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奉公司刘副总之命去北京电影制片厂见了陈导,跟他谈了下合作拍摄电视连续剧的事情。
其实,这次我过去只是例行一次沟通而已,很多事情在我去之前就已经达成合作意向了。我们俩的谈话很惬意,因为都是圈子里的人,很多话题都很有同感。
屋子里就我们两个人,陈导抽烟,还递给我一支女士专用的香烟。实际上,我已经很久没有抽烟了,妈妈不让我抽烟,说女孩子抽烟不雅,说女人抽烟的危害要比男人大。
被她老人家唠叨烦了,我就戒了。可是,那天,在北京电影制片场,在陈导的办公室里,我又抽上了。
我们谈的甚欢,抽的也甚欢。
发现陈导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他在影视圈子里混了20多年了,按他的说法搞了20年的电影,啥名堂也没有搞出来。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干这个的了。他甚至自嘲地认为自己是误入歧途。
见过太多的男人在我面前吹牛了,突然见到这样一个谦虚的人,一时间有些不适应。感觉陈导是一个真实的人,一个不刻意伪装和掩饰的人,在这个圈子里这样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谈话的时候,我们谈到了圈子里的种种丑闻,譬如艳照门,譬如某某影星第四次结婚了,某某明星老年得子了,某某大腕又闹绯闻了。也谈了圈子里,为我们俩所熟悉的人。我惊奇地发现,陈导认识的几个人和我也很熟悉,而且我们俩对这几个人的感觉竟然出奇得一致。
我阴郁的心豁然亮了起来。
谈到中途,我问陈导,你怎么知道我抽烟呀?
陈导说凭感觉,他说抽烟的女人都有自己独特的气质,这个气质是渗透在骨子里的。只要一坐在他面前,他就能感受到。因为来找他谈事情的女性朋友不少,他特意准备了些女士的香烟。
陈导说,跟女士一起聊天一起抽烟的感觉,要比跟男人一起聊天、抽烟快乐轻松,这种感觉才是真的腾云驾雾的感觉。
陈导是个很有情趣的男人,他的电脑里放的音乐竟然是萨克斯。屋子里回荡着的音乐,给我们的谈话氛围做了极好的铺垫。
跟这样的男人聊天,真的是很舒服。即便是谈论业务上的事情,也感觉像是和一个很久没有见面的老朋友一样,痛快淋漓,没有任何拘束。
在那个时刻,我再次回到从前,成为一个抽烟的女人。
说实话,如果我早点遇到陈导这个男人,我定会对他动心的,可我们没有早日相逢的缘。自古至今都这样,世间缘来缘去,没有定律。
爱情与缘分有时候就像是一根燃烧的烟,无论点燃时多么的灿烂,无论燃烧时多么地让抽烟者心无牵挂,但最终,依然还是会化作片片烟灰、渺渺青烟,散落无痕。
爱情与香烟有许多共同之处,唯一的不同在于,香烟可以一根接一根,一包接一包,而爱情却绝不可能一次接一次,尤其是女人的爱情。即便你已修炼成精成仙,能活千年万世,但是,真正属于女人的爱情有且只有一次,唯一的一次。女人如同一支香烟一样,在这唯一的一次里燃烧,然后消亡。
想起在《蓝色情人》这部电影里,张曼玉曾点起一根烟对张耀扬说,烟是她最好的伴侣,寂寞时,跳舞给她看。实际上,当时张曼玉并不知道,陪伴她的不是香烟,而是爱情。
张耀扬的爱情就像一团狂放的燃烧的火,这火点燃了他自己,使得这个狂放不羁的男子,这个在黑道上冷血搏杀纵横江湖的老大,放弃了身价,放弃了自己的兄弟,放弃了自己的江湖,甘愿为了张曼玉学做饭菜,陪她去爬最高的广告牌。
张耀扬这样的表现太极致了,极致到我们为之担心,生怕有什么东西毁了这极致的爱。现实是冷酷的,爱的极致,除却死亡,无法收场。所以,张耀扬倒在张曼玉面前,一个生命就这样凋零了。
在那一个时刻,看着死去的张耀扬,张曼玉的眼神无助而张皇,这诠释着爱情在生死面前的脆弱和无力。那一刻,她没有与他同去的勇气。此刻,爱情,已阴阳两隔,面目全非,分崩离析。
