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阿梅和小咪
阿奎和周小易跟在艾笑雯和蓝小娥身后，站在学区游步街入口处。他们背着长剑，不时引来路人怪异的眼神，这是早上蓝小娥的要求，以防万一。
塔陆城区比新陆的要大许多，不过弘学区在城市外围，所以从他们住处到岩石地带其实并不远，来回两个小时都不到。他们俩清晨先跑了岩石地带，回来一冲洗完毕，就被艾笑雯硬拉上，甘士孝和林剑勇则留在大宅子里。
学区游步街比阿奎想象中的要长，从码头过两个街口就到，然后一直延伸到术法区边界线为止。宽的有点像广场，种着青草和大树，过了草地的小路上，正如蓝小娥所说有许多店。
天空晴朗无云，早上的阳光柔和的洒在青草叶上，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就如所有天高气爽，适合出游的美好日子一样。
但阿奎却神情沮丧，刚过码头不久，他就发现只有他和周小易带着剑。到了学区游步街后更是显得另类，他原本的出游计划也被彻底搞砸。
在游步街走了几步后，蓝小娥按计划吩咐周小易：“小易先去钱铺，我们在蓝钻风情等你。”
“好的！那我先去。”周小易喜形于色。
因为三个自由陆，只有商陆秤币和联盟雾币完全等值，金银铜可以互相流通。新陆盘币和岛陆贝币相对于联盟雾币，不仅纯度低许多，也更小更轻。虽然金银币也可使用，但一般商店只以大概的比价兑换，即使交一点点手续费，在钱铺兑换也要合算许多。而铜币在商店内更是要换算成银币才能使用，既吃亏又麻烦，所以经常需要兑换。
一走出住处不久，周小易就提议由他去兑换，蓝小娥这么说正和他意，阿奎只有羡慕的份。
待周小易欢快地走后，艾笑雯忽然说：“这里真的不错，我决定明天开始在这里跑步。”
“我看还是算了，这里不像新陆，我们没有足够的人手。”蓝小娥见艾笑雯看她，继续说，“以前在新陆，我们会在你跑步的护城河边安排人手，暗中保护，但现在只有我们三个人。”
艾笑雯“哦”了一声，没有说话，明显有些气恼。
暗中保护的事阿奎早就知道，想必艾笑雯也是知道的。有时，他蛮同情艾笑雯。
在新陆他听说，艾笑雯小时候曾偷偷跑出来过，具体情况他不知道，因为别人不愿祥说。现在想来那本《白银宝典》多半也是那时所画。
蓝小娥也觉察到了艾笑雯的情绪变化。“我和你一起跑吧！”她微笑着摸了摸小腹，“我的小肚腩也要修理修理，否则还真的永远嫁不出去了。”
“算了，我们去喝果汁吧！”艾笑雯笑笑向前走，没有怪罪的意思。
蓝钻风情店门口有一棵大樟树，树冠将门口的空地整个遮住。他们穿过草地，绕过一座巨大的六角形石塔才到达。这座石塔高过路边所有建筑，阿奎在码头边就见过一座，算是比较大的，他听蓝小娥说大部分石塔比这个要小。
其实看看石塔也比喝果汁要强。他在心里咕哝着。
蓝钻风情的店名其实叫“蓝钻风情小屋”，店面很大，和店名并不相符。大概是早上的原因，店内人不多。
刚迈进门，阿奎就注意到靠窗的位子上坐着一个中年人，菱角分明的消瘦脸庞上是双炯炯有神的眼眸。在他们进店时，中年人抬眼盯着他们，看他们的那种眼神在到达游步街时，就已被多次关注过。
实在不该带长剑过来。他越来越后悔。太过显眼，反而更不安全。
那个中年人和他对视了一眼，瞄了瞄他背后的长剑，然后将目光移到手中的书本上。
“阿奎，你要什么？”艾笑雯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他这才发现，在他一愣神间，艾笑雯和蓝小娥已走到柜台边。他忙回道：“随便。”
