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轻虽修仙修之术,但既来魔域,定是深自抑藏,且以天轻手段,瞒过魔域诸修绝非难事,自己若想在这数万道魔息中寻出天轻来,可谓大海捞针。
唯一的办法,就是寻到摭莫山魔族首领,云天轻若想说服此山魔众,必然是要面见此地领袖的。
但此山数万魔息,又有哪一道是属于此地领袖?
需知魔修最擅掩饰身形修为,若他是本以魔众部领,又知山外大兵压境,自己已成为众矢之的,自然也要想尽办法,掩饰自身,如此一来,却让秦忘舒头痛万分。
看来只好步步为营,先探明此山魔众的情形再说了。
放眼瞧去,山中背阳浓阴之处,建有无数草屋,样式千篇一律,唯有大小之分。但那草屋排列,却是井井有条。
那魔众习俗,虽与凡俗百姓有差,但聚众而居的习惯却是一样的。且那魔修个个生性凶蛮,动辄大打出手,因此魔修绝难独自生存,非得与亲族好友如影随形不可。
秦忘舒甚是灵慧,从儒门三修处学来条分缕析之法,就从魔众聚居的情形之中,瞧出魔众的种种习俗来。
看那山中草屋数目不一,一座山岭中,往往只有一处。多者有数百间草屋,少者不过数十间罢了。
秦忘舒暗道:“看来这魔众是以家族为主,分占群山,家族势力庞大,占的山岭便是又高又大,面积甚广,若是家族热力弱小,自然只好在那小山之中安居了。”
心中计定,便寻了处百间草屋聚居之处按下遁风。
他不曾落地,就听到山中传来石鼓声响,从几间草屋之中冲出数名魔修来,个个手持石刀木剑,人人如临大敌。
而除了这几名魔修外,其他草屋之中的魔修却不曾现身。看来魔众各负其职,家族之中分工明确,已显非乌合之众了。
秦忘舒暗道:“曾先生说魔众已得教化,看来果然如此,此地至少有数百魔修,却只有数名魔修现身。这就叫各负其职,井然有序了。”
瞧那几名魔修,身上所穿虽是布袍,却甚是粗劣,可见魔众织布之术甚是平平,比不得凡俗百姓手艺高超。而观其手中兵器,更是简陋之极。看来此山魔众生活甚是困苦。
那魔众与凡俗百姓一般,并非人人可修仙术,但比例却比人族大得多了。仙修之士,在人族之中,万人中也未必出得一个,但千名魔从,往往就会生出一名魔修来。
秦忘舒不敢动用禅识,而是以魔识探去,只见那冲出草屋的数名魔修,境界不一,至高者不过是五级魔炼士罢了。
秦忘舒满面堆欢,道:“各位魔兄,请了。”他不知魔众礼数,自然不敢揖手为礼,免得泄了人族身份。
那魔众个个身材高大,秦忘舒在人族之中虽不算矮,但与诸位魔众一比,可就略显瘦弱了。且秦忘舒又掩去魔息,等闲难以辩出他的境界,因此几名魔众面上就露出不屑之意来。
一名魔修喝道:“你是谁,怎敢擅自闯进摭莫山。”他说的话秦忘舒虽能听得明白,但发音却是古怪,这是因魔域极阔,每处口音自是不同。
秦忘舒道:“在下来自东方,只因族中兄弟加入魁神大军,不幸尽数战死,我为避这苦役,只好东奔西走。”说到这里,努力做出伤悲之色。
诸修魔修暗暗点头,大有同情之色。
秦忘舒心中想得明白,摭莫山魔众既然有投纳清流之意,想必与索瓦耶意见不合。说不定就是想逃了兵役。他虽不知魔域制度,只好从人族法度想来,幸好一说便中,看来天下虽大,那规章法度万变不离其中,一个“役”,一个“税”,怎样也是摆脱不得的。
一名魔修道:“你从东方逃到这里,却能不死,倒也是难得了,莫非是想投我摭莫王,有个安身立命的所在?”
秦忘舒大喜道:“这位魔兄的话说到我的心坎里去了。”
那魔修得意洋洋,道:“我何事不曾见过,你的心思我一见就明白了,本来你身世悲苦,收留你也无妨,只是如今情形却不同往日,我等实不敢留你。你取了这黑果,就投别处去吧。”
说罢果然取出几枚黑果来,递到秦忘舒手中。
秦忘舒若不知这黑果为何物,若是立时露了马脚,他接过黑果之时,暗暗运用观玄之术,将这黑果瞧了个明白。原来此果虽是天生地长之物,却与真玄丹相差无几,想来是补充魔玄之物了。
他欢喜道:“这物事正是用得着了,多谢魔兄相赠。”
魔修道:“你既得了黑果,至少也能暂时活下去来,速速离开摭莫山去吧。”
秦忘舒愕然道:“却让我去哪里?”
