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煜泽身形像石雕一般,怔怔的看着这一幕,良久,突然仰天长笑起来,笑容里,有着无尽的心酸与痛苦。
“真是想不到,堂堂的永心阁主,如今需要躲在我的女人身后靠着我的儿子来当挡箭牌,才得以逃过一劫。”他的话里皆是讽刺,更多的却只是无奈。
以前,不是也有过类似的情形吗?
那个时候,已有五月身孕的她,不顾一切的奔到他的身边,而当时,要取他性命的,正是如今她要保护的沐晟。如今这一幕又重演,只是他与沐晟对换了一下身份,真是个讽刺的局面。
“君煜泽,我不希望我们之间的事情牵扯到更多无辜的人,请你立刻停手,让你的手下也停手。”
沐晚秋缓步上前,一字一顿的说道,
“大哥他会这样,只是因为担心我与辰儿的安全会受到威胁,我知道,你并不会伤害我们,所以,请你收手吧。”
他笑得越发猖獗,直至喉结涌上满满的苦涩,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来,方才停下。
她分明如此了解他,她分明清楚他的想法,为什么她却永远要站在沐晟的那一边?为什么只要那个男人一出现,他所做的一切努力全部都将白费?
“让我停手可以,你跟辰儿留下来。”
他伸手,指向沐晟怀里的辰儿,又将眼神移至沐晚秋的身上,痴痴的看着,不肯再轻易挪动一下。
“我要的就是如此简单,是沐晟他非要将这一切想得如此复杂。”
“那我爹呢?你还我爹自由,发誓永不再跟永心阁对抗,我就带着辰儿留下来。”
沐晚秋轻轻阖上双眼,
“只是我与辰儿留下来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你自己想清楚。”
“你爹?你爹并不在我手里,他与你娘早就不在我的掌控之中了,我这么长时间不轻举妄动,正是因为手上没有了这两张王牌,为何你又突然来找我要人?”君煜泽显得很是惊讶,“只要你留下来,哪怕你下一刻就将我一剑刺死在你跟前,我也甘之如饴。”
只要能将她留下,不管用什么卑鄙的手段他也不在乎。
“晚儿,他撒谎,你不要相信他所说的,他留着不肯将爹交出来,是为了今后好更进一步的控制你,你不要答应他,依他的能力,并不能对我造成什么伤害。”
沐晟很是焦虑,急切不已的大声吼道,他害怕沐晚秋会答应君煜泽提出的要求,她若是留在了天下第一庄,又带着辰儿,这不成了他们一家三口重新团聚?
那他与晚儿之间,只会越来越远,最后远到无法再走至一条直线上面。
“我为什么要撒谎!你爹不在我手上就是真的不在我手上,他和你娘已经逃出去了。”君煜泽也显得格外的愤怒,“晚秋,你现在快做决定,留还是不留?”
“晚儿!你不能答应他!”
沐晟慌乱不已的声音大声响起。
两个声音,不断在她脑海里交叠。
她清楚留下来意味着什么,可是她更加不愿意见到大哥为了她的事情而再做出任何牺牲,她不能因为自己的事情而将身边的人都牵联进来。
看着她一脸的为难,沐晟越发清楚她在想什么。
“晚儿,你不要认为这是在连累我,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假如你因为顾虑这些而要放弃,那才会是我最大的痛苦你明白吗?”
不可以再让她因为她的善良而陷入这种境界。
君煜泽没有再出声,只是静静的凝视着这个已牢牢占据他全身心的女子,为什么他一定要用这样的方式,才可以留下她?为什么他对之于她,永远要用手段用计谋?要利用她身边的人才可以将她心不甘情不愿的留在他的身边?他也想让她清楚他此刻的心境,他有多么的希望,她能够留下来,让他好好的去弥补从前所犯下的种种过错,他更想心平气和的与她坐下来谈一谈,只是她不给自己这个机会。
正在沐晚秋犹豫之际,沐晟突然抱起辰儿飞快的扑向沐晚秋,不管怎样,他要将她与辰儿带出去,这是他此行的目的。
君煜泽疾步上前,伸出一只手迅速的握住了沐晚秋的皓腕。
“你如果不松手,沐晚秋的手便会被你生生扯断。”
君煜泽一手揽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则死死抓紧她的左手腕,目不转睛的盯住一手抱着辰儿一手还要抓紧沐晚秋右手腕的沐晟,低低的嗓音自他唇中残忍的逸出。
她脸庞之上染上的痛苦也使得沐晟揪心不已。
“大哥,你快回去吧,娘亲还需要你照顾。”
她的眼神,紧紧的盯住沐晟怀里的辰儿,
“把辰儿给我吧。”
此时她的话语,无疑道出了她的决定。
沐晟的眼里,染上无尽的伤感与落寞,为什么每一次,如此失落如此痛苦的人,一定要是他?他与君煜泽之间,晚儿分明不想伤害的是他,到最后却往往将他伤得最深也最痛。
她要如何才能明白,假如不让他做这一切,那只会让他比死更痛苦更难受,做这些他心甘情愿,他毫无怨言,为什么她却不给自己这个机会?