我宁可喝酒，水也行。虽然他平时不大喝酒，至于高度的首陆特酿白干，更是连碰都不碰。他和周小易只选低度的新陆米酒或蜜酒，甘士孝为此曾笑他们为低度小毛孩。但总比果汁小毛孩要好。
“那就和我一样。”艾笑雯仍靠在柜台边。
“不去找个位子？”阿奎奇道。
“我们坐外面。”蓝小娥指了指向外搬桌椅的店员。在他们进来时，这些人就一直在搬了。“边看风景边等小易，到了傍晚夕阳下时，外面可是没有位子的哦！”
“傍晚还早着咧！中间还有个中午和下午呢。”阿奎嘀咕。
“中午和下午也在这里。”艾笑雯说，“这边的点心也很棒。”
是啊！是啊！在这坐一整天呢！他郁闷地想。
外面的桌子摆在大樟树下，每桌一把大油布伞。他们挑了靠树根边的一张，阿奎将长剑放到桌上。他拿到的果汁喝过后可判断出是芒果，公平地说，味道真的很棒，至于蓝小娥所说的风景，他不敢恭维。
塔陆果真是单调乏味，不过果汁还凑合。
窗边的那个中年人也移步到了外面，坐到他们旁边位子上，继续埋头看书。接着，里面的人也一个个陆续出来坐到外面的位子上。
“怎么这些人都坐到外面了？”阿奎询问蓝小娥。
回答他的却是那个中年人，面带笑容：“来这里的都是附近学员，所有人都习惯坐外面看风景。你看，习惯是件很奇妙的事。”
怎么跟蓝姨一个调调。这里还有什么风景，在外面吹风，倒不如坐里面。阿奎真想请他到新陆的雾门湖看看。那才叫风景。
“先生也是来这里学习的？”他只是不知说什么时随口问一句，并没当真。
那人听了哈哈大笑，“不，我不是。我却猜得出，你是即将上学的新学员，来自孤山，是不是？”
阿奎顿觉惊讶，他认为自己来自新陆，但要说是孤山，似乎也没说错。“你真厉害，你是怎么猜到的？”
“因为你带着长剑。学堂里面禁止携带武器，所以这边的学员平时也不会携带。每年，六艺学堂开学之日，总有些来自孤山的学员被收缴长剑。过两天报到，可别带着剑来哦！”中年人笑笑。
阿奎觉得自己脸上发烫。
艾笑雯冲蓝小娥坏笑，“原来蓝姨也有不知道的事啊！”
“我离开这么久，哪还记得这些。学堂好像是不能带长剑，不过游步街偶尔也有人会带的。”蓝小娥不以为意，“带着总安全些，再说了，这不还没开学嘛！”
“那位先生不是说了都是孤山弟子嘛！”阿奎不满地说。在带长剑出来这件事上，他认为是蓝小娥过于紧张了。
刚说间，旁边响起一个急促的声音：“我说大小姐，先去住处，东西总要先放放好。”
“先买杯果汁喝。”一个语气平和的女声说。
循声望去，阿奎发现说话的是个女孩，身着一件白色薄套衫，背后却有一个大兜帽，显得极不协调。她有张娃娃脸，一头乌黑秀发分成两半绕过脖子分别垂挂在左右胸前，发尖带点自然卷。
女孩的脚步缓慢而平稳，给人一种平静感，反观她背后跟着的青年，抱着一大堆东西，行色匆匆，步履趔趄。
女孩目不斜视，直接向蓝钻风情大门走去。“阿福，你占个位先，我买完就出来。”
叫阿福的青年虽满脸的不情愿，人却已向桌边移动。
“哇！漂亮的小妞。”
说话的人是跟在女孩后面的一个少年，语气轻佻。那个少年长得高大俊美，神色却轻浮。他身边还有两个人，年龄和他差不多，一看就知道是一起的，三人均衣着华丽，腰挂长剑。
从刚才中年人的话中，阿奎大致也能判断出这三人应是孤山弟子，而且多半是来自世家的新学员。
“阿晨，我们打个赌，只用一天我就能搞定那个妞。”轻浮少年用手指着前面的女孩，对身边一人说。
前面的女孩突然站住，转身，不过脸上还是很平静。
叫阿福的青年冲轻浮少年喝斥：“喂！不得对小姐无礼。”
“算了！阿福去占位子吧！”女孩继续向门口走。
“被她听到了。”轻浮少年满脸贼笑着说。
