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宗修士在雪飞龙的催促之下,只好洒泪而别,秦忘舒身边野人纵想追杀,奈何双方相距尚远,已是鞭长莫及。
罗援身为魔域修士,原不肯多伤人命,否则岂不是更会遭人猜忌,因此亦是按兵不动。
雪飞龙身躯如山,拦在共工面前,显然共工若想杀人,非得先杀了雪飞龙不可。
共工要在昔日部属逞威,若能亲手诛杀雪飞龙这等大修,可谓正中下怀,但雪飞龙毕竟是天仙境界修士,想将其拿下,亦要竭尽全力。
就见共工将双掌一拍,好似打了个霹雳一般,震得雪飞龙身上法袍簌簌发抖,当下跨步上前,伸掌向雪飞龙头顶拍落。
雪飞龙冷笑道:“这种手段也来唬人。”脚下如行云流水一般,已与共工错身而过,法剑回手撩起,便刺在共工肋下。若论近身杀伐之术,天仙境界修士又怎能弱了。
只是那剑虽刺在共工肋下,瞧那共工却似浑若无事,共工复又转身来斗,雪飞龙且战且退,一连退其七八步,却也刺了共工五剑。
等刺到第六剑时,法剑再也支持不住,竟被撞成数截,共工哈哈大笑道:“速速换剑来斗,看你有何手段。”
雪飞龙寻思道:“此獠周身坚逾法宝一般,寻常手段怎能伤他?近身杀伐,终究无用。”
忽地凝步不动,只等共工扑来,共工瞧出便宜,巨躯猛然向前一扑,只听“波”地一声,雪飞龙身影已碎,但这道身影却是镜花泡影,怎是血肉之躯,共工猛一抬头,雪飞龙已远在三百丈开外了。
秦忘舒这时已弃了冰舟,来到石台之上,云天轻掀开罗帐,二人四目相对,便是一笑。二人既是心照,至于这其中的许多担心牵挂,又何必说起。
纤红低下头去,不敢去瞧,心中念道:“若是将秦忘舒换成公子,那我心中该是怎样的平安喜乐。”想到这里,泪水又流将下来。
秦忘舒道:“雪飞龙明知近身杀伐动不得共工,便要用祭施之法,不知共工的神通还剩下多少,若不能近身去斗,此战堪忧。”
云天轻道:“共工此战只能胜不能败,否则必遭野人所轻。”
秦忘舒道:“若他心中负担沉重,此战前景更难想像了。”
二人说话之间,雪飞龙重取法剑一口,奈何右臂已无,难以掐诀祭印以为加持,只好先将法剑祭起,左手急急掐诀,那法剑亦作龙吟之声,疾闪如电,就朝着共工胸口一刺。
此剑挟法诀之力而来,若被刺中,则与刚才的中剑判若云泥,修士便有绝大修为,肉身又有多大力道,但法诀御剑而来,其力量则不可测度了。
共工纵是周身是铁,也不敢直撄其锋,巨掌翻转处黑气升腾,黑气中似有珠子两颗,一黑一白。只是那黑珠黯淡无华,白珠如蒙水雾,瞧来平平无奇。
秦忘舒却瞧得兴奋起来,低声道:“共工总算也要施展压箱底的绝技了。”
两珠虽是无奇,但遁出的速度却是奇快,两珠上下交错,迎着法剑便是同时一击,“喀嚓”声响传来,此剑顿时被撞了个粉碎。
雪飞龙不慌不忙,祭物藏于空中,随手指去,物藏中再飞出法剑两口。此番所用法诀又大为不同,两柄法剑一柄大发黄光,一柄放出青光万道,迎着黑白两珠就是猛力一撞。
两珠吃这法剑撞来,竟是被击退数丈去,法剑方向不变,仍向共工飞来,但其速度却慢了许多。
共工喝道:“本座既已现世,明珠怎能蒙尘。”
大喝声中,两只獠牙自巨口中生出,竟有尺半之长,共工提起双掌向那獠牙一撞,双掌中各自划开一道血口,一时腥气四溢,血光冲天。
共工将掌中黑气包着这团血雾推向黑白两珠,两珠受了血气,顿时急速旋转起来,不一刻已是大放光华。
就见那黑珠已变得漆黑发亮,珠上窜起一道虚影,生得猿首人形,白头赤脚,依稀就是朱厌的相貌了。那白珠亦是顿时去了迷蒙雾气,珠上生出一道纤影,瞧来似一名白发女子,此女发长一丈,虽生得有几分颜色,却是凶神恶煞一般。
观战诸人皆是动容,难不成那猿首人形者便是朱厌,白发女子便是冰魇?共工有朱厌冰魇加持,此战焉能不胜?
