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镇上来了一位说书先生,那位先生叫做郑久,说的故事呀,极是生动有趣,无事时我也会去听他说书,那场面呀极是热闹,而且在场的姑娘也不在少数,也因这位郑久先生长的很是英俊,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很是好看,仰慕于他的也不少,不过呢他已经有媳妇了。
郑久先生每回说书,都会有一个穿蓝衣裳罗纱蒙面的姑娘坐在旁边默默的听着,大家都在专注的听故事时很少有人注意到她。那姑娘总是静静的坐在一旁,不过我还是发现了,郑久先生说书时时常要喝茶水润润嗓子,他的茶总是温热的,从未凉过空过,是那个姑娘悄悄的为他换了。而先生喝茶时,也会用温柔的眼神看向那姑娘,这般的情意绵长让人觉得很温馨。
我时常来听,有时候也会同冷二一起来,时日渐久,便也与郑久先生熟络了起来。每当郑久的故事讲完了,我也会帮忙一起打扫场地聊聊天,这时候的郑久换了一个人似得,他没有台上的神情多变,话语高昂,台下时的他总是脸带着温和笑意,哼歌唱曲变着法儿的逗我和他媳妇开心,我时而也会同他们一起打闹,不过有一点很奇怪,那便是他媳妇从不出声,不管说话还是笑,因为她蒙着面,就更是不知道她是开心还是生气,有一次趁她不在时,我悄悄的问郑久:“先生,为什么小蝶姐姐不说话,又蒙着面呢。”郑久淡道:“小蝶是个哑女,她又怕生,更怕别人笑话她,所以才蒙这面,不过她倒是很喜欢阿晴呢”我欣喜的笑道:“真的吗,我也是很喜欢小蝶姐姐和先生的,阿晴没有兄弟姐妹,反倒觉得先生和小蝶姐姐就像是阿晴的哥哥姐姐一般。”郑久拍拍我的肩:“你时常过来有帮忙,又陪我们说说话,我与小蝶来罗家镇不久,人生地不熟,能认识阿晴也是很欢喜的呢,那你就叫我作大哥吧,你唤小蝶姐姐,却叫我先生,那多不公平。”我红着脸笑笑:“嗯,大哥”。
第二天,又到了郑久说书的时辰,我同往常一样,早早的赶了过去,路途中却看到他在大街上着急的在找什么,我心下奇怪,于是走过去问道:“大哥,发生什么事了,”他听到我在叫他,立刻心急的问道:“阿晴来时你有没有见到小蝶,小蝶不见了”,我正想说没看到,一群骑马士兵打扮的人冲了过来,郑久见了一把搂过我,将我护在身前,我从未见过这么多马,很是吓了一跳,他神情严肃的瞧了一会,见我没事放下我,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已离开消失在了人群中。
俗话说,有缘千里来相聚,我跟郑久还是挺有缘的,我买好菜回家时,发现他居然就在我家里,郑久与冷二相对而坐,气氛十分僵硬,两个人都沉默不语,不过我进屋后,郑久见了我无奈的笑了笑:“阿晴妹子。”我走过去问道:“大哥怎么到我家来了呀,对了你找到小蝶姐姐了么。”郑久苦闷的摇摇头。这时冷二走过来说:“买了什么菜,快做饭,肚子饿死了,郑先生今天就在咱家吃,你多煮点。”我应了一声只好先去做饭来吃。
做了一桌的好菜,就冷二吃的最来劲,郑久呆呆的坐着,一看就知道他的心不在这儿,我询问道:“大哥,小蝶姐姐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告诉阿晴吧,阿晴无论如何都会帮你和小蝶姐姐的,”郑久抬起头说道:“阿晴,大哥谢谢你,现下大哥实在没有法子了,只好请冷兄弟和阿晴妹子帮帮忙,小蝶.....小蝶只怕是被我家人捉走了.....”。
后来郑久把事情从头到尾同我们说了一遍,原本郑久是上京有名望的世族公子,他爱上他现在的妻子小蝶,因为小蝶来历不明,又是个哑巴,家里人不同意他二人来往,于是两人就定下日子私奔,一路上逃避着家里人的追捕来到了罗家镇,罗家镇算是一个没什么名气的普通小镇,镇上人口也不算多,好不容易避开了追捕过了几天安生日子,但今天早上小蝶却莫名其妙的消失了,然后又在街上同我一起时遇到之前那群骑着风尘仆仆的士兵打扮的人,那正是他家里派来的,在那些人四处搜寻时,郑久遇到了在大街上看热闹的冷二,两人也有过照面,于是冷二就让郑久先躲到家里来了。