接着，轻浮少年和另两个人不依不饶地哈哈大笑，正在此时，一条白光从女孩背后的兜帽中一闪而出。
阿奎觉得那是一只小动物，经过近三年训练，他的目光已非常锐利，反应更是敏捷，但他却没有看出具体是什么动物。
电光火石之间，轻浮少年整个人向后倒去，发出摔倒在草地上的一声轻响。
轻浮少年身旁的两人愣了一愣，紧接着“锵”、“锵”两声，长剑出鞘，两人同时攻向女孩。
阿奎不假思索，拔剑，飞跃而出。
事实上，他没有任何要英雄救美的念头，那是周小易的惯常行为。他想的是两个人打一个人，太不公平，况且还是两个大男孩打一个女孩。
那三个人显然不是什么好货，他也怕会出人命。在首陆蚁窝，黑帮林立，有这种想法很正常，这些长期养成的思维惯性并非那么容易改变，所以他完全是本能反应。
他用了两招带破裂的三连击，接连格挡了那两人的攻击，只听见“叮”、“叮”两声，两个攻击者的长剑应声而断。
他一时愣住，除了和周小易比试过外，他从来没和别人对招过。既然他认定三人是孤山弟子，自然也认为他们的实力不弱，所以他并没有手下留情。
破击带有击穿能力，破裂带有断裂能力，破碎带有粉碎能力，它们只对术士造出的冰墙、石壁之类的法术有更好的效果。除非实力悬殊，要击穿、断裂或粉碎长剑这种武器几乎不可能，他没想到这两人这么弱。
“妈的，你是谁？”那两个人恼羞成怒。
周围的人开始围拢过来。
“几位何必动气。”阿奎将长剑入鞘。
不过寻常纨绔子弟。其实他心里是这么想的。他转身看到中年人走在最前面，随即问：“请问这边没有守备队维持秩序吗？”
“这里不归守备队管，学区和术法区由护法队和徽章术士队维持秩序。”中年人皱皱眉，“学区也没多少闲杂之人，嗯……平时没人敢在这闹事。今年的新学员实在是太不像话。”
“有备无患总是要的，这几人就闹事了。”蓝小娥终于找到了支持自己的理由。
“不过是几个从孤山来的一阶生罢了。”接着，中年人语气严厉地对那三个人喝道，“你们三人，将长剑放下，过来。”
地上那个正在站起的轻浮少年大骂：“管你屁事，啊——”
轻浮少年话到一半，人已跃起，脸上充满惊恐之色。一道白光从他身上闪过，跳到女孩肩上。
阿奎发现那居然是具骷髅骨架，只比成人的手掌大一点。它弓着脊椎骨，尾巴伸向空中，翘成半圆形，上面的骨节发出轻微的“咔咔”声。原来轻浮少年现在才看到。
会动的骷髅。阿奎感到背脊一阵冰凉。
“小姐，你没事吧？”叫阿福的青年挤过来，“这位小兄弟，谢谢你！”
“没事哦！”女孩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平静表情。
但阿奎觉得那神色好阴森。
“你好厉害！”女孩拍了拍阿奎的肩膀，她肩上的骷髅张开没肉的嘴巴，“吧嗒”了两下。
阿奎努力咽了口唾沫，一句话也说不出，他有种想逃走的冲动。
“我是阿梅。”女孩伸手指了指肩上的骷髅骨架，“她是小咪，我妹妹。”
骷髅的姐姐？难道是披着人皮的骷髅？
后面那句话促使阿奎下定决心，快速逃离。
“我要到同伴那里去。”他扔下这句话，向艾笑雯和蓝小娥方向挤，匆忙中差点撞到身后的阿福。
等他绕过阿福，发现人已散去。五个腰挂长剑的男剑士将那三个少年制住，他们都没有穿制服。阿奎没有发现他们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只听见当中一人对中年人说：“潘大人，这几人我们先带走。”
“有劳各位！”被称为潘大人的中年人指着三个少年，“关几天禁闭，让他们反省反省，将处罚决定送到孤山。”
那三个人不再反抗，看到阿奎过来，恶狠狠地盯了他一眼。
