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证明,她要他活下去的信念是这么坚定!
“太医呢?快叫太医来!”黎兮一边使劲地摇着他的手臂,试图让他醒过来,一边大声朝门外喊去。
因为她哭得太过悲伤,耳际的白蔷薇花掉落下来,孤零零地躺在床上,静静地听着她一个人的悲泣。
泪,一滴一滴掉下来,落在白色上,模糊了人的意识。不知这到底是蔷薇花的泪,还是黎兮的泪?
她想,要是当初跟师傅学的医术,而不是毒术,该有多好!至少不会像现在这般无助,无助到只会掉眼泪。
小宫女听到声音,忙跑下去请了太医过来。
太医苑的老头提着药箱匆匆赶来,为司马绍诊脉后,捋了一把白须,面色凝着沉重,向黎兮禀道:“启禀娘娘,陛下无碍,只是失血过多,再加上多日缺少食物,所以一时昏厥过去了!只要好好静养,就会醒来!娘娘请勿太过担心!”
还好虚惊一场,黎兮顿感稍微安心了些,全身的神经才松了些。
是啊!那么强大的魔鬼怎么会轻易倒下?
一群太医退下,偌大的宫殿又一下子静了下来,只有香炉里荡香在一点点焚烧,升起一缕缕白色的烟圈,似一朵朵绽开的白云,飘渺而虚幻。
黎兮眨着水眸凝望着他,一只手抚上他安详憔悴的脸,的确瘦了很多,苍白了很多。
她守在他床边,许久,许久,他才醒来。
“把药端上来!”黎兮吩咐下去,又在司马绍头下多放了个软垫,让他枕高点。
司马绍默默看着细心认真的她,微白的唇角轻扬,流了这么多血,值了!
小宫女把刚熬好的药,递给了黎兮,便知趣地退到外面守着。
“来,喝药!”黎兮甜甜一笑,舀起一勺黑漆漆的药,轻轻吹了吹,送到他口里。
司马绍不语,静静地喝着她喂的药,却觉得这极苦发药,却是甜的。
黎兮一口一口地喂着,不觉心中酸苦又搅起,满心不是滋味,又好笑,又好哭!
其实人生真的是一场盛大华丽的游戏。
他曾赐我一碗堕胎药,我赏他一碗毒汤;他让我大出血一次,我也让他尝了两次穿骨之痛;他让我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我也让他下了一次地狱。
现在,终于渐渐恢复平静。
“兮儿,你能答应我一个要求么?”司马绍凤眸瞧着黎兮,握住了她拿着勺子的手,突然开口说道,打破了这温柔的宁静。
“什么要求?我若能做到便答应!”她抬眼对上他的眸子,轻声回道。
“陪在我身边,直到白发苍苍!你一定能做到!”司马绍紧紧抓着她的手,说得极认真。
她的手不禁一颤,凉汗冒上手心。
直到白发苍苍?我可以陪你直到白发苍苍吗?我是来自未来世界的人,真的可以一直陪你老下去吗?
黎兮粉唇轻启,微微笑道:“我不知道是否可以陪你直到白发苍苍,但我会珍惜每一个有你的日子!”
她的回答显然不是司马绍想听到的!可是她只能这样说,她害怕给他太多承若,到后来变成失望!
“不知道?恩?”他脸上蕴着薄怒,一双妖冶的眸子直直望着她,想要看穿她此刻究竟在想什么?
“白发苍苍,似乎是好久好久的未来!我无法遇见那么久以后的事,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珍惜此刻,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你说是不是?”她看着他的眸子,脸上虽是浅笑,心中却是苦泪。
“哼哼……命运多舛,兮儿说得在理!”司马绍松开她的手,撇了撇薄唇,那抹笑极魅惑。
的确!命运多舛,谁知道那一秒会发生什么?
琳琅居。
司马裒步入黎兮住过的那间简单素雅的房间,径直走到黎兮的梳妆台前,似看到了她坐在这里梳头的情景,听到他进来的脚步声,美丽的眸子眯成了两弯明月,回头笑着对他说道,“裒,帮我画眉吧?”
多么温情浪漫的一句,他也笑了起来,对着微暖的空气说了声,“好!”
忽的眼前人影消失,只剩下空荡荡的椅子。
一股悲凉袭上心头,无声无息地啃噬着他的心脏。
他拾起梳妆盒里的那支断成两截的眉笔,眉头不禁皱起,这是他送给她的,却断了!正如他们两的感情一样,断了!
怎么说没就没了?这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到底哪里出了错?
