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相濡,沧海以沫
无为在构思他的首部电影《战神白起》,如何在杀人不眨眼的屠夫身上提纯人性的光辉?鏖,不在战场,在内心深处。活着,繁衍,贯穿男人一生的两个任务。前者让他们上了战场,后者让他们上了女人的床。活人是死人的笑声,女人是男人的哭声。白起,注定失去历史宠爱的功臣,在不知不觉中成为永恒。凭亡灵,凭更多因他活下来的人。
白起,征战三十余载,杀敌百万,攻城七十余座,一生从未战败,是空前绝后的军事奇才。他所指挥战役的规模和影响,中外历史均罕见。无为要先写小说,再将它改编成剧本。只要心不颤斗,白起就能拿稳杀人的剑。他征服的首先是自己,然后才是天下。他从不躲避世人对他的冷骂和毒笑,越是狗血喷头,就越能感到天地把他抱在怀里。他生存下来,和守护他所屠戮者灵魂的家眷一起,熬过一个个复杂的黑夜。
无为受毕玺启发,塑造了一个狼一样的女人,生猛女将水戾天。她有着男人的凶残和女人的吝啬,有狂妄的热情和残酷的冷静。不能用敢爱敢恨形容她,因为除了对白起,她心底再无爱。她看别人的目光总是透着要决一死战的信息,你若迎接,便被杀于无形。经年累月的屠戮让她的兴奋点越来越高,血腥是她的体香,她早已在恐慌与期盼中麻木不仁。她不仅把自己的性别给了白起,还把自己的性命给了他。她信仰他。即便在悬崖前闭眼,只要他让她向前迈一步,她会如释负重纵身一跃。除了白起,任何男人的示爱都是不要命。若关了痛痒伤了大雅,便是活得不耐烦了。所谓平等的众生前,加了咎由自取的定语,再来句死不足惜,他的父母真就可耻了。她杀男人如麻,为了不让父母节哀顺变,男人都好自为之别对她造次。
无为虚构了这样一段故事背景:
白起攻打楚国时救下了一个正被四个男人****的女孩。他留下两个活的交给她处置,她将他们砍得血肉模糊。适逢天降大雨,残肢断体被血水冲散。杀手和杀手间,速度和方式才是距离。爱恨才是江湖的分界,一旦过界,便再也回不去了。他让她走,她却义无反顾跟了他。她从此是水戾天,有了身份和尊严。童年的阴影拖在她身后。因为太害怕失去,她甚至希望白起给她跋扈和轻蔑,好像那样她就有存在的价值,被利用和牺牲才让她有安感全。他疼她,他对她的恩惠和深情,福泽一般感召她,融化她,温暖她,同时也碾碎了她摧毁了她。与其说他泯灭了她的人性,不如说他塑造了她无坚不摧的坚强。女人坚强,至少不是坏事。作为他年轻的膜拜者,疯狂的追随者,忠诚的实践者,戾天也推动了白起自身的神化。三年前,她走进他的营帐,他已睡下,她把衣服一件件褪到脚下。她赤身裸体地蜷在穿着钢盔铁甲的他身边,瑟瑟发抖,她的体温逐渐传递给那不懂怜香惜玉的金属。他被她温暖的身体叫醒,他脱下甲胄,温暖她的同时也要了她。戾天说,从我的身体流出的血虽然也是红色的,但和其他女人的红法不一样。女人,全世界都可以背板她,唯独她爱的男人不行。因他的爱,她凌驾于任何人,有集三千宠爱于一身之感。他的军营,就是她的后花园。他们在一起只做两件事,杀人与做爱。战争是白起和戾天的春药,他们能激发彼此的斗志与热情,大开杀戒后,他们云雨得更疯狂。深深的苦和深深的乐,彻彻底底的辉煌和失落,他们都一起尝了。
