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姑姑见着谢夙卿的时候,发现她正倒在宫门外的胡杨树旁,她本是说谢夙卿拖了这么久也没来当差,从前都没有这样的,所以才来看看,没想到就捡到了气息奄奄的谢夙卿。
太医给谢夙卿包扎好头部,向太后说道:“郡主受的皮外伤较重,像是下了狠手,要置于死地的,再加上郡主本就体弱,这伤还得休整好几日。”
听到这里,苏姑姑急急地给太后顺气,太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才顺过气来。她气愤地问道:“就没有一人见着发生什么事了么?我老太婆还没有死,我的人也敢动?”
谢夙卿刚刚睁开眼睛,吓了一跳,自从她在太后身边服侍以来,太后从来都是温和仁厚的,连大一些的情绪波动都没有,显然是经历得多了,心如止水了。
可是现在,太后的怒火俨然已经烧到嗓子眼了,这是为了自己吗?
谢夙卿一时间想了很多,如今皇上已然驾崩,可是皇上的遗诏却尚未宣读。
国不可一日无君,迟早是要扶一个皇子登上帝位的。
莫说现在楚胤是太子,他自身难保,又不再京城,只要皇后悄悄改一下遗诏,就能够让楚胤多年的经营都付之一炬!
谢夙卿缓缓咬住自己的下唇,皱起眉头来。
只是今日谢夙卿好不容易找到的证据又丢失了,她终于想起来,这五角星是谢夙卿多年前在一本西域书上看到的,当时她还觉得图案很好看,却是一只小小的蛊虫画出来的。
对蛊虫,腥血蛊,以吸食人血为生,并且不易察觉,这长孙大人果然是良策,因为这种蛊虫一点宿体死了,便也会死掉,原本吸收的血液也会被释放出来,是以太医诊治的时候病不能查明原因。
她断然不能够让皇后的计谋得逞,因为那样楚胤就有生命之忧了。
谢夙卿看着一脸疲惫和担忧的太后,有些不忍心再提及皇帝的逝世,只是这件事情真的是刻不容缓,即便是为了这件事搭上了自己的性命,她也是一定要说的。
“太后,夙卿有话要说。”谢夙卿看着敛目的太后,知晓太后的丧子之痛,还是咬了咬牙发声,让谢夙卿吃惊的是,自己的声音竟然如此的平静还带着一种坚定。
“说吧。”太后始终还是闭着眼睛,声音也有些沧桑。
谢夙愿看着太后身边一直朝着自己摆手的苏姑姑,感激地笑了笑,她自然知晓苏姑姑是为了保全她,只是她这一次却不能够选择明哲保身了,因为楚胤,因为他有危险,她竟然不能够说服自己置身事外,她渐渐看明白自己的心。
如果这个男人在她的面前死去,她明知道他是无辜的是被害的,却为了保全自己而无动于衷,那么她便是能够安安稳稳地渡过下半世那有怎样?心中不安一样是一世的纠缠。
她又想起自己死的时候,那时候的自己多么渴求能够有一个人来救她,可是一直到她被烈火完全吞噬,她都没有能够等来那个会救她的人。
她恨,她怨!可是这一世,遇见楚胤,得到了这么多的美好回忆,她觉得已经够了。她不想让他也经历这样的感觉。虽然他也许并不缺人帮他,可是他却觉得,也许这一次,真的能够帮到他的也只有她了。
于是她义无反顾地开了口。
“太后,皇上死因另有隐情啊!”谢夙卿一口气说完,看着太后陡然睁开的双眼,顿时将头磕在了地上。
太后看着谢夙卿慌忙的样子,有些无奈,这个女子向来明白事理,如今却要在这个时候提起这桩事情吗?
她又何尝不知道,皇帝的死是另有原因的,只是她也尝试过,去调查却无果。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谢夙卿果然听到了太后有些疲惫的声音,“你能够查到皇儿的死因?”
一抹白色的衣摆出现在了谢夙卿的眼前,一双素手,将自己扶起。
她抬起头,却看见太后一双环绕着疲惫皱纹的眼睛,里面闪着别样的光芒。
“太后,莫要折煞了夙卿。”谢夙卿看着将自己扶起来的太后,有些惶恐。
其实,谢夙卿明白,太后即使曾经叱咤朝堂,掌管后宫,但是儿子却是她的寄托,现如今她却痛失爱子,而且是毫无征兆的暴毙而终,这如何让人信服?
莫说是太后,就连满朝文武也必定是不相信的,但是却无人敢直说,更何况大家都盼着今日,谁还会真的去调查呢?
