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摇抬头再次看了看“天福酒楼”的牌子,满脸苦涩。仅仅一天,他的计划不得不再次改变。只是,那个他说不出口的缘由,如今却闹得京城皆知。
端木摇没有下令调查是谁放出的风声,因为他清楚,在固若金汤的神勇将军府能够这样妄为的人,只有他那个最疼爱的,唯一的亲人,也是此事的受害者,表妹容玉。亦或者……
端木摇不禁摇了摇头,将头脑中的怀疑一一打散,随后才缓缓进入酒楼。
相同的包厢,相同的位置,不同的是,他来的时候,丞相郑秋刚正含笑看着他。
“端木将军,别来无恙啊!”郑秋刚伸手取过一茶杯,装满,然后放到对面的位置上,伸手朝端木摇示意一下。
端木摇随即上前,坐在了郑秋刚对面。
“郑老,对不起。”端木摇主动承认自己不妥。
“不。”郑秋刚扬了扬手,看向端木摇,“大将军过滤了,昨日一事,尚在思量之中,让老夫甚是为难,不过今日一听坊间传闻,老夫当下便心安了。望大将军也不要多虑。”郑秋刚依旧是一副将心比心的模样,让端木摇一时不好开口,只得点点头。
“老夫听闻贵府上的表小姐美貌出众,只是与小女一般,多年未嫁。该是为了大将军吧,大将军既然有情有义,该为令妹负责才好。”郑秋刚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缓缓说着。
端木摇当下心一沉,这话的意思,就是婚事不成了。
他两眼阴翳,盯着手中的茶杯,茶水面荡起一圈圈涟漪,搅乱了他的思绪。不过他也清楚,发生了这种事情,丞相势必不肯将女儿嫁给他的,只是,从丞相这里得到支持,他还是该试一试。
“郑老,此事晚辈定然会处置周全。不过,不知郑老今天约晚辈来,是否有其他事?”
郑秋刚听闻,放下了茶杯,朝后摆了摆手。后面站着的小厮,躬身后退,包厢一下子又陷入了沉寂。
“皇上今日依然抱病在身,不能早朝。昨日老夫再次进宫,太监总管李公公告知,皇上搬去小郡主原先住的紫绛宫,大概还是思虑过多,悲伤过度才卧病不起……”这件事,朝中大臣都或多或少知晓几分。“老夫担心,再这样下去,玉合国无人主事,会陷入一片混乱啊!”
“郑老不必担心,如今朝事大多由郑老决断,大臣们也都信服,应该并无大碍。”端木摇将杯中的茶水灌进喉咙,借着这功夫看向郑秋刚,满脸愁容,与想象中的一般。
玉合国如今与罗浮国纷争不断,边界传来的大小冲突不止,况且还有其他几个国家虎视眈眈,郑秋刚虽为三代老臣,遇到过的事情数不胜数,但如今的朝廷,贪赃枉法者众,而能为者寡。一遇两国纷争,皆能避则避。长此以往,玉合国必将混乱不止。
“哎,端木将军不知,百无一用是书生。老夫虽然年事已高,但还愿为我朝效犬马之劳,只可惜,老夫手不能扛,肩不能挑,比你的那些小兵都不如。如今,边界传来警报,罗浮国蠢蠢欲动。老夫甚是担忧啊!”郑秋刚几乎都捶胸顿足了,只可惜,端木摇依然微笑而视。他的身份,这些个老狐狸肯定早就查清,他们只是在等待机会,一个恰当的机会,将自己从顶端踹下,从此一蹶不振。
只可惜,近几年因黎云国的战事,罗浮国的纠纷,他端木摇的位置已然巩固。加之他小心翼翼,功高不盖主,谦让有德,这才使得他们无法下手。
“郑老,所谓桥到船头自然直,况且朝中能者众多,丞相又是集大成者,必定能安然度过。”端木摇老神在在,眼神微眯,看着郑秋刚的老脸上开始肿胀,该血气上涌了吧?端木摇暗笑。
“不瞒端木将军,老夫与太师商量,已经上报皇上,请将军摄政。”郑秋刚终于说出此行的目的了。
“什么?不可,万万不可!”端木摇连忙摆手,“郑老,您又不是不知晚辈,一介武将,哪能担当此大任?”端木摇连忙起身,假装逃离。
“端木将军,皇上已同意了。今天会下旨。”郑秋刚脸色一顿,连忙说着。
“这……”端木摇满脸难色,看向郑秋刚的时候,整张脸的肌肉都扭曲着,似乎在挣扎着什么。只是,郑秋刚此刻却仿佛无事一般,取过茶壶,将茶杯倒满,离座,捧着来到端木摇身前。
“端木将军,成大事者虽不拘小节,但令妹的事,还请妥善处理。”郑秋刚将茶水一口闷下,又倒了满满一杯茶:“如今玉合国正值多事之秋,有将军主持,老臣也安心了。”说完,又是一杯茶水下肚。
“郑老,这,晚辈实难担此重任,不如……”
“端木将军不必推辞了,此事圣旨一下,不能更改。”郑秋刚严肃地说着,“何况,皇上看重将军,将军定要好好管理朝事,莫让皇上病榻上还忧心国事。”郑秋刚说完,便出了包厢,留下端木摇一人傻愣许久。
这老匹夫到底端的是什么心?为何此次这么殷勤,为自己争取梦寐以求的摄政一职,难道,他还没忘了郑香香的事?还是,这老匹夫真的惜才?又或者……
端木摇的脑子瞬间冒出了多种可能,只是每一种都被否定。
算了,事出有异必有妖,不管他们有何居心,他担着便是!
