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云箭无数,又是自四面八方袭来, 若想闪避,绝无可能。因此秦忘舒于化字禅言之后,再加一道采字禅言,若不能将四周云箭法力化而解之,则采之纳之。一旦云箭之上法力化采得干净,那云箭便是射到身上,也是无功了。
化采二字禅言虽是动用,在别人瞧来,也不过是秦忘舒身边起了一道青风罢了。但云箭袭体,果然绝无用处,怎能伤及秦忘舒毫毛。
此时秦忘舒已然看清,动用箭典无弦妙术的对手,是位中年儒生,生得方面大耳,气宇轩昂。虽只是地仙境界,秦忘舒却也不敢小瞧了。
此人瞧见射艺失灵,云箭无功,便点头赞道:“道友既来我儒门生事,果然有些道行,再试我一箭。”
此人搭弓上弦,却并不急于射出,而是向空中一指,那空中轰地一声,就落下一道紫雷来。于此同时,弦上羽箭猛然射出,恰与空中紫雷撞到一处。
羽箭离弦之时,速度也只是平常,却被这紫雷一撞,速度竟增加了十倍,更要命的是,此箭之上电光缠绕,耀目之极,秦忘舒哪里还能看清箭影。
秦忘舒倒不怕箭影难觅,修士与人斗法,又怎能只靠目力。怕只怕此箭借紫电之威,沛莫能御。若自己还抱持只守不攻的原则,此战未必能讨得好去。
说时迟,那时快,羽箭挟雷带风袭来,未曾近身,已激得秦忘舒身上法袍飞扬,毛发倒竖。难不成只有青珠遁出,方能救主?但面对一面地仙修士,就被逼动用法身之宝,岂非是颜面无存。
那秦忘舒被逼无奈,就伸出妙神指来,向那羽箭轻轻一点。
此指经妙火炼制,不惧世间万宝,此刻再将秦忘舒丢进洪炉之中炼化,就算他全身倶焚,此指仍可卓然独存。
妙指神点出之时,符随指动,金光万道,那紫电虽是雷中至强,又怎能及身,而羽箭速度虽快,也快不过妙神时无视法则之能。
此指一出,雷敛电消,箭断气散。那修士竭尽全力的一箭,已被妙神指化解于无形。
中年儒生不由动容,道:“这是何等道术,竟是这般精妙?”
秦忘舒经此一战,对那儒门修士,已是敬佩之极。自己向来以弱敌强,不想今日却被一名等级低于自己的修士逼到动用新学。
要知道雷属法术最是难修,尤其是这道紫雷,若想祷天邀来,攻是千难万难。当年刀灵前世,亦是殒于紫雷之中,可见紫雷之强了。
秦忘舒揖手道:“先生容禀,此指以妙火炼制而成,有墨圣赐名妙神指,其中玄机,在下也只是略知一二罢了。”
中年儒生森然道:“原来道友是墨氏弟子。”
原来百家之中,儒墨两派理论对立鲜明,凡界士子学者,不入于儒,则入于墨。明争暗斗已久,彼此皆视对方为乱法谬论。否则墨圣也不会时时去寻儒圣的麻烦了。如今儒墨二圣已然一笑泯恩怨,求同存异,深知儒墨二派,和而不同罢了。但儒门弟子怎知这些变故,仍视墨氏弟子为大敌。
秦忘舒道:“在下虽有缘与墨圣一会,可惜却无福缘被其收入门墙。”
中年儒生嘿然冷笑道:“道友以为有墨圣撑腰,我等儒生便不敢拿你怎样了吗?”
秦忘舒不由苦笑道:“在上实无此意。”
此时四周风声飒然,又有四名儒家大修悄然而至,秦忘舒探这四儒修为,皆在地仙境界,其中一人,赫然已是地仙大成,与自己等量齐观了。可惜的是,后来的四名儒生,却并不见端木先生与林先生这样的熟识。
秦忘舒与这中年儒生斗法,已知儒家仙术强过世间道术不少,四名地仙境修士,自己怕是应付不了。看来唯有取出儒圣亲赐画卷,方能解此困局了,真要斗起法来,就怕万一有个闪失,整座儒城也化为乌有了。
那五名儒生虽将秦忘舒围在当中,却并不曾急于出手,秦忘舒冷眼瞧去,只见五修目光不时扫过脚下城廓,心知五儒与自己想的一般,皆不愿在这儒城动手。
那名地仙大成之士身穿一件洗得泛白的灰袍,此刻揖手道:“道友无论是怎样身份,因何而来,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盼见纳。”
秦忘舒道:“先生只管道来。”
那灰袍儒生道:“此处非斗法之地,道友若想一逞胸中道术,不如移步城郊,到时也可放手一搏。”
秦忘舒暗道:“此人虽是修为深厚,可惜却是谦谦君子,不知人心丑恶,我若果然是心怀歹念之徒,岂不是可以趁机要挟?”