“潘叔叔，我是阿梅啊！”女孩向正要离开的中年人走过去。
“你是……”中年人思索片刻，恍然大悟般，“鬼陆的鬼凌梅，我差点忘了，你也是要来学习的。鬼谷主还好吧？”
“爸爸很好。”
阿奎看见女孩终于笑了笑，脸上出现两个可爱的大酒窝，但在他眼里总觉得那抹笑也带着些冷森之感。
中年人笑笑，“阿梅越来越漂亮了。”
“潘叔叔还是爱笑我。”鬼凌梅从阿福仍在地上的大包里拿出一大包东西。“这是爸爸让我带给叔叔的，明天我还要去孔雀阿姨那里。”
“是鬼陆的茶叶啊！”中年人说，“那就多谢阿梅和鬼谷主，我也就不客气笑纳了。”
阿奎不再看中年人和那个女孩，向自己的位置走去。
艾笑雯笑着对他说：“你刚才可真帅。”
“嗯！嗯！”他敷衍着坐回自己的位子上，问蓝小娥，“那人是谁？”
蓝小娥幽幽地回答：“六艺学堂的学堂长大人。自从上次战争后，各个学堂长也换了人，我竟然没认出来。”
“他就是学堂长。”阿奎向中年人望去，发现他已走远，“好像很厉害。”
“当然了，他可是几十年来第一个非世家系的学堂长，没点实力是当不上的。”蓝小娥说，“术士塔一共三个大学堂。六艺学堂是初等大学堂，法术学堂和医药学堂是高等大学堂。法术学堂长由术士塔院长兼任，而历任术阁大学士中许多人在上任前都是另外两个学堂的学堂长，他们都是术士塔的核心层。我以前在这里学习的就是法术学堂，感觉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说到最后，她突然感叹，“时间过的可真快。”
“蓝姨该找个男人嫁了。”艾笑雯一本正经地说。
蓝小娥眨眨眼，呵呵地笑，没有回答。
阿奎继续问，顺带帮她解围：“护法是什么？术士塔的守备队吗？”
“不是。守备队隶属陆地总长，算联盟官员。塔陆的弘学区和术法区是特殊区，不由守备队驻守。像孤山，甚至只有雾门区才由守备队维持秩序。”蓝小娥解释，“术士塔的护法跟首陆委员会的护门差不多，由不是术士，但仍属术士塔的人员组成，以剑士为主，公理没几个。护门则是依附于首陆委员会，但并非公理的术士、剑士。”
公理即雾行能力者，联盟等级，五理等级制中的最高一级，不过习惯上大多叫雾行者。
“雾行者也不全在首陆么？”阿奎问。
“大部分都在那边，特别是高阶雾行者，术士塔极少，孤山稍多些。”
艾笑雯突然插嘴：“有了护法和护门，那么孤山是不是也有护山？”
蓝小娥看着艾笑雯片刻，忽然哈哈大笑。“不是。李宗主难道没和你们说过？孤山有常奉会，不过不像护门和护法，常奉会很难进。在孤山，常奉虽然不能担任联盟任何官员，平时也没有什么权力，但是长老的选择要经过他们的同意。”
“师父也没和我说过。”阿奎这才注意到，李世俊很少和他提起孤山剑派内的事。
“可能是漓剑宗没有获得承认吧！在遇见李宗主前，我从来没听说过孤山多了一宗。”蓝小娥说，“增加一宗这么大的事不可能没人知道，孤山可是联盟三大势力之一。”
“各位好！我是鬼凌梅，你们可以叫我阿梅。”他们正说间，鬼凌梅端着放有三大杯果汁的托盘慢慢走过来。她将果汁放到桌上后转向阿奎，“刚才谢谢你哦！”
然后，她又叫阿福过来。那个阿福已在另一边占了一张桌子，听到后拎着包走过来。那架骷髅也从兜帽中探出小骷髅头转了两下，跳出来，坐到桌边。
鬼凌梅从大包里拿出一大包茶叶放到桌上，“这个送给你们，今年上半春的特等茶。”紧接着，她指了指那架骷髅，“她叫小咪。”
“你太客气了，只是举手之劳。”阿奎嘴里说着推辞的话，但神情全专注在提防那架骷髅上。他瞥了一眼蓝小娥，发现她比他还紧张。
只有艾笑雯全然没在意，她好奇地问：“小松鼠么？”
鬼凌梅很认真地回答：“小咪是猫咪，我妹妹。”
