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汐醒来是在半夜。
吃力地睁开双眼,映入眼中的是漫无边际的黑暗,那黑暗让她有种冰冷凄凉的孤单,好在她的手心正传来阵阵熟悉的暖意,把那孤单尽数驱散。好奇地朝热源看去,她先是疑惑,但很快转为惊讶与惶恐,他真的回来了,肯定都知道一切了吧。
此刻,他正安静地趴睡在她的床畔,一只手轻握著她的手,那暖意便是从他的大手中传来的。她下意识地想把手抽回,却半点也动不得。
月汐无奈,眨着眼努力适应着黑暗,不由得叹息,突然那只握着她的手猛然收紧,她有种谎言被戳穿的恐慌,心惊地想收回手,却怎样都收不回来,想装睡也已经来不及。瞬间,灯被拧亮,月汐立刻偏过头去,一方面是因为无法适应突然而来的光亮,而另一方面是躲避韩烁探究的脸,发生了这么多事,她不知该以何种表情去面对他。
“我一直听到有人在叹气。”韩烁俯视着她,眼睛里满是担忧,一只手却已经来到她的脸颊,“疼吗?还是肚子饿了?”
月汐摇摇头,他担忧的眼神和语气,让她无法作出武装。这一定是错觉,她不敢再以为他在为自己担心,不敢再以为自己是他最珍爱的女子,更不可以认为自己可以永远拥有他的温柔和体贴,他一定恨死她了。
“你听错了。”她终于把她的手抽回来,闭上眼睛又叹了口气。
“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韩烁的语气相当平静,他深深地注视着这张让他朝思暮想的容颜,此时的月汐虽然一脸病容,却还是让他有吻她的冲动。自己应该很愤怒很恨她才对啊,初时的怨恨都跑到哪里去了?
“你为什么突然回来?”不直面他的问题,因为一时之间自己无法解释。
“再不回来,我的老婆就要怀着我的孩子嫁给别人了!”韩烁冷笑了一下,看着月汐微变的神色,又冷言道:“难道说,那个孩子根本不是我的?”如果当初自己一离开,她就和宫小宇在一起,那这也不是不可能。
月汐听了他的后半句话本欲争辩,却因为太过激动牵引了身体的疼痛,她一时语塞,紧锁双眉。而这一切看在韩烁眼里竟让他以为是月汐的默认,顿时引爆了他的满腔愤怒,他抑制不住地低吼道:“离月汐,你当真以为我会傻到让你耍吗?”他寒着脸把那张照片递到月汐面前,刚刚从疼痛中缓过来的月汐,在看到那张照片时,委屈、恼怒、悲伤席卷而来,对她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心脏进行轮番轰炸,而她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
意料之中地看到月汐的神色变得哀伤,韩烁拍拍脑袋苦笑,继而很快又露出极为狰狞的表情朝月汐怒吼:“老天有眼,他死了!死了!”痛恨使他失去理智,冲动地冒出这句话后,他将照片往地上一甩开始猛踩,仿佛他踩的就是宫小宇本人……
从未见过如此暴怒的韩烁,月汐又是恐惧又是心痛,可更多的是对韩烁的绝望,他原来是这么的不信任自己,“你不要……”她想让韩烁停止疯狂,可身体刚有动弹,尖锐的痛意便又覆盖了她的意识,她痛苦的发出了“啊”音,冷汗直冒。
韩烁气红了双眼,等他冷静下来,地上那张照片已然被他踩破,扭头向月汐看去,却见她满头大汗,眉目紧皱,贝齿几乎要将唇咬破,像是极力忍受着什么,惊觉不妙,他忙大喊护士,很快医生护士便鱼贯而入,一时间病房便拥挤起来。
退出病房,韩烁无力地跌坐在长椅上。不知是怎么了,当他看到月汐痛苦的样子,他亦是痛苦万分,更有种将她的痛转移到自己身上来的冲动,好怕月汐就这么离开他,那种失去她的恐惧是史无前例的巨大。
公厕,韩烁一遍又一遍地冲洗着自己的脸,自来水冰冷的刺激使他的大脑产生了片刻的空白,心也在那一瞬间松懈了疼痛。潮湿的手拍打在身前的镜子上,他粗喘着抬起头,镜子里的男人因缺乏睡眠而眼眶深陷,下巴冒起了胡茬,口中呼出的叹息模糊了小片玻璃,疲惫仿佛驻扎在他肌肤的每一个纹理。她背叛了自己不是吗?他现在完全可以好好羞辱她与她彻底了断,然后回英国继续事业,为什么还要这么在乎她?为什么就是走不开……
待他回过神来,才发现离父就站在自己身边,一时错愕,韩烁极不自然地喊了声:“伯父……”
离父亦是一脸愁苦,轻轻地拍了拍韩烁的肩膀道:“小烁,你是个好孩子,都是小汐不懂事,我代她跟你道歉……”
“你别这样伯父……”韩烁急忙扶住他的肩,反过来安慰他。
“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是怎么了……不过小汐现在这个样子,你就别埋怨她了,等她好些,你再和她谈吧。”离父语重心长道:“宫小宇的父母为了孩子的事,已经恨透我家小汐了,现在……”
闻言韩烁不禁疑惑道:“那个孩子不是被宫小宇的前女友害没的吗?为什么他们要怪罪月汐?”
“我也这么想,可是,他们说小汐承认她怀的不是小宇的孩子……哎……”言罢,离父的目光定定地锁住韩烁,“小烁,我很认真地问你,也希望你如实回答我,小汐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你的?”
离父的话像是一记响雷,把韩烁震愣在原地,不是宫小宇的孩子,那除了是自己的还能是别人的吗?毕竟他和月汐相处了这么久,她的为人自己最清楚不过,误会了,一切都误会了。月汐痛苦的样子在韩烁脑中闪过,自己之前居然那样对她!悔意随即翻江倒海而来,面对和蔼慈祥的离父,他顿觉愧疚无力,一下子跪倒在地,痛苦地说道:“对不起……伯父,是我不够关心她,我……都是我的错……”
“真的是你……你……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站起来!给我好好解释!”离父刚刚的话只是他的猜想,有宫小宇父母愤恨的指责先入为主,一直让他以为错的是自己的女儿,甩了韩烁和别人乱来,有了孩子再嫁祸给宫小宇,而现在韩烁的表现又让事情一下子复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