安静的空气里只有他凝重而哀伤稻息,很长很长。
他紧紧抓着断了两截的眉笔,埋着沉重的步子到了她睡过的床。他没有脱下鞋,躺了下去,枕在她曾经枕过的绣枕上,拼命地呼吸着她残留的香味。仿佛只有这样,才敢确信她真的存在过,真的有那么一段时间完完全全属于他。
他闭上眼,脑海里是她无忧的笑容,她洒脱的眼泪,还有她的倔强时嘟起的觜,害羞时垂下的眸……不觉自己的脸上,也漾起淡淡的笑。
忽的,他惊醒,看到了她仇视鄙视的眼神,薄凉疏离的唇角,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她该是恨我了!
他扯了扯唇,露出无奈晦涩的笑。
或许从他开始骗她的那一刻开始,他们注定了是这样的结局。倔强高傲的她怎么容许我血淋淋的欺骗和伤害?
只是,一切他也有自己的苦衷和深情!
苏依依一身粉裙,悄步走进,坐在床头,挽起他的胳膊,靠在他的肩头,娇声说道:“裒哥哥,别伤心了!黎兮走了,可是我会陪在你身边的,永远不会抛下你!”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司马裒声音很温柔,温柔到让人不寒而栗。
“裒哥哥……”苏依依蹙着柳眉,一脸委屈的模样,眼中立即红了一片。
“出去……”司马裒依旧轻柔,扫了身边的苏依依一眼。苏依依撞上那眼神,不禁瞳孔一缩,那样温柔的眼神,实在太可怕。
苏依依只好起身离开,转身那一瞬,娇俏的脸上立即拧成一团。那个女人的屋子,进都进不得!这就是黎兮的高明之处,尽管走了,却依然能牵动着他的心。这亦是自己的可悲之处,尽管明知他的心在那个女人身上,却依旧不舍得离开他。
她为他牺牲了多少,谋划了多少?他又可知?
“主子,咱们已经在这里逗留很久了,大王病危,下了急诏,让您立马回鲜卑吧!而且我们在这里也是无能为力,她又被司马绍带进了宫里,想要把她弄出来,就更难了!所以我们还是先回吧!”项和握着腰前的剑,站在慕容晨一旁,心中甚急。
“让本王静一静!”慕容晨一手支着脑袋,淡淡的烛光映照下,一张清隽的脸上愁云满布。
项和叹了一声气,知趣地轻步退了下去!
慕容晨从竹筒中抽出了一卷淡淡胭脂色的纸,轻轻铺展在桌上。这是她以血作的诗画,纸上还残留着似有似无的墨香,纯蓝的眸子垂下,手指尖滑过那血干了后变成锈红色的海棠花,独自念起这首海棠诗:
“幽姿淑态弄春情,梅借风流柳借轻。
种处静宜临野水,开时长是尽清明。
及经夜雨香犹在,染尽胭脂画不成。
诗老无心为题拂,至今惆怅似含情。”
低迷的声音飘进窗外的柔和的月光里,似越来越哀愁,越来越幽长。念完了整首,又反复吟道,“至今惆怅似含情!至今惆怅似含情……真是写得好!蔷薇啊,蔷薇,你这究竟是写你自己呢?还是写我呢?”
至今惆怅似含情,不正是说的我对那个女子的感情吗?
“哈哈……”他眸子一闭起,坏坏地笑了起来,只是微微上扬的唇角却勾勒出一弯苦涩。
眼皮掀开,蓝色的异眸仍是那么纯净好看,唇边的那抹笑似喜似忧,“你说,是不是你早就预料到了呢?不然你怎么会把我此刻的心情写的如此贴切!你说,当初我没遇见你有多好?或者说,我没把你带到他的身边,该有多好?至少,我的心情不会像现在这般糟糕!”
……
项和从慕容晨那里出来遇上了玲珑,玲珑正要进去,被他阻止,“现在你不是进去的时候,主子他心情不太好!”
玲珑迟疑了一下,本想来给主子请罪,却来得不是时候,现在也只好作罢。
这次她没有保护好那个女人,慕容晨出奇地没有责罚她,反而让她感觉受宠若惊,惴惴不安,因此思来想去,还是先来主动请罪,大不了受一顿罚,但这样心里会安心许多。
项和说完,便朝前走去。
“项将军怎么看上去无精打采的?有心事?”玲珑走在项和后头,瞧着那宽大的身影有些索然,于是大步跟了上去,盯着他峻拔的侧脸,笑着探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