我想了想说道:“大哥莫急,我刚才回来时发现大街上那些人还在到处找,如果真的小蝶姐姐被他们抓住了,那他们一定会以小蝶姐姐作为要挟,把你逼出去了,所以说他们一定还没有抓到小蝶姐姐,说不定她早就发现那些人来抓你们,逼不得已只得先躲藏起来。”我拍拍的他肩说道:“一定会没事的,大哥你就先躲在我家,那些人不认识我和小冷,明儿个一早我就和小冷出去打探打探消息,帮你找找。”郑久感动的正要说话,冷二从我身后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心想完了,刚才擅自做主,完全忽视了正主在,我笑着转身拍拍冷二的肩:“相公,你说好不好。”
.......这一声“相公”叫的我面红耳赤,但冷二却欢喜的说道:“助人为乐是好事,听你的便是。”
家里多了一个男的,冷二感觉十分别扭,最后决定让我一个人睡里屋,他俩在外面打地铺,到了半夜我久久不能入睡,一直在想小蝶,不知为何总觉得她怪怪的。次日我一早就去书院请了假,同冷二一起到处打听消息,自从昨天开始,大街上就多了很多生面孔的人,那些士兵打扮的也在,他们手里拿着郑久的画像,见人就问,还重重有赏啥的,这时我忽然跟一双极为犀利的目光对视,我甚是心虚,拉着冷二就要走,“站住!!!”,这时身后响起一声呵斥,很多寻常人都以为叫的是自己,都一窝蜂的向我涌来,我和冷二就这么挤散了,我一边寻找冷二,一边随着人流跑,却不知是谁在我身后狠击了我的背颈,我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在一个驿站的客房里,有一个穿白衣服的人坐在我对面的纱帘下弹琴,我摸摸还在疼的背颈缓坐起身,帘后的人见我起来,便停了琴音,走了出来。这时我看清了她的面容,那是秀丽绝俗的貌美女子,只是脸色过于苍白,极美的一双眼眸却尽是淡漠,她长发未束,娇柔婉转,可我脑海中却浮现出小蝶的样子。小蝶一直蒙面也不曾说话,但是她的眼睛却与这个白衣女子一模一样,为了证实我的想法,我小心翼翼的问:“大哥在找你,姐姐你怎么在这儿。”她怪异的瞧了我一眼,淡道:“大哥?姐姐?你认识我?可我不认得你”,我心中大惊,不妙,她不是小蝶,难道是来抓郑久的人,我立刻紧张起来,并用戒备的目光看着她,她见我的样子变了,却莫名的笑了笑。
这时从外面走进来了一个小侍女,她微低着头向那白衣女子说道:“主上,人已到了。”白衣女子讥笑一声:“让她进来”。
只见从外面走进来一个蓝衫蒙面的女子,正是小蝶,我吃惊的站起来,白衣女子却盘腿坐了下去,并挥手让那小侍女出去,轻声对小蝶说道:“你还知道来找我么。”小蝶扑通一声跪在白衣女子面前,我觉得奇怪,但是想到郑久立刻走上前问:“小蝶姐姐,大哥在我家,他在找你呀。”
小蝶见是我,却甚是惊讶,她揭下面纱,我看清楚了她的模样,她居然跟那个白衣女子生的一模一样,如不是穿着不同,我几乎分辨不出来,但仔细看看,她的眼神中多了几许悲凉,她轻问道:“小阿晴,你怎么会在这儿.....”.我还没回答,那个白衣女子却一下子站起来,走到小蝶面前用力拽着她的手臂,大声说道:“你会说话了?你会说话了!怎么会....你怎么会!!!!!”说着说着便哭了,小蝶环过手拥住白衣女子,温声道:“嗯,我会说话了,蝶陌姐姐”。
白衣女子说要带小蝶离开,可我见过小蝶真实的容貌恐生后患,所以要杀我灭口,是小蝶为我苦苦哀求才让我留得一命,可是为了以防万一,只要将我一同带走。我心下着急,本来是和冷二在一起的,现在好好的一个人在他面前失踪了,他会不会怀疑我逃走了,正想着怎么请求小蝶想个办法逃走,小蝶却面色发白的口吐鲜血,我好是担心,只好先陪着她,以后再想办法逃跑。
出来后我才发现那白衣女子有众多随从,全是清一色的姑娘,我本想将小蝶身体不适的事告诉她,但是小蝶拦住我说什么也不让我去,而那白衣女子似乎也不想见小蝶的样子,路上让我和小蝶坐一辆马车,并且都有守卫在马车外面,根本没有逃走的机会,但小蝶也似乎从不关心这些,她靠在我的身边,缓缓向我诉说了一切。
我一直以为小蝶与郑久是对多灾多难的有情人,到现在我才发现全错了,小蝶她其实根本不是普通的哑女,郑久也不是普通的世族子弟。小蝶原来叫萧蝶季,那个白衣女子是她的孪生姐姐叫做萧蝶陌,萧蝶陌是江湖上某个组织的宗主,而历代宗主都会有一位‘铃佩’,这位‘铃佩’终生都将侍奉宗主,守护宗主,忠贞不二。老宗主死后,萧蝶陌继位,她杀伐果决,武艺高强,才华横溢,组织日益强盛,而谁也不会知道萧蝶陌的‘铃佩’就是她的孪生妹妹,萧蝶季。
