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普敦点了点头，然后朝钱龙辉这边凑了凑：“Ripostiglio，杂物间。意大利语，不是吗？”
钱龙辉有些吃惊地看着他：“你会意大利语吗？”
“啊，只会一点点。”开普敦微笑着说，“我之前在意大利那边短期驻扎过，所以知道一些基本的单词。”
“那真是太好了！”一个计划已经在钱龙辉的脑子里形成，“我也懂一点意大利语，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分头行动了。冈萨雷斯，到你的实验室要从哪边走？”
“左边，从左边走更近一些。”
“很好，那么你和开普敦两个从左边去档案室，我走右边。我可以去找找一些其他和人鱼或者海怪有关的证据——我想总有类似实验室之类的房间存在的吧？然后，因为这是一个环形走廊，所以我们可以在另一头汇合。你们觉得这个提议怎么样？”
开普敦看了看两头深不可测的幽深走廊，不免有些担心：“你一个人没问题吗？”
“没事，我自己会注意的。”钱龙辉自信地笑了笑。
“那好吧。”尽管还有些疑虑，但开普敦还是接受了钱龙辉的提议，“请一定要多加小心，我现在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知道。你们也是一样，注意安全。”钱龙辉说道。
他们两个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便转身向左，沿着和钱龙辉完全相反的方向，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远处的黑暗之中。
现在就剩钱龙辉一个人了。
他转过身，顺着右边的路向前走。他用手电照着前面，但是前方的黑暗却像是雾一样，怎么赶也赶不掉。黑暗又无尽的走廊开始给他一种消极的心理暗示，他渐渐地感受到了来自精神上的压迫感，还有一种恐怖的错觉。天哪，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静得有些可怕！研究所也不知道是怎么设计出来的，隔音效果出奇得好。身处其中，就算海浪在几米厚的墙体之外咆哮，也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
他皱紧了眉头。不，这可不行，振作起来，钱龙辉。他甩了甩头，努力把心中的杂念排除掉。他故意把步子踏出声音，清脆的“嗒嗒”声开始在研究所狭长的走廊中回响。这里没有什么可怕的。除了我自己，这里没有其他人。他在心里不断这样重复着，才使勇气重新注满了他的全身。
钱龙辉把手电紧紧地握在手中，谨慎地向前移动。每路过一个房间，他都会把手电筒的光圈移到门牌上去。他不想放过任何一个他所希望见到的意大利词语。
绘图室、卫生间、准备室、开水房……研究所看上去配备齐全，只可惜这些都不是钱龙辉想要的。他还发现了一个细节：一路走来，所有的门都开在自己的右手边，也就是环形走廊的外围；而通向环形走廊左侧那个圆形空间的门却一个都没有。钱龙辉很高兴自己发现了这一点。很有可能整个研究所的核心就在这里面，外围的这些房间只不过是起辅助作用的。看来我得尽早找到通向这里面的门。
钱龙辉继续向前寻找着。他经常会路过一些毫无意义（对于他来说）的房间，甚至半天都没有一个能和生物研究沾上边的房间出现，这不禁让他有些气馁。不过似乎是上帝在故意开他的玩笑，他刚刚在心里小声抱怨了一句，就有一个非常显眼的对开门闯入了他的视线。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尽管他更希望这个门出现在自己的左边，但上面的门牌已经不足以让他再奢求什么的了。
ILPRIMOLABORATORIO
第一实验室。他的嘴角不禁浮现出一丝微笑，就好像辛巴达找到了他的宝藏。我必须进去看看他究竟在做些什么实验。他决定潜入到实验室里，找找类似实验报告的文件，好判断研究所的主人跟人鱼和海怪到底有没有联系。
他显得格外小心，并没有莽撞地直接进去，而是先把耳朵贴近实验室的大门，监听里面的动静。在确定实验室里确实没有人了之后他才试图去开门。运气不错。门没有锁，他很轻松地就进入到了里面。
实验室因为没有开灯的缘故而一团漆黑，但仍有一些仪器和瓶瓶罐罐隐约显露出了大致的轮廓。保险起见，他决定暂不开灯，仅用手电照明。他把手电筒的灯光环绕了一圈，大致了解了整个实验室的构造。这个房间布置得和一般的实验室差不多，但他能确定这的确是个生物实验室，因为仅在靠得最近的一张实验桌上他就已经发现了两台电子显微镜。他猜测应该还有更大更精密的显微设备放在这个实验室的深处，只不过还没有被他发现罢了。