他正想开口答应。忽见一粒拳大的黑珠自地面冲天飞起,正打在秦忘舒与五儒之间,那黑珠兹然有声,眼瞧着就要爆裂了。
灰袍儒生面色一变,喝道:“这是五火神弹,正是墨家手段。”他不退向进,就将那黑珠收进袖中去,只听得一声闷响传来,灰袍修士全身皆是一震,灰袍一角亦被震碎了。一股黑烟就从袍中窜了出来。
灰袍儒生“咦”了一声,将脑袋微微一摇,似乎对这黑珠的威能有些失望。只听得破空之声连珠炮般响来,原来是七八枚黑珠同时射来。
五儒皆是大惊,却无一人退后,齐齐动身,扑向空中黑珠。显然是担心这黑珠爆裂开来,殃及满城百姓。秦忘舒亦将一颗黑珠收进袖中,同时动用凤火一道,将此珠团团包裹,就算此珠炸开,也难以突破凤火的法则之力。
但袭来的黑珠众多,诸修虽是齐齐动手,也仍是漏了两颗,两颗黑珠轰然炸开,却并无惊人威能,唯有两团极涅浓厚的黑雾猛然散开。诸修身在黑雾之中,真个儿是伸手不见五指。
就在黑雾四散之际,秦忘舒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道:“秦大哥,是我。”
秦忘舒闻言大喜,这声音不是墨雷又是谁?
他急急传音道:“墨雷,怎会是你?”
墨雷道:“秦大哥,先离了此处再说。这些儒生可是难缠。”
秦忘舒心领神会,原来这黑珠袭来,是助自己脱身。而动禅识探去,五名儒生皆在浓雾之中全身戒备,以防对手袭击,哪里还能顾得上他,心中暗叹墨氏手段无穷,辩明墨雷传音的方位,一遁而去。
此一步,便到了城郊处,又行了近百里,就见墨雷身影从空中掠下,抱拳笑道:“秦大哥,我们可又见面了。”
秦忘舒见墨雷只是一人,便道:“你家师尊何在?”
墨雷道:“我与师尊得了墨圣法旨,专来儒城助你,如今师父正在探那子路的去向。若有消息,必定来报。”
秦忘舒暗道:“那子路是儒门首徒,非同小可,又与冰魇大有干系,墨矩虽是精明强干,若论仙修手段,只怕不是子路的对手。”但此话又怎能说得出口。复又想来,墨圣何等人物,怎能随意令人前来送死,可见墨矩或得了墨圣吩咐,定有手段应付子路了。
他笑道:“又要劳烦你师徒二人。”
墨雷又道:“墨圣说了,儒门之中,虽是大修如云,但皆是谦谦君子,若那子路果然是顾氏弟子,包藏祸心,定有手段将儒门大修瞒过了,我师父说,这叫君子可欺之以方。”
秦忘舒笑道:“又是墨圣说,又是师父说,却把我绕糊涂了。”
墨雷也笑道:“无论是谁说的,总之是不会错的。那儒门弟子有百般好处,偏有一个弱处,就是极好颜面的,若是宗门出了个恶徒,说不定就要百般掩饰,因此秦大哥若用正道去办这事,只怕是事倍而功半了。”
秦忘舒点头道:“我观儒门仙修之士,的确个个是正人君子,行事顾虑甚多,若遇小人,只怕真要被骗过了。”
墨雷道:“因此我与师父商定,非要寻出一个铁证来,到时直接去找子思门主陈情,子思纵想掩饰,也是不能了。”
秦忘舒道:“这办法方是万无一失。”
又问道:“你师徒二人何时来此,如今有何眉目了?”
墨雷道:“秦大哥刚刚动身,我与师父就得了墨圣法旨,因此在这里已呆了两日了。好教秦大哥欢喜。那子路在城郊设了处隐密洞府,已被我与师尊发现了。”
秦忘舒大喜道:“墨圣明见万里,你师徒二人更是精明强干,速领我去那洞府瞧瞧。”
墨雷摇头道:“此刻却去不得,那子路此刻正在洞府之中,若是被他撞见了,你我三人,只怕都是白饶,这位儒门首徒,可是厉害的紧。”
秦忘舒道:“既是如此,墨先生有何手段不被此人觉察?”
墨雷傲然一笑,道:“我墨氏弟子,手段无穷。到时大哥自然明白,如今你我在此静候佳音就是。”说到这里,墨雷抬起衣袖来,向袖中瞧了瞧,笑道:“那城中的儒生追出来了,大哥,我等只好避之大吉。”
秦忘舒道:“他等循着你我的灵息而来,就怕难以避开。”
墨雷笑道:“这等小事,何劳大哥操心。”从他袖中飞出一只木鸟来,围着秦忘舒转了三圈。
墨雷口中念了声法诀,那木鸟扑愣愣振翅飞向云端,片刻后,已是不见踪影了。
秦忘舒想了想,道:“是了,这木鸟沾染了你我的灵息,或可引开追兵,令你我二人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