沐晚秋垂下眼帘,不敢去看沐晟的双眼。
那双眼里所流露出来的绝望与无神使得她不敢直视。
君煜泽一刻也不敢松懈,眼里也无得意的神情,以这样的方式留下她,并非他的本意,他也很想能让她心甘情愿的待在他的身边,只是除了强迫,他已找不到其它更合适的方法。
“好端端的一家人,为什么要弄得刀剑相向?”
江荷的身影,突兀的出现在众人跟前。
宽大的梅色披风将她娇小的身躯紧紧包裹其中,只露出那张风韵犹存的脸庞,狭长的眸子里,闪烁着一丝旁人无法看清的色彩。
君煜泽的心里此刻也有一丝奇异的感觉,似乎晚秋的母亲不管他做了什么事情,都没有埋怨他的意思,相反,总在适当的帮他,他不明白为什么她要这样做,又或者说,她那并不是帮,而是将他与晚秋推得越来越远。
“娘,这个人他配不上晚儿,他哪里是一家人?”
沐晟转过身来,依旧紧紧的抱着辰儿,在他心里,也隐隐滋生出一丝疑惑,为何母亲竟是处处向着君煜泽?那个男人做了那么多事情来伤害晚儿,难道母亲当真一点也不曾察觉到?为了沐府,晚儿付出了那么多,牺牲了她几乎一生的幸福,为何母亲反过来却在帮着君煜泽这个外人?
“晚儿已嫁给他,便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女人要从一而终,你这样的想法,是在陷晚儿于不义。”江荷说得极为义正言辞,“你若是真正替晚儿着想,就应该不要再阻拦她与煜泽之间的感情,让他们重修旧好。”
“母亲!我不懂您心里在想什么,这个男人他做的哪一件事情让你觉得,他能给晚儿幸福?他能让晚儿今后过得快乐?仅仅为了您所谓的从一而终,就必须让晚儿再次陷入苦海之中吗?您可以做到,我却不行,今天不论如何,我也不会让她留下来,留在这个人间炼狱之中。”
沐晟的情绪变得异常激动起来,江荷的形像在他的脑海里渐渐变得模糊起来,那个童年时会温柔的看着他与晚儿玩得满头是汗而担忧不已的母亲的形像,真的已经越来越远,为何眼前的这个母亲,让他有一种极其陌生的感觉?
“在您心里,晚儿到底是不是您的女儿?为何您要如此狠心的将她又推向这个火坑里?”
他激动的怒吼,使得江荷走上前来,扬起手,清脆的巴掌声,打在了沐晟的脸庞。
她的力道并不太大,却使得沐晟与沐晚秋的心同时一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此刻都随着这个巴掌而被打碎了。
“娘,您别这样,大哥他并不是这个意思。”
沐晚秋急了,沐晟的眼神让她越发的焦急,不可以再这样下去,这一切皆是由她而起,她不可以再让大哥受任何伤害了。
“晚儿,娘希望你明白,娘这样做,并非狠心,而是希望你不要被世人在背后说三道四,闲言碎语是一把利刃,能让人在不觉之中崩溃。”
江荷的语气里染上了一丝无奈,
“你与煜泽毕竟是夫妻,夫妻之间有什么事情,可以两个人静下心来慢慢解决,而不应该将娘家人全部牵扯进来,这样是大大的忌讳。”
沐晟身形未动,此刻脑海里已陷入一阵混沌不清。
从小到大,江荷待他都是极其温柔,小时候替晚儿扛下许多错,惹得父亲气急之下要打罚之际,她总会站出来护着他,不让父亲动手,而如今,她坚持着她认为对的东西,而不管晚儿的死活,甚至扬起手,狠狠甩了他一巴掌,这让他无法接受,也不敢相信,回想着往日的种种,更让他觉得江荷的心里,似乎藏了太多的秘密,那些秘密若是浮出水面来,将会有更多让他目瞪口呆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