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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好色之君

在赵武的主持之下,晋国向诸侯展示出了一个友善的国家形象。然而,晋国的外交并不是他一个人能完全掌控的。他的上司,也就是晋彪,并不是一个完全不管事的国君,只要他对某件事感兴趣,他就会来插手,而且往往做出与赵武截然不同的决定。

当时,卫国的国君与下面的卿大夫不和(卫国这方面历来有传统),引发了一场内战。而事情的起因说起来仍然可以算是“鸡毛蒜皮”。

说是卫献公衎(kàn)有一天邀请大夫孙林父和宁殖吃饭,两位大夫早早地就来了,但他们没想到自己从早上一直等到太阳落山,都没有等到国君的身影。两人肚子饿得咕咕叫,便去问卫衎身边的侍从,侍从回答说:

“君上今天一天都在宫苑里打猎。”

两人便道:

“你可否带我们去见一见君上。”

侍从便带着孙宁二人去了卫衎所在的宫苑,经过层层通报,侍从们终于把二位大夫在苑外等候的消息告知了卫衎。原来,这卫衎今天打猎太兴奋了,以至于把宴请孙宁二人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而得知二人在外等候之后,卫衎没有换上正装,穿着打猎的一身戎装就出来接见了他们。

按照古代的礼节,无论君臣,相见的时候都要穿上正装以示庄重。你穿着其他的衣服去见面,就好比相亲的时候穿着乞丐装一样,是非常失礼和让人生气的行为。孙宁二人当时看见卫衎这么随随便便就来见他们,就像被人鄙视了一样气愤。联想到自己又被卫衎放鸽子,整整饿了一天。两人的气愤顿时演变成了仇恨。

而最终促成孙林父等人叛乱的导火线,则是孙林父之子孙蒯和卫衎之间的另一场宴会。当时,卫衎大摆宴席,宴请诸位大夫。他喝得兴起,便让乐师演唱《诗经》中的诗歌来助兴,而且点名要唱《巧言》那首诗。

本来《巧言》这首诗是描写一位爱国志士对谗言误国的忧虑,并没有别的意思。偏偏诗歌的最后一章写的是:

“彼何人斯,居河之麋。无拳无勇,职为乱阶。”

原来,孙氏的封地在戚城,处在卫河的上游。乐师把这句词一唱出来,孙蒯就听着很不舒服,仿佛卫衎在借乐师之口说孙家“居河之麋”,“无拳无勇”还想谋反作乱。

孙蒯回去之后就把这件事和父亲孙林父说了,孙林父勃然大怒,你卫衎影射我孙家要作乱啊,好,我就真作乱给你看。于是,孙林父联合了宁殖,发动了兵变攻打卫都楚丘。卫衎打不赢孙林父的叛军,只好仓皇逃跑。孙林父仍旧带兵穷追不舍,卫衎只得派人来求和,孙林父却将这些使者统统杀死。最终,孙林父在卫齐边境将卫衎的卫队击溃,卫衎孤身一人逃亡到了齐国。

叛乱成功之后,孙林父拥立了卫衎的叔叔卫秋为新君,是为卫殇公。然而,十二年之后,也就是公元前547年,事情又发生了转折。孙林父和宁殖之子宁喜因为争权而交恶。宁喜见孙氏势力大,国君卫秋都在他的掌握之下,便又发动了一场政变,杀死了卫殇公卫秋,孙林父被迫逃回了自己的封地戚城。

宁喜杀死卫秋之后,派人到齐国把卫衎迎接了回来。重返君位的卫衎当即便发起了对孙林父的报复,派兵进攻戚城。孙林父自知不能敌,干脆就带着戚城一起投靠了晋国,以请求晋军的庇护。

对于孙林父前来投靠的这件事,按照赵武“以和为贵”的外交原则,赵武应该是不会同意的,因为这样做不仅会激怒卫国,而且也会给晋国留下支持叛臣的恶名。然而,晋彪为了展现霸主的威风,自己做主接纳了孙林父,还派遣一支部队帮助孙林父守城。

对孙林父无比仇恨的卫衎不顾晋国的干涉,继续派兵攻打戚城。在攻城战中,卫军杀死了三百多名守城的晋军士兵。闻知此事的晋彪暴跳如雷,他于当年的六月集结了鲁、宋、郑、曹四国,发起诸侯联军讨伐卫国。一举将卫军打得落花流水,攻占了六十多座城邑全部交给了孙林父。

吃了大败仗的卫衎连忙派宁喜等人向晋国求和,晋彪完全不给好脸色,反而以宁喜弑君为理由将他抓了起来。卫衎自己亲自来为宁喜说情,晋彪又把他也扣押了起来。

晋国包庇卫国的叛臣,还将卫国国君拘留,一时间轰动了整个中原。郑国和齐国的国君连忙赶来晋国为卫衎求情,但无论他们如何求晋彪给面子,晋彪就是不肯释放卫衎。

晋彪不肯放人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卫国冒犯了他晋国霸主的地位。

赵武见事情如此闹下去不是个办法,便劝谏晋彪说:

“晋国之所以是霸主,是因为我们宣扬道德,惩治邪恶。但现在君上却为了一位臣下而拘禁国君,不太合适吧。”

赵武的意思很清楚,卫衎虽然有错,但他毕竟是君,而孙林父却是一个裂土叛国的大夫,晋国为了一个叛臣而搞僵与卫国的关系,诸侯们会拿什么眼光看待晋国。

可惜的是,晋彪依旧对赵武的劝谏置若罔闻,在他的眼中,中原诸侯都是低晋国一等的附庸,可以任凭自己的性子处置。

他把卫衎等人一关就是半年。直到年底的时候,无可奈何卫国人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送美女。

晋彪的好色其实在诸侯中早就有所流传了,他不理政事的时候便是躲藏在深宫之中与嫔妃宫女嬉戏。卫国人针对晋彪的这个喜好,从公族中挑选了一位漂亮的少女进献给了晋彪。晋卫两国都姓姬,按照周礼,同姓男女是不能通婚的。但晋彪被美色吸引,全然不顾这个规矩,接纳了卫国的这位美女。

得到美女的晋彪一下子就变得非常好说话。没过几天,晋彪便基本同意了卫国人的请求,把卫衎和宁喜等人释放回国了,而且还将半年前侵占的60座城邑归还给卫国。唯独叛臣孙林父,晋彪坚持保留他的封地戚城,并且继续让晋军给予庇护。卫国人只能妥协。

卫衎回国后第二年就过河拆桥,以宁喜专权为由将他处死了。而孙林父则在晋国的保护之下,安然度过了余生。他治理下的戚城由于交通便利,反而成为了当时远近闻名的繁荣之地,一些诸侯盟会经常在戚地召开。后来吴国的圣人季札曾途径这里,给了孙林父一个小小的劝告,希望他不要仗着有晋国庇护,而沉迷享乐无视他人。

一场风波结束了,但晋彪收受美女才放人的举动着实让诸侯们对他侧目。经过晋彪这么一闹腾,晋国的国际形象又被大打折扣。幸好担任正卿赵武一直以温和姿态示人,苦心维护与诸侯的关系,才没有使诸侯背叛。史书上评价说:“赵文子(赵武)贤,故晋平公失政,而诸侯犹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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