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荷,乔娜和红颖现在都忙得脱不开身,这个桌就你来站吧,这桌的客人是咱们镇上的赤脚医生,也是个正经人,你不必担心。”
“好的,我把这个菜先给乔娜姐的包间送过去,一会儿就去。”青荷应道。
青荷去的这个包间里只坐了两个人,其中一个五十岁上下,头发梳得油光齐整,还穿着白大卦,想必就是老板娘方才提到的镇上的赤脚医生,另外一个看上去要老许多,大约六七十岁的样子,头发花白,穿着一身深蓝色的中山装,有几处已经磨白。
青荷一进包间,那个老者就眯着一双小眼睛上下打量着青荷。
“姑娘,来,别站着,坐下一起吃吧,我们点的这些菜,我们两个人也吃不了。”那个赤脚医生热情地招呼道。
青荷再三拒绝,但无奈对方异常坚持,只好别别扭扭地坐下。但那个老者看她的眼神,始终让她感觉浑身不舒服。
“姑娘,你喝点什么?喝酒还是喝饮料?”赤脚医生问道。
“我胃不好,喝不了酒,喝饮料就行。”
于是赤脚医生又给青荷点了一听椰汁。
席间,那个老者说话很不客气,说的话,也很不入耳,有几次青荷想站起来,都被那个赤脚医生安抚着重新坐下来。
后来那个老者的手机响了起来,像是家里人有事找他,他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老者离开之后,赤脚医生才缓缓地对青荷解释道:“他说话向来如此,你别太介意,因为他之前受过很大的刺激,脑子有点问题。”说着赤脚医生指了指自己的头部。
“刺激?”
“是啊,也是个可怜人,就是因为他可怜,所以我出来下馆子,就经常带上他,帮他改善下伙食。你可知道他以前是做什么的?”
“这个,我猜不出来。”
“他是一个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兵,你看他长得身材矮小,可能想不到。”赤脚医生喝了口酒,接着说道:“当时他在的那个连几乎全军覆没,只有他个子小躲在战壕里,才幸免于难,但在美国大兵扫视战场的时候,发现了他,那美国大兵像拎小鸡儿一样地把他拎出了战壕。于是他就这样成了俘虏,直到战争结束,他才被放回来。天知道他在那里受了怎样的折磨,回来之后,他整个人都变成了个蔫茄子,以前的精气神完全没了踪影。他闭口不提被俘之后的那段经历,镇上的人也都不知道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后来他讨了个媳妇儿,但这个媳妇儿刚跟他结婚不出一个月,便天天往家里招野汉子,嘴里天天骂他是个没用的男人。”
赤脚医生夹了口菜,停了半晌,接着说道:“现在他想上炕睡觉都难,他老婆一脚就给他踹到地上,他就只能抱着被子去另一间屋子里睡。他女人的所作所为,他都是敢怒不敢言,积压得久了,脾气就越来越暴躁,这人啊,一辈子就这么毁了,唉……”
听赤脚医生讲完那个老者的遭遇,青荷不禁联想到自己的姥爷,姥爷也是当年参加抗美援朝的老兵,他当年离开的时候,姥姥还挺着大肚子,等战争结束,回到家里,姥爷也是性情大变,开始嗜酒如命,而且非常易怒,只要一言不合,便会对姥姥拳脚相加。在青荷的记忆里,姥爷经常是醉躺在炕上,桌子上满是空了的酒瓶,难得有清醒的时候。青荷不理解,为什么铁铮铮的汉子,从战场上退下来之后,竟会突然间判若两人,他们在战场上到底又经历了些什么......
这些老兵曾经被称为“最可爱的人”,然而就是这样一群在战场上为了国家,为了人民抛头颅洒热血的“最可爱的人”,却逐渐地被人们遗忘,青荷感到一阵莫名的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