白起和戾天并肩作战。马背上,感觉高人一等。语气是最可靠的命令。白起问戾天,“你能拿下谁的人头?”她说:“除了你,谁的都可以。包括我自己。”无需调教,她已杀人成瘾。她的斗志历久弥新,这是他的最爱。非生即死,非王即寇,战场上无法中庸。戾天从未想过被杀或被困,她所有的退路都在对他的爱中。只要这个男人活着,她就有无尽的生机和希望。
毕玺不了解白起,无为说:“白起是个军事奇才,不营权术,因为人屠的身份,被仁义道德所排斥。他所处的时代,穷兵黩武,军事上空前强大,民不聊生。他同时代的人,范雎,屈原,廉颇,蔺相如,秦昭襄王,赵括等历史人物均浓墨重彩。鄢郢之战中,楚国战败将亡,屈原悲绝地投江而死。邯郸之战后,秦昭襄王受范雎蛊惑,派使者赐白起自杀。屈原和白起,一文一武,殊途同归。相守江山,守不住,死;将打江山,打不下,死。即便术士守住,战士打下,也怕功高盖主,难逃鸟尽弓藏的命运。”
无为把想法与毕玺分享后,戾天,这个极端的女人在毕玺心中鲜活起来:戎马一身,她比大多数男人具有力量和决心。耳濡目染,她有着白起的猛烈与阳刚,却没有他的智慧和胸怀。她的价值观,唯有白起的死亡才能动摇。她对他的爱,只有她的价值观能践行。人也好天也罢,伤害她她可忽略不计。但触怒白起,人,从此不共戴天;天,从此势不两立。哪怕是作孽,只要能维护他,她定拼死去恶贯满盈。
无为又塑造了一个卖身的妓女,花焚城:
所有的男人都可以上她的床,男人若参军抗秦,便不收钱;若不参军,便收钱以支援抗秦。立体花颜,水润柔嫩。这个难以名状的女人,给男人不可思议的惊喜。
无为说焚城的角色也受毕玺启迪,能被理解就已是福气,能被正确解读更是一种荣幸。做缪斯的滋味很美妙,很光荣。
无为描写白起初会花焚城时的场景:
不是烟花柳巷的一隅,焚城的香闺清淡雅致,在一片青翠的竹林,幽静地让人想吟风颂月,赏花喂鱼。难以想象如此清雅淡泊之地,竟会飘荡********。扑面袭来的清新柔中带刚,分辨着白起身上的杀气与腥气,强势利落地过滤着白起的情绪,这竹林的主人比他更暴力。暧昧****随着温泉腾腾热气氤氲而上,丰腴的女体若隐若现。忽远忽近,别有洞天……
毕玺读着白起初遇焚城时二人的对话:
焚城魅惑地说:“我的母亲是一条白狐,她化身为人和一个秦国男人生下了我。那个男人抛弃了她,她抛弃了我。卖身成了我唯一的活路。”
白起说:“你可以靠你母亲的法术谋生。”
“她的法术便是床上功夫。”
“你恨天下男人,不止秦国。”
“怎讲?”
“你让男人充军,互相残杀。”
“你信有鬼魅么?”
“和爱情一样,遇到才知是否存在。”
“你随心所欲杀人,我随心所欲****。因为随心所欲,我们成了知己。”
“想做我的知己,首先要能成为我的对手,甚至我的敌人。很遗憾,至今没有知己。”
“你为何而来?”
“你引我来。”
“我引你来你便来?”
“一日夫妻百日恩,和你上过床的男人都死在了我的手上,你不想报仇么?”