等等，这是什么味道？他突然闻到了一股奇怪而刺鼻的气味。闻起来像是……福尔马林？他皱了皱眉头。在生物实验室里闻到福尔马林就好像在足球场里看见了足球，没什么好奇怪的，但他还是起了疑心。难道他在保存尸体？除了这个用途，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理由需要用到这种化学试剂。那么他到底在保存什么生物的尸体？钱龙辉对这个问题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他把门虚掩上，然后顺着福尔马林的气味，寻找它的源头。应该是这个。他把目标锁定在了两个离他很近的圆柱形容器上。它们大概有一个人那么高，都被红色的帷幔盖着。他向前靠近了两步，发现刺鼻的味道尤为浓郁。看来这是两个存尸罐。他推测着。这里面会装着海怪吗？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他迫切地希望知道真相，所以没怎么犹豫，立即把离他较近的那个存尸罐上的帷幔拽了下来。
噢，我的天哪！
他完全呆在了那里，那个抓着帷幔的手也开始微微地颤抖。
尽管他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但显然事实还是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
这……这是怎么回事？
开普敦在冈萨雷斯的带领下，沿着与钱龙辉相反的方向赶往档案室。两个人一前一后，没有什么交流，黑黢黢的空旷走廊里只有错杂的脚步声在回荡。
“你还记得你的房间在哪儿吗？”开普敦觉得气氛有些压抑，所以率先打破了沉默——但是他的声音把自己吓了一跳，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很小声了。
“我在研究所里面待的时间恐怕比你在船上待的时间还要长，怎么会忘呢？”冈萨雷斯没有回头，很自信地说，“放心，应该就快到了。”
开普敦又沉默了一会儿。“你在这里面究竟待了多长时间了？”
“很久了。”他摇了摇头说道，“反正在这个小环境里你也不需要知道确切的日期——我也没兴趣知道，所以原来真的是一点也不清楚。直到前天我看了泰晤士报后才推算出来，我到这个小岛差不多已经有两年多的时间了。”
两年！“那……你在这期间大概出来过几次？”
“嗯……我猜应该不超过十次吧。”冈萨雷斯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耸了耸肩说，“这不算什么。在我看来，只要能从事我所热爱的工作就行，我不会太在意别的事情。”
上帝啊，平均两个多月见一次阳光！开普敦终于知道为什么冈萨雷斯的肤色会这么怪了——这是长期不晒阳光的结果。他很难想象，冈萨雷斯是怎样在这么一个单调乏味的闭锁空间里坚持那么长时间的。不过或许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世上还能有比从事自己喜欢的职业更幸福的事吗？开普敦自己当初选择离开军队，放着高薪的工作不去干反而挑了这样一个游走在法律边缘的危险职业，不也正是这个原因吗？只要有足够的信念，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到的。这其实也是开普敦船长的信条。他现在很庆幸冈萨雷斯的这种狂热并没有用在那些危害人类安全的事情中去，而且他还在对学识热切的渴望中保持了良知，在发现自己从事的研究似乎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后没有袖手旁观，而是勇敢地去探寻真相。他并不是一个没有原则的学者，这一点让开普敦非常钦佩。
“你看！”冈萨雷斯突然停了下来，指着一个房间，“已经到了我的实验室了！”尽管声音很轻，但还是难掩他心中的兴奋。
开普敦顺着手电的光束看到了门牌，心中也不免高兴起来。
BEDROOM&LABORATORY
“这大概是整个研究所里唯一能看到的两个英文单词吧？”开普敦打趣地问道。
“差不多。”冈萨雷斯答道，“快，前面应该就是档案室了，我们最好不要浪费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