先前两粒珠子好似蒙了层灰尘,摭了道迷雾,可见共工虽现人世,朱厌冰魇远在千万里之遥,自是不知,如今共工以自身鲜血为祭,好比是传檄千万里,朱厌冰魇皆是无极大能,自然刹时便知,便急忙忙前来加持了。
雪飞龙亦是玄承深厚之辈,瞧见珠上幻出两道虚影来,心中底气本就不足,此刻更是荡然无存了,暗叫道:“他唤出这两大凶神来,此战如何能胜。”
就见朱厌遥遥在前,冰魇紧跟其后,两大凶神足下双珠在前指路,就向雪飞龙身上撞来。
此珠得两大凶神亲自御控,端得是力有千岳。就见黑珠先发,已悬在雪飞龙头顶,白珠不敢争先,略迟了半步,亦停在雪飞龙脚下。
两珠一粒在天,一粒在下,就将雪飞龙困在其中,雪飞龙极欲挣扎而去,但两珠各放光华一道,将他牢牢锁住,又怎能动弹分毫。
共工转身西一拜,又朝下一揖道:“朱厌我父,冰魇我母,谨谢加持,斩此首恶!”
双手只一合,两粒珠子亦随手势合拢,雪飞龙就好似被压在两山之间,身子轰隆一身,已成画饼了。
共工这才收了两粒珠子,伸手拂开血雾,却寻不到雪飞龙的元魂,瞧来是被两珠打得元魂俱灭了。
这时两艘冰舟已至,见到共工如此神威,皆跪伏于船上,口中叫道:“老祖威武现世,他日万灵拜伏。”
共工本是欢欢喜喜,但瞧见两舟上只有数百野人,不由皱眉道:“既知我重现人世,怎地就这些人来迎我。”
一名野人垂泪道:“好教老祖得知,我等原有三千之数,只因老祖受了天劫,天地不管,便是冥界也没有我等的名册,死了一个便少了一个,数百年折辱,可不就只剩下这许多。”
于野人内斗之事,自是只字不提。
其他野人纷纷道:“都是那天地不公,不肯容我,天下虽大,却无我等容身之地了。”
共工转向罗援道:“罗大修,此话你亲耳听到,天地待我野人,何其薄情。”
罗援道:“道友意下如何?”
共工道:“若天地不肯容我,何必令我现世,如今既允我现世,怎地又不给我野人一条活路?本座意欲入冥界问罪,大修以为如何?”
罗援道:“这是你自家之事,何必问我。”
共工又转向云天轻道:“仙子先前答应我之事,不知此刻可否兑现。共工已谨遵约定,救出罗大修,诛杀雪飞龙了。”
云天轻道:“天轻之言,一字千金。”
说罢收起罗帐牙床,走到秦忘舒面前便盈盈下拜。
秦忘舒慌忙将云天轻扶起,道:“天轻,你有何话,只管说来,忘舒岂有不依之理。”
云天轻眨了眨眼睛,道:“我说的话,你总会听吗?”
秦忘舒道:“只要不违天地人伦,天轻无论出了怎样的难题,忘舒万死不辞。”
云天轻甚是欢喜,便道:“此事对别人来说,千难万难,对忘舒哥哥而言,却是举手之劳,天轻只盼哥哥施以援手,将共工手中银戒去除。”
秦忘舒微微皱起眉头来,道:“那银戒本是颛顼大帝所制,若无这银戒,何人可制共工。”
云天轻道:“天地既允共工现世,岂能无因。他日浩劫一生,必有野人用武之地。”
秦忘舒转向共工道:“大修果然愿替我人族御此浩劫。”
共工道:“实不相瞒,本座前世浑浑噩噩,不知领会天地玄机,只知一味争胜好强,这才被颛顼大帝所困,此世得遇云仙子,方知天地生我之意。”
秦忘舒道:“感闻其详。”
共工道:“天地生我,意在消除魔我,以维持天地平衡,若人族不知进退,一味贪欲骄横,我野人一族必与人族周旋到底,若人族倾危,难敌魔族凶兽,则我野人必为前驱,替人族挡灾。”
秦忘舒大喜道:“大修既出此言,天地必知,你可肯立个誓吗?”
共工慨然道:“若不敢立誓,岂不是言不由衷。”
当下指西向地,以朱厌冰魇名头立下符誓来,那誓言中说的明白,若是他日不遵此约,必是天诛地灭,重蹈复辄,便是朱厌冰魇,也是永世不得见面。
共工立誓毕,就将符誓一道抛到空中,秦忘舒慌忙用手一指,那等誓立在空中,共工见秦忘舒不肯接符,不由愕然。
秦忘舒对罗援道:“此符沉重如山,秦某何德何能,敢接这道符誓,还请大修收留。”
罗援笑道:“此誓因你而发,罗某怎敢擅占功劳,自当由秦道友接下此符。”
云天轻亦道:“如此重任,非忘舒哥哥不可。”
秦忘舒本不是那避责惮劳的,只因罗援在此,自然敬贤慕德,不敢擅专罢了,既听罗援与云天轻都这般说,这才慨然上前,欲接符誓。
忽听石台上纤红叫道:“秦大修,你若接此符,解了银戒,将置楚三公子于何地?你答应我的话,转眼就忘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