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乡试落榜,陈河万念俱灰,看着那些上榜的同学志得意满的样子,他自惭形秽,都不好意思和别人打招呼,一个人收拾行李悄悄离开了省城。
回到家,父母见他的神色已经知道结果,不再多问。他整天闷在房间里,只有吃饭如厕出门一下,翻看那些为应试准备的文章,怎么也不明白这次怎么还落了榜。考题的方向之前预测得八九不离十,临场发挥也四平八稳,还偶有得意之笔,结果还是没能入了考官的法眼。与他一起赴考的刘人杰平日写字作文从来不如远甚,这次居然中了九十六名。除了考官瞎了眼,实在找不到其他解释。
过几天,陈河的私塾开学了,他每天都铁青着脸,一看小孩子有不顺眼就狠命用戒尺修理,小孩父母来找他理论,他总是搪塞以“养不教父之过学不严师之惰”,即便如此,大家都知道他落榜了,背地里也不知道被指划了多少。
过了两个月,陈河忽然收到刘人杰的手札:久别未见足下安否弟回乡省亲特求一见盼允也。
倒是客气,陈河同意会见,去药铺买了点砒霜。买砒霜必须具实名,他毫不犹豫写上了自己的真名,再说药铺的人本来都认识他,也没有多想什么。
刘人杰来陈河的私塾拜访那天着便装,陈河穿着干净平整的儒服,头戴端正的儒冠,二人分宾主落座。寒暄之后,陈河亲自去泡茶,因为没人伺候。他泡了两盏茶,一盏有砒霜,吃了之后估计半个时辰以内就得发作。
“请用茶。”
刘人杰从托盘里选了一杯,试了试,觉得茶的味道怪怪的,心说这穷酸只能喝这样的茶叶了,出于同情,加上口渴,他还是喝了半盏。
陈河正襟危坐,一口气把茶喝光,徐徐开口道:“刘兄请了。”
刘人杰连忙回应:“不敢,不敢,陈兄请赐教。”
“刘兄自以为文章比我如何?”
“这个,”刘人杰脸上有点挂不住,“陈兄文章,全省知名,弟实不如。”
陈河厉声道:“你中我不中,那是为何?”
“这个,因缘际会,弟恐怕是运气好了一些,文章恰合考官胃口吧。”
“放屁!就你那水准,除非考官瞎了眼,否则如何得中。我实在是恨啊,也是嫉妒,所以我们两个喝的茶里,有一盏有毒。”陈河冷眼看着刘人杰,“今天我们一定得死一个。”
刘人杰听得此言魂飞魄散,急忙唤下人进来,自己先找角落把手指伸进喉咙,诱吐出一大堆秽物,随后叫下人迅速扶自己去最近的大夫那里。
陈河冷眼看刘人杰急急如丧家之犬,不停冷笑,又将那半盏茶也喝光了,端坐在至圣先师孔子他老人家像前等死。等了有一个时辰,他还是没事,心里一惊,莫非买到了假药不成?
然而确乎不曾死,随后便仍然是过着无望的人生。
一个月之后,陈河收到刘人杰来信:见字如面无恙幸甚弟向来敬重陈兄不意此次落第竟使兄心丧至此开偌大玩笑弟侥幸得中实因早获试题本欲告兄奈何兄一向耿直故不敢为尔经此一事吾心至憾至憾待心境平复当再拜望仁兄弟大杰诚挚顿首。
陈河不再复信,用心地准备着下一次乡试。
2014年8月22日 归云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