张耀扬的爱如同一支香烟一样,为张曼玉做了最后一次燃烧。而他于张曼玉来说,也只是辗转于她指间的香烟,寂寞时,跳一段寂寞的舞蹈,安慰她寂寞的灵魂。
这个电影我看了好多遍,每次看到张耀扬和张曼玉一起爬上城市最高的广告牌的镜头,每次看到张耀扬蠢蠢地走进厨房为张曼玉做饭的样子,我总是会被这种近似于童话的爱情感动的一塌糊涂。
我想,我正在逐渐地学会放弃,学会放逐自己,也学会拯救自己。正在将往昔打点起来,将过去淡漠,以新鲜的借口和理由将自己一点点的从往日里抽身出来。
想来,我们应该俯首感谢的是上苍赐予了我们记忆的同时,也给予了我们遗忘的本能。我期盼有一天,我能够在一个世外桃源中找到那种叫作“醉生梦死”的酒。
很多时候,爱一个人,是一件很寂寞的事,没有谁会喜欢没完没了的寂寞,所以,心底里我们还是喜欢凄然一些的结局。虽然,来去匆匆的爱情,总让人怀有无尽的想念,也总能给人们更多的打击和折磨,但这种短暂,却更符合人的本性与需求。
我们无法想象一支永远吸不完的烟,正如我们无法成就一场永远热烈的爱情,那不仅不可思议、违背常理,同样,也让人难以忍受。
在和陈导见面回来的时候,我的脑子里放起了这部电影,想到了这些。我突然在心里问自己,如果可能,陈导会是那个张耀扬吗?会为我这个抽烟的女人变成一流厨师,会陪着我去爬广告牌吗?我也会不会如张曼玉那样错失真爱?
这些问题,或许永远也没有答案,因为我知道,这样的感觉只能放在我的心里。
走到小区门口时,夜已经很深了,发现小区西边的工地上,有一台掘土机仍在彻夜劳作,高大强壮的掘土机仿佛一个来自另外星球的怪兽,正一点一点地吞噬地球。
突然想起,买了房子搬到这个小区里已经四个月了。时间对于我们,似乎总是那么的精致却又没有轮廓,快的让我们难以守住。
在北京电影制片场我和陈导谈到了劳累过度不幸去世的陈逸飞,以及他的遗作《理发师》,谈到了等待这个问题。正像片子里所展现的那样,小人物的爱情,很能与大的时代对抗,小人物唯一能做的就是静静地等待,任由命运的摆布与安排。风雨飘摇的日子里,梦想不再。
影片男主人公陆平只会理发,他只想做个平凡的理发师,爱自己所爱。然而,这么简单的理想依旧要破灭,日本侵华时期,他颠沛流离;党国时期,却在军旅中身不由己;新中国的日子里,唯有默然接受劳改,提了一辈子的理发箱子。梦想却是这么遥远,直至被搁置在一边,终于,迷梦全碎……
让人欣慰的是,临到最后陆平终于得到了那份凄美甜蜜的爱,上天也算开眼了。实际上,一个人的一生就是等待的一生,我们总是满怀幻想,满怀期望。等待着新的改变、等待着理想与愿望的兑现、等待幸福、等待爱情、等待友情、等待高薪水、等待大房子、等待欢乐、等待衣食无忧、等待终老死去,我们就在各种各样的等待里等待一生。
由此,我想到了我自己,我还是在这里等待着,等待着那个让我快乐、让我踏实的把自己交付出来的男人。我不知道要等多久,他在哪里?可是我知道我会等下去。
记得有一篇文章里说,我们人生的结局在上帝造人的时候就替我们写好了。我们碌碌一生,其实也只是将上帝给我们的任务担起来,完成一次任务,再换成另外一次。在这样放下和拿起的过程里,许许多多,我们认为重要的东西,终有洗尽铅华,尘埃落定之时。所谓名利,所谓事业,所谓爱情,都只是一件上苍赐予我们的一件华丽的衣服罢了。许多时候,人类总是自以为是。其实,我们什么都不懂,只知道短暂的笑容是命运对我们善意的一场戏弄,只知道我们举手无措的等待和祈祷。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并不是错过却无力把握,而是,纵使若干年后,再度相逢,终于可以不再擦肩而过的时候,我们却已经认不出对方,认不出自己,已经找不回往日的彼此。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这是世上最大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