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地,一个人影飞到了卢倩倩面前,抓住“龌龊”男的左手,飞起一脚踢在了“龌龊”男的前胸,“龌龊”男在倒地的同时嘴里哗啦地吐出了刚才用钞票换进去的饭食:凉拌苦苣、牛肉腱子、麻辣鸡翅、圣女果、涮羊肉。这些五颜六色的蔬菜肉食,从嘴里进去经过胃酸和白酒的洗礼然后再原路返回,不仅颜色变了而且散发出的味道也和进去以前大相径庭。
这个飞来的人影就是任俊龙,他的忽然出现不仅把周围的人吓了一跳,更是把卢倩倩吓得血液冷凝。
“你从哪里来?”卢倩倩惊问。
“我就一直在这里。”任俊龙回答。
“操你妈。”旁边那个开车的男孩在吼叫的同时拳头已经到了任俊龙的额头。任俊龙猝不及防被打了一拳,他回过身把卢倩倩和姗姗往后推了一下,然后转过来就开战。这个青年司机哪里是村里娃任俊龙的对手,任俊龙能把一吨的化肥一个人装上三轮车拉回家后再卸下来,在菜市场和四个装卸工能用两个小时把二十吨的胡萝卜装上车。唱歌不是他的强项,划拳喝酒他还不内行,要论揍扁这三个城里的同龄人,他还是很有把握的。抽烟女站在旁边笑着乱叫:“打打,让你们打,日你妈的,看你们谁厉害。”卢倩倩和姗姗躲在旁边颤抖地说:“别打了,别打了。”
好汉难敌四手,猛虎架不住群狼。“嘭!”沉闷的一声,一块砖砸到了任俊龙头上,混杂有啤酒和陈醋的鲜血浸润了任俊龙的双眼。三只狼看到血后,扔下三个美女开车逃窜。卢倩倩要给任俊龙家里打电话,任俊龙坚决制止,他真的不愿意让爸妈操心。
人民医院急诊室,任俊龙头上缝了三针,输上液后任俊龙支走了卢倩倩和姗姗。给临床的病友打招呼先别说话,然后用手机给妈妈打了个电话:“妈,今晚超市加班理货,我不回去了,就在超市休息了。明天早早地我就去菜市场了。”然后又给师傅拨电话:“马师傅,明天早上我不去了,今天说的那车莲菜你明天给操下心,我今天在超市给你买了瓶真正的牛栏山二锅头,后天给你。”
哎,这娃还没有忘记酒。多亏今天喝了三瓶啤酒,要是喝了五瓶啤酒的话估计头上就该缝五针了。
这一夜任俊龙是睡得如此沉稳,连他换药都是临床的病友给叫的护士。
接连好几天任俊龙都找借口没有回家,他是想等头上的伤拆了线后再回去,免得父母担心。菜市场的师傅看见他头上缝针了也没有让他干活,每天在市场转悠一下,然后输两个小时的液,就戴个帽子到卢倩倩姨夫那里去了。这个帽子可是有讲究的,任俊龙觉得头上戴个白色网眼头套第一是损害形象,第二是害怕卢倩倩她们看到后,会说自己不硬朗,其实这都是他自我阿Q罢了。刚好超市里有十五块钱的李宁牌棒球帽,他买了个灰色的戴上了。你还别说,挺有风度的,不是这次受伤,任俊龙还不知道自己戴帽子这么帅气呢,不仅他自己觉得帅,而且卢倩倩和姗姗两个也都说他帅。能得到心上人的赞许,着实让这个小伙子乐呵了半天。
十一月十三号,这天降温了。任俊龙中午在医院把伤口的线拆了,照例拿了一些消炎药。在君悦超市门口吃了碗刀削面,刚走到库房门口,就看见卢倩倩姨姨和自己招手。他赶紧跑过去叫道:“阿姨,有事吗?”卢倩倩姨姨问他:“这两天是不是打架了,城关派出所来找你呢,就在我办公室。”这事来得挺突然,肯定是对方报案了,任俊龙和阿姨一起到了二楼的办公室。看见有两个穿着警服的坐在那里。
“你就是任俊龙?”
“是的,我就是。”
“十一月八号晚上你干什么去了?”
“我在鸳鸯火锅城门口和人打架了。”
“你为什么跑?”
“我没有跑,是打完以后他们先跑的,他们跑了以后我才去医院。”
“和谁打架?”
“不知道叫什么,三个人,一个好像是在县里上班。”
“三个人,你一个人打?都是谁受伤了?”
