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浮香带着妘璃回到旧屋,拿出一套自己干净的衣服递给她:“你的东西还在杂役房,先穿我这件吧。”
妘璃双手接过,看着浮香的冷面垂眸,轻轻问:“浮香,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浮香抬起眼,轻轻扫了她一下,撇过头去,沉默片刻,方道:“我哪里是生你的气,我害怕你生我的气。你走之后,我便觉得当初的确是自己太过冲动,想要去看你,却又不敢。”
妘璃小声说:“浮香对我一直很好,只是那天……是因为护主心切吧。”
那天之事……浮香也不知是怎么了,是生气,是嫉恨吗?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那****从尚衣局回来,在路上碰到乔珠,被她的话激了一下,心里很不开心。”将那次遇到乔珠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她心中更是悔恨不已,“我本该信你才是,也不至于你……”她难过地背去身,默默擦去眼角的泪。
原来在此之前还有这样一个插曲,妘璃恍然大悟,平日的浮香善解人意,但那日的浮香太过冲动异常,原是因乔珠的出现。同时,妘璃也暗中笃定,锦妃对她的确是抱有其他目的的。
妘璃握住浮香的手,微笑说:“一开始是我立场不清,多亏了这次让我有了定数,否则可能真的连累到公主和你呢。浮香,过去的事便让它过去,以后我们还是好朋友、好姐妹,好不好?”
“好!”浮香柔笑,点点头。
窗外,雨过天晴,云卷云舒。如丝的雨水从屋檐滑落,滴成一粒粒水清透亮的珠子。打开窗子,从外飘来一阵雨后花开的香味,清新自然,随呼吸在身体里散开,心膛宛如浸洗在清澈的溪水中一般清凉舒服,前方的路也渐渐清晰起来。
妘璃和浮香双双回到正殿,正见陈景佑一脸无奈。陈毓馆拉着他,嚷着要去见皇帝。
还以为是出了什么要紧事,两人立马上前劝说陈毓馆。而陈景佑则示意无事,最终妥协,带着她前往德心殿。陈景佑估摸着此时皇帝已经召见完每日必议的重要大臣,当他们来到德心殿时,皇帝正好从殿内出来,准备前往后宫。
陈毓馆大步奔去,笑嘻嘻拦在皇帝面前福了个身:“儿臣参见父皇!”
妘璃和浮香也快步赶去,站在不远处低头谨慎。妘璃进宫以来极少见到皇帝,她不敢抬眼,却能从方才远远的一眼看到皇帝身穿明黄龙袍,腰板挺直,但因年岁腰部略微发福,她一动不敢动,静静听着他们说话。
皇帝见了陈毓馆,宠溺笑道:“今日怎么这般勤快,舍得出光华殿了?”
陈毓馆搀住他的手臂,边走边说:“儿臣早就想出来透透气了,可是不知道去哪里才好。”
皇帝奇怪:“皇宫如此之大,还有你不去了的地方?”
陈毓馆嘟嘟嘴,不高兴说:“皇宫再大又如何,这十几年我再把皇宫逛了个遍,有什么有趣的。”她绕下台阶,跑到陈景佑身边,又说道,“所以我请南郡王陪我出宫游玩一日,还请父皇恩准呢!”
陈景佑上前一步,礼行道:“皇上如若恩准,臣一定保公主殿下在外周全。”
皇帝摇头说:“景佑,你也不必如此惯着她。自你上次给她带了民间一些什物,她便日日想着出宫,这哪是一国公主该有的样子。”
陈景佑低叹:“臣知错!”
陈毓馆哼哼道:“一国公主更要为父皇分忧解难、体察民情!儿臣不知民间疾苦不知民间玩乐,将来有人问起儿臣对己国所知多少,儿臣可便一个指头都说不上来,岂不让人笑话!这哪是一国公主该有的样子!”
“你这嘴皮子!”皇帝无奈地“哈哈”大笑,答应说,“也罢,就让你出去瞧瞧,除了必要的宫女侍卫,朕再指派一人跟随。嗯,便让虞将军去吧,他是朕新看重的武将,有他保护,朕可放心。”
陈毓馆兴奋拜:“儿臣叩谢父皇!父皇福寿绵长,天下太平!”接着她跑上去,拉着皇帝问,“父皇这会儿要去哪儿?”
皇帝宠溺地摸摸她的脑袋:“朕得到锦妃宫中去看看,听说锦妃今日身体抱恙,朕瞧瞧她好些没有。”
“哦~!”陈毓馆眼珠一转,“可是父皇每日已经这般劳累,还要赶过去看锦妃娘娘。不如儿臣先给父皇敲敲腿揉揉肩,放松一下再去也不迟,也好让儿臣尽尽孝心嘛!”
女儿如此乖巧,做父母的自然求之不得,皇帝满口答应,回到德心殿中。妘璃和浮香则在殿外候着,两人满脸严肃,大气也不敢喘一下。陈景佑哭笑不得,上去说:“你们在这儿不必太过紧张,皇上很快就睡着了。”
妘璃抬起头,奇怪望着他。浮香则一下明白过来,她跟着陈毓馆日子较久,所以对皇帝的习性也稍微了解一些。
皇帝终日忙于国事,还要平衡后宫,随着年岁渐长,身子只要稍稍放松,就控制不住如潮涌而来的困倦呼呼大睡。陈毓馆这次给他翘腿揉肩,一阵舒缓,也便要闭眼歇息了。陈毓馆在尽孝心的同时,也给了锦妃背后一棒。
果然,不出半个时辰,陈毓馆笑眯眯从德心殿出来,使了个眼色,悄悄从白玉石台阶上下来,跟陈景佑约定一个出宫时间,大摇大摆返回光华殿。
妘璃一头雾水,路上小声问了浮香才知这其中秘密,不由也生笑。只怕这次之后锦妃暗地对陈毓馆气怨更深了。
七夕之夜在三日之后,陈毓馆让浮香守宫,命妘璃出宫。浮香在陈毓馆身边呆得久了,事事顺得如意,但妘璃之前出过太多差错,陈毓馆准备以这日为分隔线,如果在此之前妘璃做事体当,便真正让她回到光华殿原来的宫女位置,否则便贬为低等宫女。
妘璃对此更是慎重,浮香也为她彻夜讲解陈毓馆最易变化的性子和或许会发生的状况,提前想好对策,以防万一。妘璃认真学习铭记在心,这些应变计策不仅要在那一日谨慎跟随,往后也是受用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