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铃声一响起来,刘研就知道是蓝天星打来的电话。
“蓝、蓝老弟,有什么事?”说话的时候,刘研发现自己哭了。
“啊?你怎么了,用这种说话声音?”
“没有,刚才想打喷嚏没打出来憋得难受,怎么了?”他撒了个谎。
“有个好事,周柳能用嘴发出声音了。”电话那头,蓝天星的声音听上去很激动,然而这充斥的喜悦的声音就像一把刀轻轻地割着刘研的心脏,边笑边割,并且还你只能静静地看着。
“实在对不起,实在对不起。”院长抱歉地说着,老泪纵横,“是我诊断失误,我已经向省里提出了辞职,并做了检查报告,正等上面给予调职处分呢。”
刘研刚到病房门口就看到院长正对着蓝天星以及几位专家、主治医师不停地哭诉和道歉,他哭得异常伤心,几乎是肝肠寸断的样子。
“他到底怎么了?”刘研问蓝天星,却被蓝天星拉出了病房。
“老院长错把周柳诊断成了植物人,当时医院当中有些专家一直提出反对意见,这也就是为什么医院对周柳有拖延治疗的原因,原来是双方各持己见,所以治疗方案迟迟受阻,并不是我们所理解的那样。今天早上有神秘人打来电话,一下就捐出了二百万元的钱用于周柳的治疗。我们怀疑是周柳的某位在世的亲人做出的善举,可是好像是用公用电话打的,回拨之后无人接听。现在还不好查证。”
“为什么老院长会诊断失误?”
“哎,他个人原因啊,昨天晚上,晓梅到了很晚才回家,到家以后就一脸的疲惫和焦虑,我问她怎么了,她只是洗了个澡就睡了。今天早上她才告诉我,老院长开始患上了中度的老年痴呆症,把周柳记成了一个叫周尤的,是曾经成为植物人的年轻人。说实话,院长已经很少参加会诊了,他经常在晓梅那里秘密接受精神治疗,并不让她把整个事情告诉医院里的其他人。所以当初,晓梅听到我要见院长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所以,院方迫于院长的威信,不敢多说甚么,但又偷偷执行?”
“对啊,我也错怪了那个小护士,只是她不敢把真相说出口罢了,还真是对不住她。”蓝天星把后背靠在墙上,他扭头看了看外面的天空,阳光下,几个小护士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在医院的花园里晒太阳。
“那周柳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时受伤,脑出血,经过医院多方面的呵护,以及修复基因等手段,现在那个血块居然慢慢消失了,其实就是普通的瘫痪,医院今天早上刚刚对周柳做了全方位检查。发现他的体重居然比刚刚住院时,整整长了三公斤,好像面色也比以前好多了。真是奇迹啊。”蓝天星的脸上稍微显出一些微笑。
“可是,老院长也就真的要受到处分并辞职了么?多可惜啊,毕竟是因为年龄的缘故。这老年痴呆症估计是挡不住的。兴许我老了也会得这种病呢——没有挽回的余地么?”
“不知道啊,这毕竟是医疗事故啊,幸好发现的及时。”说着,二人返回了病房。刚才他们二人太专注交谈了,都没看到老院长是什么时候离开这里的,估计是怕吵到病人。蓝天星坐在周柳的身边,刘研把门关上。
当蓝天星看着周柳的脸时,周柳的眼睛也移动向蓝天星。
“他的眼睛比以前灵活多了。你看。”蓝天星说,刘研也凑过去。
“蓝。”周柳慢慢地发出一声。
蓝天星听到周柳叫他“蓝”,激动得都要哭了。他忍住泪水,点点头,周柳的嘴很奇怪地咧了咧,虽然很难看,但蓝天星知道他那是在笑。
“假以时日,兴许他就能慢慢说话了,时候不早了,我们让他好好休息吧?”
蓝天星和刘研走到病房门口。
“别走。”周柳很是虚弱地说出两个字,引得蓝刘二人大吃一惊,他们回头看着周柳微微扭过来的头。他有话要说。
二人返回来坐在床边,看着周柳,刘研刚要说话,蓝天星却制止了:“让我来,你做好记录。这你比我专业。”
“周柳,能听见我说话么?”
“这不行吧?”刘研用质疑的眼神看看蓝天星,“他不一定能点头,怎么才能让他说出一大段话啊,你这简直白费功夫吗。”
结果,周柳用被子外面的左手中指敲了敲床面。
“看,他的手指敲了敲,表示他能听见我说话。”
“恢复的这么快?”刘研有点难以置信,“那你慢慢来,不要问太难,也别问太多,尽量能让他用‘是’或‘不是’回答。”
“周柳,你先不用急,老师会陪你在身边的。如果答案是‘是’,你就敲一敲,‘不是’你就不用动手指头好么?”
