已经无能为力了,只有……”
邢管家停下来,看了看安世萧,只见他眉头紧锁,神情严肃。
“我知道。”安世萧走到安雷富的书桌前,剩下的我自己看吧。
“少爷。为了防止梁乘风,也不想让您的父亲卷入其中,董事长并没有留下太多的资料。有时候信息多了,反而还会害死人。”
邢管家缓慢而有力的说完后,就出去了。
警察局里灯火通明,紧闭的玻璃窗已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雾气。郭子冬有些无聊地趴在桌子上。面前的这堆文件他已经翻了无数遍了,还是没有找出新的东西来。
赵沐言从那天在安雷富的病房里出现之后,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警察局花了大量的人力,调用了所有的摄像头,还是没有找到。曾经有疑似她身型样貌的人出现在摄像镜头里,但不是弄错了,就是一晃而过,追不到来处与去处。
丁聂风就像个机器人一样,二十四小时不眠不休地调查。脾气越来越暴躁,动不动就把人骂得狗血淋头。大家知道他心里急,都不敢去惹他。
郭子冬心里担心着赵沐言,就现在掌握的证据看,她杀害安雷富的嫌疑很大。除非找到她手里的枪,或者是真正的凶器。
郭子冬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正打算再重新翻阅这堆已经不知道被他翻了多少次的资料时,手机来了条短信。
没有名字,只是一个陌生的号码。郭子冬原本以为是骚扰短信,扫了一眼,眼珠子立马瞪大,然后赶紧合上手机,心虚地左顾右盼。见每个人都很忙碌,没人看他,这才不动声色慢慢吞吞地站起来,低着头默不作声地往外走。
丁聂风站在楼道的窗口,望着楼下一个黑色模糊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将嘴里的烟狠狠地抽了最后一口,然后扔到身边的垃圾桶里。
这时他的手机也震动了一下。丁聂风看了一眼,回了两个字“顺利”,然后转身走出楼道。
钢筋水泥搭了个框架便被废弃了烂尾了的一栋高楼房顶上,赵沐言坐在楼边,两只脚悬荡在半空中。
她将羽绒服毛茸茸的帽子戴在头上,虽然挡住了眼角两旁的视线,却还是听到了一阵不急不慢的脚步声沉稳有力地向来走来。
“哟。”赵沐言扭头,对来人粲然一笑。
肖清鼻梁上的眼镜片在从远处射过来的白色灯光照耀下,反射出一道冰冷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