良久之后,端木摇无奈地摇摇头,此事,还是回去与李叔商量为好。只是一想起回府,端木摇的头便疼了起来,他还没忘记,尽早从床榻上震惊滚下的场面。
使劲按了按太阳穴,端木摇转身,猛地将一整壶茶水往嘴里灌,待吞咽之后,才重重呼了一口气,调整呼吸,下定决心,离开了包厢。
此刻,皇宫中,凤天扬拥着皇后的身子,坐在紫绛宫的庭院中,看着一丛丛艳丽的玫瑰月季,心思沉重。
“天扬,这么做,是不是太冒险了?”皇后抬头,一脸细腻的肌肤莹白泛红,一点病重的模样也无。
凤天扬看了看皇后崔倚梅的脸,曾经的青春都沉淀为稳重,那灵魂却丝毫没有改变。宫中的污浊,她虽沾染了几分,却只在表面。为了保护紫儿,还有其他一众孩子,凤天扬清楚,她不得不如此。
只是,他毕竟亏欠了她。
“没事,现在紫儿依旧下落不明。以端木摇的为人,是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妻子被罗浮国靖王抢走的,他的能力,这几年积攒下来,我们虽不清楚,但也能猜到几分。罗浮国最近是越来越猖狂了,该给他们点教训了。咱们玩不起,就借刀杀人!”凤天扬声音一冷,霸气外放。
“可是,万一紫儿还跟晁玉在一起,会不会有危险?”皇后猛地坐起,一脸担忧地看着凤天扬。
“放心吧,晁玉的为人你还不清楚?重情重义,如若不是如今与罗浮国有嫌隙,孤早就将紫儿许配给他了。”只是,世事无常,曾经他万般看好的一对,已经被迫拆开,紫儿终究还是被他嫁给了端木摇,以牵制他。而晁玉,凤天扬脸上泛着苦笑,罗浮国的靖王,怎能与玉合国的郡主再续前缘?
“所以,晁玉绝对会好好保护紫儿的。”凤天扬下了个结论。
皇后思量了片刻,又缓缓坐回凤天扬的怀抱,眉间的愁虑依然未消:“怕只怕,晁玉也是身不由己……”
凤天扬一窒,也陷入了沉思。
“皇上,丞相大人求见!”小李子带笑碎步而来,在凤天扬耳边悄声说着。
“让他进来吧。”凤天扬看看皇后,“你先回宫吧,以后的日子,自己小心点,有空我会过去看你的。”
“恩,你自己也小心点。”皇后轻轻点头,却似十七八岁的姑娘,面色微红害羞了起来,在凤天扬的注视下,不往正门,反而朝内院走去。
“老臣郑秋刚,叩见皇上!”皇后离去没多久,郑秋刚佝偻着身子出现在院子中央,小李子被凤天扬遣了开去。
“坐吧,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凤天扬轻声问着,转头,摸过一串葡萄,摘了一颗往嘴里送。
郑秋刚起身,也不客气,便坐在了凤天扬下方的凳子上,低着头。
“老臣已经通知端木将军了。”
“哦,他怎么个反应?”凤天扬嘴角扬了扬,随即将葡萄放在盘子上,看向郑秋刚。
“端木将军很是惊讶。”
“嗯!还有呢?”
“老臣觉得端木将军只是装出来的……”郑秋刚不得已,说了自己的想法。
“郑老,你也是三朝老臣了,这点眼力本来就该有,孤知道,你是存着爱才之心,可是,这玉合国是谁的,您老应该没有忘了吧?”凤天扬双眼一眯,冷声说着。
“还有,转告周太师,这阵子,你们尽量辅佐端木摇,不要暗地里使坏。我老了,病了,也该休息休息了……”凤天扬说着,重新靠在了椅背上,满身的霸气尽敛,“郑老,紫儿若是有消息的话,派亲近之人将消息传给小李子吧!”凤天扬说完最后一句,缓缓闭上了双眼,仿佛累极了一般。
“是,老臣告退!”郑秋刚起身,躬身后退。转到院门口的时候,发现小李子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他,不禁疑惑:“李公公,这皇上到底是病了?还是……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