谢夙卿毫无遗漏的将事情说出口。
“好个长孙皇后!这后宫还真叫你翻了天去了,夙卿,就是你这仇,哀家也给报回来。”太后语气坚定,决绝。而后,利落地回到自己的主位上。
太后对谢夙卿无条件信任,让谢夙卿的心中一暖。“多谢太后。”
谢夙卿躬身磕头,闭眸养息。
谢夙卿的手指紧扣着圣旨,太后对她提过,皇帝的圣旨藏在什么地方,谁也不知道,所以皇后那封极有可能是假的,而太后这封也不全然是真的,只是一个能够拖延时间的工具罢了,也就是说传位诏书至今还是个迷。
宸妃今日化了一道梅花妆,娇艳逼人,一身明艳的紫色绫罗宫装,走动间,裙摆似有波光粼粼,是今年江南进贡而来的,一共只有三匹,太后说这布匹是年轻人才穿的,就赏给了皇后一匹,剩下两批先帝都赐给了宸妃。
谢夙卿清晰的看见,宸妃的手上,同样拿着一封圣旨,名黄色龙纹饰样,再熟悉不过。
面对宸妃,谢夙卿的心里忽然也没什么底了,宸妃不似皇后,架势十足,她在后宫中明明可以做得头等之位,可却甘心退居人后,她也不似太后,那般盛气凌人的威严。
宸妃是一个令谢夙卿心生敬佩的女子,她的身上像是天生就散发着疏远的气息,冰冷,让人难以接近,只是只要接近了,就能走到心里去,成为知交。
另外,宸妃是个在塞外摸爬滚打过的人,有思想,有能力,处事果敢,乖张,她下一步要做出什么样的事来,难以猜透,所以谢夙卿一直避开宸妃,免得引起冲突,产生不必要的麻烦,只是现在看来,皇宫就是一潭浑水,谁也避不开去。
皇后见到宸妃也慌张了,她自问没有怕过谁,宸妃,除了一个雷厉风行的谢夙卿外,宸妃是她一生都在忌惮的女人。
宸妃的出现,又是为了什么?
“臣妾参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宸妃微微一福身,嘴角一直保持着淡笑,清冷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让人镇定。
太后不知道宸妃的来意,也不清楚她到底是站在哪一方的,没有搭腔,只是冷不丁的应了一声,偌大的宫殿里,冷肃的气息凝结在一块儿,压抑的人喘不过气来。
“你来做什么,做一个妃子也不安分?”皇后即使对她有所忌惮,也不忍不住想冷嘲热讽几句。
宸妃一双明亮的眸子对上皇后阴冷的目光,没有一丝退缩,“臣妾今日是负命而来,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迟了一步。”
带着几分戏谑和揶揄,在场的人却是无比认真,不敢把她的话当作是玩笑。
三方对阵,谢夙卿不知道最后是怎样收场的,三封圣旨,三方势力,太子楚胤,三皇子,六王爷,谢夙卿早该想到,宸妃代表的正是六王爷的势力。
最后三封圣旨一封也没有公开,像是手中都有一把尖利的匕首,一旦平静的格局被打破,必有人伤,可是现在谁也不敢轻举妄动,谁也不愿受伤,江山不同儿戏,更何况楚胤还未有下落,太后决不允许有异变发生。
楚胤,你到底在哪里?
谢夙卿与楚胤分别算起来有一月之久了,按照常理,他应该是回到了京城,可现在半点音讯也没有,就连楚胤的暗卫都没有回来过,谢夙卿每日都在念经,只愿保他平安。
近日的朝堂上,每个人都在谨言慎行,小心的站队,若是站对了,将来就是一等一的功臣,荣华无限,若是走了眼,那就该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
今年谢夙卿年方二十五岁,她记得,前世里她就是在这样的年纪葬身火海,断送一生的,陪葬,一旦新皇登基,就是旧时妃子殉葬的日子,这事也近了,不是么?现在的谢夙卿就感觉自己一个头两个大,她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做。
大军回朝,凯旋而归,本是大大的喜事,奈何皇帝刚过,谁也喜不起来,谢夙卿一听见这个消息,就赶忙换了一身便装,奔赴太后处,请求太后放她一天假,她要出宫去。
太后自然知道她想要干什么,什么话也没说就放她出宫去了,只是让苏姑姑陪她一同去了,谢夙卿想着太后身边没有熟悉的人伺候着,会不会出什么乱子,便要求自己一人去就够了,可太后却态度坚决,不容置疑,谢夙卿竟没能明白她眼里闪过的那条精光是什么意思。
没有多想,谢夙卿还是在苏姑姑的陪同下出宫去了,永乐宫中,只剩下太后一人。
“殿下会平安回来的,郡主不必太有担心了。”苏姑姑与谢夙卿一起坐在马车里,她见谢夙卿紧张的拧着衣角,不由抚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