“你若杀掉我,会省去很多杀人的麻烦。”
她那狐狸般狡黠的笑,让他对她的身世宁愿有三分信以为真,“我不杀动物”,他起身离开,“告诉我抗秦需要多少钱,多少银两能抵挡我的军队,我可以给你。”
无为小说中描写长平之战的段落:
落日,像被一只皲裂的大手凶狠地攥碎了,太阳好像都变成血流淌了下来。魔鬼剽悍来袭,却硬被白起拽走了。赵军,像张被剥下来的还没风干的兽皮,会如破草席般在呼号中被风卷走……长平之战,秦国坑杀四十万赵国降兵。
人皮之下血肉浓浆,筋骨经脉,屎尿粪便,狼藉一片。那人皮上的毛发,像荒漠中干涸狰狞的枝桠,像被焚毁的沼泽地。做爱的男女若撕去迷人眼的谎颜,不过两坨蠕动的臭肉,猥琐至极。功名,脱掉华丽的外衣,摘下诱人的面具,尽是污秽之物,不堪入目。
一具具尸体像根根粗大的毛笔,在被拖进万人坑的途中,人没有杀出血路倒留了血路。战争如一座巨大的石磨,碾出人红的血黄的浆。最后留一副无用的皮囊,松松垮垮,没有弹性,没有光泽,还不如被女鬼掏空了精气的男尸来的顺眼。若能把风里的血腥攒起来,收进大的透明容器,那一定能液化出浓稠浓稠的血液。
黄泉路上无老少,那些断了胳膊少了腿的士兵是否在彼此搀扶?死了的人没来得及说我走了,活着的人没来得及说你不要走。沸腾之后的水更加清醒,杀人杀红眼之后的目光更能穿透人性。白起站在尸体堆成的高峰,将落寞一览无余。白起把感谢都灌进风的耳朵,这样,它经过哀鸿遍野之地时,便能告慰亡灵。
人无法摆脱自私贪婪的动物性。秦国人,像铁匠铺炉火中那飞迸的火星,疯了一样舞蹈。肆无忌惮地歌颂着他们的王者白起,甚至给他的马蹄以最热烈的亲吻。白起看着地图上种族栖息的地盘,设想一幅土地肥沃大河流贯,渔夫民妇幼齿耄耋安居乐业的场景。他想为万世开太平,为天地立民心,为圣贤请自由,为法制铺通途……
仇恨,恰恰是因为内心充满了爱。战争,因为心中无限渴望和平。某种程度上,白起是屠夫的同时也是救世主。写他的同时,无为也释放了自己。无为对死人毫无畏惧,他怕的是自己丧失了对恶势力的宽恕,对人性战场的征服。白起若用军功盗取权力的火种,再用政绩将它点燃,定会在正历中永垂不朽。战神,可以减轻斗争的痛苦,却无法消除战争的痛苦。他挑战的,是惯由和平赞颂的历史。他不会在历史上大放异彩,因他屠夫的行迹。然而征服就是征服,后世无资格对此品头论足。
唯有大自然能客观地讲述历史。语言输出时便有了分辨,丑化和美化不在感性与否,在现世如何需要。古往今来的先知伟哲圣贤大德,都被时间代谢了,史学家们却仍与主义纠缠,群雄逐鹿,王侯将相的史诗,主题都是贪婪。在权力漩涡中所表现出的镇定与刚毅,其实就是残忍;在权力巅峰上所表现出的骄傲与霸气,其实就是自私。遮羞布可以隐匿光辉,剃须刀也能抹平棱角。人性面前,人和性是那么的微不足道。无论正与野,后世所了解的历史,失去了曾经的性格。再逼真,亦无法还原,败就败在那个“还”上。
红尘像网,你将我松绑,以情解囊,给我征战的粮饷,没有你我眼花目盲,除你之外我没有故乡,你是我的主宰当仁不让,我的笔要为你写出传承千年的绝唱。空前绝后的解放,我多想摇旗将我誓死爱你的心声张,不怕冒犯凡间高贵教条和律纲,只要能安慰你的沧桑,无论天堂地狱我都闯,只要你别来无恙,我不怕冰冻火烫。我爱你的心若需打比方,在战场我就是你盔甲之外的氅,不怕刀枪剑戟雨雪风霜,不在乎你随时更换让新衣上岗,既与你出航,我就将生死置之度外只为你百世流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