他敲了敲,表示“好的”。
“你以前知道自己有这样的病症么?”
回答,是的。
“那你的母亲还在么?”
周柳没有敲,表示已经不在了。
“你和武书连认识很久了么?”
“是的。”这回周柳居然说话了,而是改变了敲床的方式,看来他真的急于表达一些事情,蓝天星惭愧地看着刘研,他们都把一个瘫痪病人当成了智力低下的人。
“他……我……很长。”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呢?”
“老师。”意思是师生关系。
“武书连有没有被父亲送去上学?”
“没有,他……我……小屋。”
“那你平时的来源是什么?”
“卖——菜。”
蓝天星看了一眼刘研。
“你认得一个叫鲁德明的人么?”
周柳没说话,而是在回想,然后说:“不。”
蓝天星不知道此刻到底该不该相信一个病人所说的话,但是根据逻辑判断,周柳当时不可能作案,因此他打算相信这个回答,而刘研毕竟受管专业训练,蓝天星已经看到了他胸口的录音笔在一闪一闪的了。
蓝天星想了想,应该问出一个更加犀利点的问题,否则,这样的问话不知要进行到什么时候。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他看了一眼刘研,“你认得晁隼这个人么?”
“谁?”
突然,周柳的面部表情发生了变化,这种变化在他一贯痴呆的表情上尤为的明显。
“晁隼。”蓝天星装作没有看到那个表情变化,把名字又重复了一遍。
“不。”
蓝天星微笑着,伸出一只手抚摸着周柳的额头,并弯下身子在额头上亲了一下。犹如父亲般的关爱让周柳的脸上又露出一个不自然的微笑。他给刘研使了个离开的眼色。二人起身离开了病房。
“你怎么看刚才周柳的表情?”坐在医院的小花园里,刘研问。
“还用问么?从刚才周柳的反应来看,他真的恢复的不错,甚至比我们预想的要好。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摸他的额头么?”
“应该是出了一层汗吧,当时他那么紧张,脸都变白了。”
“此话不假,我为了不让他那么紧张,才亲了他的额头。下面的工作就靠你们了,判断一下他的话语的波长和波频的变化。不过我觉得他不会说谎。”
“这得看他们鉴定科的能耐了,单纯从一个‘不’字就能判断出来是否说谎还挺难的,比较一下应该能得出结论,不过从作案时间来看实在不可能。”
“也就是说他认得晁隼,可他们是怎么认识的?晁隼还没有找到么?”蓝天星想起了晁隼失踪的事情。
“没有,很奇怪,警方已经去过一次晁隼的老家,却根本不像孤儿院所说的回了那里。”
“我突然有种直觉,那些钱是晁隼打来的。”
“啊?你这是靠摄影家的艺术直觉得来的结论么么?可真不靠谱啊。”刘研吃惊地看了一眼蓝天星。
“随便说说啦,我不和你瞎扯了,我要去看看江月了,时间不早了,快回家吃晚饭吧。记得回去把我们闲扯淡的话清理了,你那录音笔还没关呢,这么不专业。”
刘研一低头,发现自己插在胸口的录音笔真的还开着,于是抱歉地笑了笑,看着蓝天星走了不远的身影,他叫了一声:“蓝老弟!”
“啊,什么?有啥事?”
“哦,没、没有、没什么事!”
看着蓝天星毫不知情的背影,刘研的眼中满是苍凉。如果有一天,有人告诉他杀人凶手就是刘戬,自己的儿子,他知道,他能够听见心破碎的声音的。这种心碎是只有做父母的才能体会吧,不是为了怀疑以后还能不能做人,不是说上了班或者去买菜却被人指指点点地说“看,杀人犯的父母”,而是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却走向了歧途最终被枪毙。那么多少年的心血就培养出这样的骨肉,最大的鞭策是什么?是自己的教育在哪里出了问题么,是我还配做一个好家长么?