“我头上缝了三针,他们不知道受没受伤,反正他们没有流血。”
“好家伙,你倒厉害哩,一战三。走,跟我们走,到派出所做个笔录。”
卢倩倩姨姨赶紧说:“在我们这里问不行吗,娃待会儿还有活儿干哩。”说着卢倩倩姨姨拆开一盒芙蓉王赶紧递到民警手里。
“不行,现在都是电脑办案,必须到所里。不要紧,材料问完就让他回来了。”
“那可一定让俊龙回来啊。”卢倩倩姨姨再三连叮咛带询问的。
卢俊龙倒是觉得没有什么,他给阿姨简单地把情况说了下,就下了楼。两个民警在下楼的时候互相说:“报案材料不是说一对一吗,现在怎么成了一对三了,报案材料有水分,这娃估计说得对着哩。走,先回去给头儿汇报再说。”任俊龙坚持不坐那辆五菱之光警车,要自己骑摩托车去,说这样回来的时候方便。就这样警车跟在摩托车后边到了派出所。
当前在许多县级公安机关的派出所,由于警力不够,都有招聘的合同工和社会公益岗位人员来补充警力,这些所谓的“协警”没有执法办案权,但是他们也参与好多公安工作,这两个传唤任俊龙的协警就是如此。开车的叫程凯,父亲干过公安局科长,程凯上了几年临汾警校,毕业回来后刚好赶上省公安厅在全省公安子弟中招聘各县市公安局合同工,便由此上了班,签订了劳动合同,每个月九百块钱工资;另一个叫牛雷声,也是凤凰市师范毕业的,县人社局招聘公益岗位人员时,刚好符合招聘条件,又找了些关系,就进了公安局城关派出所上班,每个月八百块钱工资。派出所分五个警务区,程凯和牛雷声属于西城警务区,每次办理普通治安案件的时候他们的警长李龙龙都是让他两个出去。
追求卢倩倩的那个在县政府上班的男孩叫蔺保才,年龄和任俊龙差不多,父亲蔺河涛是交通局副局长,母亲在县妇联上班。蔺保才也不知道在外边上的什么学校,毕业后先是在交通局开车,没多长时间就到县政府县志办上班了。蔺保才也不是什么捣蛋的坏孩子,平时也是斯斯文文一个人,属于那种“家庭条件比较好,胆量比较小,大事不会犯,小毛病倒不少”的典型代表。那天晚上打完架以后蔺保才也没敢回家,住在了当时一起吃饭的那个朋友家,没想到第二天早上还没有起来,老妈就出现在了蔺保才面前,看着儿子脸上红肿的样子,他老妈说:“我就知道你肯定有事不回家,原来成了这个样子。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蔺保才一股劲儿说:“没事没事。”母子俩回到家里后,在母亲的步步紧逼下,蔺保才没法,简单地说:“我是和几个朋友约的吃饭,刚出门就被一个不认识的男孩打了一下,后来我们几个也打了那个男的,然后就各走各的了。”家里就这一个独苗,保才他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非要逼得问出个所以然来,可是儿子就是不说。这位很负责任的母亲又去问了那个同行吃饭的男孩,男孩和蔺保才说的如出一辙,但是两个人都没有说他们用砖打对方的这一细节。这位很能干的英雄母亲没用了三天时间就打听出了任俊龙,她要去派出所报案,但是蔺河涛和蔺保才不同意,蔺河涛说:“你还不够丢人哩。”这位执拗的母亲和城关派出所刘所长的爱人在一个办公室上班,第二天就让女同事给自己的爱人打了电话,刘所长说先写个报案材料拿过来。就这样,在没有首先核实报案人材料的情况下发生了两个民警先传唤“被告人”的情形。
程凯和牛雷声把任俊龙带到询问室后,给警长李龙龙进行了汇报。约莫半个小时后,李龙龙风尘仆仆地快步走进了询问室,进门的时候嘴里还唠叨着:“这伙子人真是人心没尽,供电局都答应一个电杆坑五千了,还开口要一万二,你一亩地一年才能挣几个钱,真他妈都是刁民。”程凯说:“李头,北寨村的地还没有说顺啊?我看见供电局早上给咱们所里送来了一车面和油,刘所都让放到后面车库了。”李警长说:“没呢,占地的村民非要一个高压线电杆一万二,协商不成,村民把施工队挡住了。”李龙龙忽然看到旁边还站着一个年轻人,回头说道:“管住你的嘴,不要乱说所里的事情。这就是那个打架的?”
还没等程凯回答,任俊龙首先说:“李头你好,我是任俊龙。”
看着这个戴着帽子长得很精干的年轻人这么会说话,李龙龙示意任俊龙坐下。
“你知道你为什么被传唤到派出所吗?”
“领导,我知道,我和别人打架了,但是我不知道打架的那三个人叫什么名字,是我先动手的,可是我怎么能打过三个人呢,他们没有什么伤,但是你看我的头被他们用砖打得缝了几针。”说着任俊龙把帽子摘下,让民警们看他的伤口。
李龙龙一边听任俊龙说一边看着蔺保才母亲送来的报案材料,“照这么说不是你咬了狗,倒是狗咬了你?”李警长这个不太贴切的比方任俊龙好像在网上看过,顺口说了句:“狗咬我不是新闻,我咬狗倒成了新闻了。”这两个人好像在威虎山上对暗号一样。
李龙龙说:“你说说具体情况,实事求是,如果有假话你要负法律责任。”
任俊龙说:“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鸳鸯饭店门口吃晚饭,刚要骑车回家的时候,看见我们村的卢倩倩从饭店里出来了,我本想问她回村里去吗,我把她捎上,可这时后面忽然出来三个好像喝多了的男青年拉住卢倩倩和她旁边的女孩不放手,我跑过去劝说他们的时候就打起来了,我不对,是我先动的手……”任俊龙像政府发言人一样,把事情发生的原因做了合理的解释,至于后来战斗的情形,他一五一十地对李警官进行了叙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