萧蝶季与萧蝶陌不同,她从小就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并练就一种只能由‘铃佩’习练的功夫,这种武功会让练功之人失聪,失声,失明,只不过失明也并非是指真正意义上的失明,而是‘铃佩’眼里所看到的一切都将不会再有色彩,练就此功也便是宣誓对宗主的忠心。从此以‘铃佩’的身份而活,暗地为宗主铲除异类。可凡是人都会有七情六欲,若‘铃佩’爱上宗主以外的人,那便会内息错乱,邪毒侵体,走火入魔,会渐渐变得能听见,能说话,看世间百态都富有色彩,那也是回光返照之势,最后心脉尽断痛苦死去。
小蝶靠着我静静的说着,她心平气和,就像在说一间与自己无关的事,我却难过的流眼泪,觉得实在太残酷了,她轻轻握着我的手说道:“小阿晴,我回不去了,回不到小久的身边了,我是‘铃佩’,自然要死在世代‘铃佩’的葬身之地,我对不起我的姐姐,但是最后仍想留在她的身边。“我难过的抱着她,伤心道:“怎么都不能治好了么,你姐姐看起来那么厉害,她一定会想办法医治你的,等你治好了,再去和大哥团聚,而且大哥...大哥他家里人现在都来抓他了,你不见了他很着急,也很伤心,小蝶姐姐不要就这么走了好不好”。
“阿晴,你真是个善心的好姑娘,可是....我....我能那样同小久在一起已经是老天爷开恩,我又如何能奢求更多,小久心里惦念的那个人,根本不是我”小蝶闭眼顿道,“那是一个高风凉爽的秋天,那年我十九岁......”
十九岁的蝶季在萧蝶陌的指示下,要暗杀一个极厉害的人物,蝶季那时心高气傲,又失手重伤,为了不让人发现自己,撑着快昏厥的身体,找到了一个隐蔽的地方,用打火石点燃自己的衣裳,准备昏过去来个毁尸灭迹,但那阎王老爷不收她,她被一个中年男子救起,这个男子叫郑东,郑家的管事,郑东对蝶季多加照顾,蝶季渐渐好了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她一再刺杀郑东,但那郑东也有不可小视的身手,蝶季根本杀不了郑东,而郑东似乎也并不在意,直到某一天郑东深情的望着蝶季,并交给她一纸书信,字里行间的深情,非一朝一夕。
信里这样写到“我不知为何,你不能听,也不能说,但是你却可以看,我不知道你叫什么,但能日日见到你,便觉得欢喜。过了多久,我都想不起来了,只依稀记得少爷一次外游,不知怎么遇见了你,他见了你一次便心生爱慕,回家便画了你的画像,日日与你的画像相对,画像上的你,白裙飞扬,霓舞嗔笑,我偶见一会,便也再难忘记,我不想让你离开,望你能留在这。若是能够,那便是东毕生唯愿。”
那位信中的少爷便是郑久,蝶季知道了来龙去脉,但她能肯定是郑久不知在哪里见到了蝶陌的样子,绝不会是她,因为她从来不穿白衣裳,也从未露过面,为了防止日后生出祸事,蝶季想了一个计谋,她伺机接近郑久,让郑久以为是真的见到自己久慕之人,蝶季也佯作思慕郑久,之后她设计郑东,让郑久以为郑东有犯上之心,只好下手亲自除掉郑东,后再引郑久私逃,趁机毁去画像,二人在外,下手除去郑久也更是容易。可时日渐久,蝶季却越是迷茫,她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戏还是真心,但与郑久相处,她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情感,是她和郑东在一起时没有的,那种被人宠着,被人保护,爱护,她忽然想就这样下去。不料自己的眼睛慢慢有了色彩,耳朵也能听到一些声音了,才知道一切都太迟了,最后只能算着日子,不辞而别。
“我希望小久能把这一切只当成一个梦,我的梦醒了,他也该醒了,就让他家里人带他回去吧,至少这样他能平安。”小蝶说着说着便睡去了,我静静的看着她,知道再也没有法子了,她的生命在慢慢的消失,就如我姑姑一样,而我却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