那魔众道:“魔域之大,你想去哪里,便去那里。”
正在这时,有两名魔众就吵了起来,他二人说话又急又促,口音又是古怪,秦忘舒一时间听不出二人为何争吵。忙静下心来,细细分辩,原来二人却是为了自己。
只听一名年轻魔众道:“那山外皆是索兵,却让他逃到哪里去?这不是要绝了他的生路吗?”
另一名魔众瞧来模样苍老,则道:“那索瓦耶处处要寻我等的不是,强逼我等归顺了他。只因不知摭莫山的虚实,不敢轻举妄动罢了。若此人是索魔派来的奸细,可不是糟糕之极?”
年轻魔众道:“若他再来逼迫,大不了就投了迦罗。我听说迦罗那里风气和睦,不会以强压弱,且人人可修高明心法。”
老年魔众道:“那新法虽好,却要将旧法尽弃了,祖上传下的心法,虽不算如何高明,难道说弃就弃?”
年轻魔众道:“阿伯,你也知祖上心法不算高明,那新法可是世尊传下的,是世间一等一的心法,就算从头修起,只要假以时日,定有绝大成就,可不比守着祖上心法强得多了。”
老年魔众口中道:“新法旧法且不论,这人是万万收不得的。”
年轻魔众道:“我倒是盼他是索魔派来的奸细,那摭莫王此时还没拿定主意,非得索魔逼他一下,方才肯投纳清流的。”
老年魔众叫道:“你这话真正岂有此理。”
秦忘舒心中已明白了七八分,原来魔众各族,所修心法不一,自然是有的高明,有的简陋。那年老者修习心法已久,自然不敢丢弃了,而年轻魔众习修心法不久,修为有限,就算弃了旧法重修,也不觉可惜。
魔域之众,人人都知新法的好处,但毕竟旧法习修者极广,越是修为高深者,或是无法割舍了,魔域新旧冲突也是难免。迦罗此刻虽是势力微弱,但只要能坚持下去,自然一日强过一日。
面前魔众也分了两派,老成持重者就不肯收留秦忘舒,年轻魔众则是无所忌惮,又觉得秦忘舒身世悲苦,心中倒是愿意留下他的。
秦忘舒听了片刻,心中一动,道:“若论那魔修新法,我倒是略知一二。”
此言一出,诸多魔众十几只眼睛顿时聚了过来,年轻魔众目露惊喜,年老魔众神色惊惧。
一名魔众喜道:“魔兄果然知晓新法?”
秦忘舒为了此次魔域之行,早就做足了准备,于魔修心法着实下过苦功,这新法虽不必去深修他,但既来魔域,自是要知已知彼。
他有无相魔诀为基,无论是魔修的新法古法,皆可依样施来。任谁也瞧不出他真正的底细来。无相魔诀中的“无相”二字,便是无迹无影之意,不光能藏身慝影,施展法术,亦让人瞧不出底细。否则当年那魁神怎能以这无相魔诀瞒过世尊?
秦忘舒掐起法诀一道,对那魔众道:“魔兄,你若是不怕死,可试我这新法的威能如何。”
那魔众丝毫不惧,道:“你只管施来,瞧你身子瘦弱,便是修了新法,又怎能伤得了我。”
这魔众本就身材高大,猛地吸了口气,四周暗起旋风数道,那是吸纳了四周魔息以为己用,就见这魔众身子立时长了三尺,全身肌肉堆积,变得雄壮无双。
魔修旧法之中,大多追求力量和速度,年轻魔众这法术本是魔域中最常见不过的。亦可知这百人部落所修心法,并无出奇之处。
秦忘舒笑道:“你可瞧好了。”伸掌向前轻轻一推,一道潜流无声袭去,正中那魔众胸口,这魔众大叫一声,身子向后飞了起来,足足飞出近百丈去。
慌得那四周魔众,急忙前去接应。却见那魔众在空中转了个圈,复又回到原地,面色大喜叫道:“厉害,厉害,我这落山功施展起来,便是万斤之力也推不动的,你身子瘦小,若不是修了这新法,怎有这般大的力气。”
秦忘舒道:“在下只想寻个所在安身,诸位若是不敢收留我,倒也无妨,万请指明我一条出路,如何能见到摭莫王。若那摭莫王也不肯留我,我也只好去别处了。”
约有半数魔众点头道:“这倒也使得。”
却见两名年老魔众面色一沉,一名年老魔众冷哼道:“你一来就要见摭莫王,难道还不是奸细!”一句话说的人人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