刘研转过身,他的眼泪不停地滚在脸颊。天星,你好可怜。
病房里,天蓝色的窗帘随着威风的吹拂轻轻飘动着,周柳的眼睛盯着它看,外面的天空被厚重的乌云充斥着,天空中偶尔飞过一只鸟,他的心里堵着一块大石头,渐渐恢复的听力让他今天才得知一个要杀掉他的人也曾住在这个医院里。只是他根本不知道,那个人今天正经历了怎样的磨难。
作为心里医生的庄晓梅早就发现了,但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觉得既丢失了工作又受伤的儿子只是一时的心里不舒服,就把他接回家调养。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今天早上出去买了早餐之后回到家里却发现儿子还没起床,便到卧室里叫他起来吃早饭。打开卧室的门,她一眼就看见了儿子的床头柜上放着一瓶安眠药,她晃了晃药瓶,空空的。蓝江月在晓梅出去买早餐的空档,把母亲经常给其他病人开的安眠药一次性全服了进去,幸好发现的及时,她赶快拨打120,把儿子送到了医院。
自从蓝江月的手术结束以后,他就一直呆在医院里。有的时候,是庄晓梅来看儿子,有的时候是覃喆来看朋友,有的时候是蓝天星来,可是蓝天星从来没有在医院多陪陪儿子,他大多情况下只是拎个果篮过来,拽一根香蕉,剥好皮交到儿子的左手里。蓝江月只是把它握在手里,然后慢慢地捏着,把香蕉从中间捏断,手里的那一节被捏成了泥。看着儿子精神恍惚的样子,他的心真的也快被捏成了泥。
他就那么静静地注视着前方,什么话也不说,好像病房的墙壁能被他看穿一样。蓝天星掩着面从病房跑了出去,他给妻子打电话让她来多陪陪儿子,问问儿子到底怎么了。庄晓梅从家里煲了一锅老母鸡汤带到病房。
“江月,来,妈给你炖了老母鸡汤,补身子的。”接到丈夫的电话之后,晓梅也疑心重重地赶快赶来,她不知道江月怎么了却又不敢直截了当地问,只好把话题岔开。庄晓梅盛了一碗鸡汤来到儿子的病床前,地上有半根香蕉,她用脚踢了踢,把它踢到一边,用勺子把一口汤送到儿子嘴边。嘴唇微启,但是汤却进不到嘴里,牙齿把汤全挡了出来,滴在了蓝江月的领口里。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啊!”庄晓梅大声地嚷起来。
蓝江月无动于衷地看着窗外,不管庄晓梅有多大的火,对他来说都是无动于衷,天渐渐黑下来,病房里没有灯光,静默的两个人,静默的世界。蓝天星抬头看了看母亲,然后端过碗,一口一口地把汤喝掉,里面的几块鸡肉也被他吃了进去,然后把碗交给庄晓梅,转身躺在病床上,他用左手拉上被子,闭上眼睛。
庄晓梅愣在病床边,无措地端着汤碗,眼泪唰地一下涌了出来。
“江月,你怎么了?和妈妈说句话啊!”
“我的手臂是不是废了?”病房里响起了蓝江月没有任何感情的说话声。
“谁给你说的?”
“丢失了关节,还能活动么?”
“没有关系的,我们还能安装假关节,人工的关节,这样——这样就会好的。”
“人工的?”
“对,人工的。”庄晓梅的声音颤抖着,她不知道该不该给儿子讲这些,可是纸已经包不住火,她本想把这个事情搁置几天,等找到合适的时间再告诉江月,可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得知了这个消息。
“好了,我知道了,你出去吧。”蓝江月依然用没有抑扬顿挫的声音对他妈妈说。
庄晓梅浑身冰凉地走出病房,那天晚上她没有回家,而是一整夜呆在护士值班室里,隔段时间她就悄悄来到病房门口,打开门看看儿子。蓝江月静静地躺在床上,他似乎睡着了,庄晓梅不敢进病房,只能看。忽然间,她觉得蓝江月离她是那么的遥远,那躺在病床上的不是一个鲜活的人体,而是一具尸体,冰冷的,即使——
蓝江月并没有睡,他睁着眼,看着空洞的天花板——我是谁?
晓梅又来了几次儿子的病房,根据她的观察,她得出了一个让她都不愿接受的事实,蓝江月得了抑郁症。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蓝江月会走上自杀的这条路,经过了洗胃,消炎药以及营养液的输入,蓝江月的身体出现了高烧的迹象,而且持续不下,刚刚退烧,不一会儿就又出现发热,反复了许多次之后,他出现了急性脑膜炎的症状。蓝天星满眼通红地守候在病床前,寸步不离。大夫说安眠药的一些成分干扰了手术伤口的愈合,出现了伤口感染症状,也要及时处理。而所有的病症加起来,就有可能要了蓝江月的性命。
听到这,蓝天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哭了出来,他的胸口现在有把刀,这把刀他在多年前扔了出去,它飞向天空,却如今回旋回来,打在了自己的胸口,鲜血喷涌,疼痛无比。
高烧慢慢退却,急性脑膜炎的症状在渐渐消失,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的事情了,做过脊髓穿刺检验的蓝江月身体重度虚脱,点滴一直没有停过,蓝天星趴在病床边睡着了,隐约之中他感到儿子的身体在不停地动弹。他抬起头,看到蓝江月皱着眉,脑袋晃动着,满头是汗。
“不要,你们为什么要生下我!”
你们——为什么要——生下我?蓝天星在心里重复着这句话,江月这就是你的心里话么?
在梦里,蓝江月梦到了他每一次和父母出去玩的时候,都会被外人问到他为什么这么瘦,每一次他都大胆地告诉别人自己的身体发育是有问题的,可是却被父母无情地数落说“谁告诉你身体有问题,是你自己不进行体育锻炼才变成了这个样子”,于是他就站在大街上,不顾颜面地质问——你们为什么要生下我。
“你家孩子怎么这么瘦啊?是不是不给孩子吃东西啊?”
“你家孩子多大了?怎么这么瘦啊?”
“你家孩子是不是身体有问题啊,带到医院检查没有?”
“你家孩子这身体怎么行啊?以后找工作都成问题的。”
“你家孩子是不是哪里有毛病啊?
“你家孩子有女朋友没有啊?这样的身体女孩子能喜欢么?”
是的,我也这么认为了,我很瘦,我的身体是有毛病的,我的双臂无法伸直,所以很多力气活我都做不了,它们细得不正常,所以我自卑,怯懦,所以当外人问到这样的问题时,为了当一个听话的孩子,我不愿意反驳,我只能微笑,当我身体输液,在学校外的小诊所里,会被问及,会被当成吸毒的人群不停地接受盘问,那个时候,我颜面尽失,但是为了治病,我不得不把自己的学生证,身份证掏给大夫们看。
于是,我的心不正常了,我的心理扭曲了,当我说下这段话的时候,请你们都不要笑我,不要以为我是个不正常的男人——
庄晓梅从医院回到家中,去取儿子住院时所需要的衣服。蓝江月的屋子她很少操心来收拾,多亏了蓝天星的教导,他的衣服永远都整齐叠放,被褥自己也会拆会洗,天气好了主动把被子晒出去,到点了也会记得收回来。抽屉里的东西整齐分类摆放,书架里的书籍按照大小,类别有序地竖立起来,甚至年代都不会出错,桌子上的灰尘也会及时擦去。在这个卧室里,你不会看出它属于一个男孩子的痕迹,蓝江月甚至做到了比一个女孩子还细心的程度。
然而这次,庄晓梅不得不打开儿子的衣柜,找出要换洗的衣物,她伸手去够衣柜上层的衣服,却不小心把所有的衣服都拽了下来,这一拽不要紧,他的眼前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画报,还有从超市买来的装内裤的盒子,那些画报,那些盒子上面全都是身体健壮的,肌肉结实的男人。
庄晓梅的双手都在颤抖,她觉得自己的身体麻木了,麻木得血都凉了,她的脑子里充满了空气——她感受不到自己大脑的存在。
蓝江月从什么时候开始收集这些东西?她怎么从来不知道?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收集这些到底意味着什么?庄晓梅浑身都在打着哆嗦,她战战兢兢地给蓝天星打电话,并在呼叫等待的几秒钟之内稳定情绪,组织语言。
“老、老、公,你先回家一趟,家里出、出事了。”
故事到此就应该结束了吧,他们发现了,我也早就知道迟早会被发现的。我是不是很变态呢?至于凶手会是谁呢?
“局长,我所经手的这起案子彻底断了线索,即时监控录像拍到了,我也无法判断这个人到底是谁。因为所有的画面都表明犯罪嫌疑人的此举动是在夜间进行的,我该怎么办?”张云华很苦恼地站在刘研办公室里,满脸愁容。
“你是说最近全市各大银行自动取款机被破坏的案子么?”
“是的,对方的手法很特别,没有留下任何指纹,也没有盗走任何钱财,只是一味地去破坏自动取款机,比如在自动取款机的出钞口贴上口香糖或者透明胶带,在自动存取款机的箱子里放上石头。”
“就这样?为什么无法看到对方的脸?他这么做的目的就只有破坏那些银行设施?”
“其实最让银行困惑的就是,这个人是到了晚上再做出这样的奇怪行径的,真的让人迷茫。我怀疑这人的精神有点问题。”
“录像能给我看看么?”
张云华和刘研来到了会议室,张云华把U盘插在电脑上,投影仪把监控摄像头拍到的画面投射在屏幕上,刘研仔细盯着画面左上角的时间,晚上九点十三分二十七秒,一个带着鸭舌帽的人手上带着棉手套,从自己提着的包里掏出钱包,找到银行卡,把它插进ATM机,过了几秒他把石头搬出来,放进取款箱里,此时这个人抬起了头,他的脸上戴着面具——面具,刘研大喊一声:“停!”
张云华马上定格画面,虽然屏幕不太清晰,但刘研还是能看到画面中人物的大致形象,他有喉结,身体消瘦,有这样体态特征的人只有一个——蓝江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