“好小的猫咪，好可爱。”艾笑雯一点都不怕，反而将手伸过去。“猫咪也能做妹妹？”
阿奎做了个避邪的手势，蓝小娥则全神贯注。
骷髅猫跳到艾笑雯手上，稳稳地站住。然后那只骷髅猫转了个圈，双脚站立，低头鞠了一躬，又跳回桌上，用前骨爪抓了抓没有一点肉的脸。
“她会跳舞。”艾笑雯咯咯地笑。
这时，周小易领着钱袋过来，神色兴奋。“阿奎，这条街太棒了，我发现好多美女，她们都盯着我看。”
那是因为她们以为你是孤山学员。阿奎可没有心情回答。
“怎么去了这么久？”蓝小娥抱怨，眼睛却仍盯着骷髅猫。
桌上的骷髅猫猛地回头看向周小易。阿奎赶紧捂住周小易的嘴，周小易双眼睁得像灯笼一般的大。还好，那架骷髅猫躺到了桌上。
“你们不用怕，小咪很好相处的。”鬼凌梅平静地说，然后将骷髅猫抱起来放在艾笑雯面前，“她说喜欢你。”
“真的！”艾笑雯高兴地抱住骷髅猫。
她的口味真特别。阿奎不知道被一架骷髅喜欢是什么感觉，他感到毛骨悚然。
“是的，是的。”鬼凌梅笑眯眯地边说着边将椅子挪到艾笑雯身边，脸颊上再次出现两个大酒窝。
阿奎却仍然觉得带着笑的鬼凌梅更加的阴森可怖。
那天，只有艾笑雯和鬼凌梅一见如故，两人相谈甚欢。另外三个人只能干坐在那里，紧张的双眼一刻也没有离开过那架骷髅猫。
这就是阿奎他们第一次遇见阿梅和小咪时的情形。
5、天才分队
“没有周小易。”
秃顶的男人面无表情地说，接着又象征性地翻了翻桌面上的名册。他旁边放着收缴上来的几柄长剑。阿奎很庆幸听到了学堂长的建议，他和周小易都没有带剑。
“怎么可能？”艾笑雯伸手想拿名册看。
阿奎忙挤到前面，说：“她记错了，是小易。”
他和周小易来到新陆后，周小易改名为小易，而他也将原本随他母亲的姓去掉，直接改名为阿奎。有时他们总是忘了这点。
“对，叫小易。”周小易也反应过来，“大小的小，容易的易。”
“来自新陆？”秃顶的男人斜眼看了看他们三人，又看了看手中的名册。
“对。”艾笑雯答道。
“艾笑雯进第一分队，小易和阿奎两人第七分队，去分队室报到。”秃顶的男人敲了敲手册，然后给了他们每人一个队牌。
阿奎看见队牌上共三行，第一行写着：阿奎。
第二行写着：新陆，漓剑宗。
第三行是：第七分队。
他瞥了一眼艾笑雯的队牌，上面第一行是：艾笑雯。
第二行是：新陆，雾行能力者。
第三行是：第一分队。
在昨天，他们就已了解到，六艺学堂学制固定三年，分六阶，即半年为一学期，算一阶。他们为一阶生。一般每阶至少会有六个分队，他们这阶有七个分队，每分队一个训导长。
今天排队时他们又了解到，第一分队的学员全是联盟公理，别人称其为公理分队。第七分队被称为杂牌分队，由非三大陆的学员组成。所谓三大陆，即是指首陆、塔陆和孤陆。他们对这些名称并不在意，原本以为会被分在同一个分队。
艾笑雯抢先说话：“我也来自新陆，我们要分在一个分队。”
“公理……所有雾行能力者只能进第一分队。艾小姐，请您理解，这是我们的传统。”秃顶男人解释，语气虽恭敬，但听起来却没有商量的余地。
“还要多久？”刚刚他们占用了太多时间，后面的人变得不耐烦起来。
三人只好拿了队牌离开，这时，最左边的队列出现了一点骚动。
排队报到的人有三百多，分成十二个队列。他们排在最右边，离骚动的队列还有些距离。阿奎向那边仔细看了看，发现是鬼凌梅。
“是阿梅，我们过去看看。”艾笑雯也看到了鬼凌梅，说完径直过去。
周小易叹了口气，“肯定是她带了骨架过来。”
阿奎拉上他不情愿地跟上去。
所有新学员离开鬼凌梅至少五步之遥，只有她站在硬木长桌边。骷髅猫四脚站立在桌面上，旁边是收缴上来的长剑。
发队牌的是个肥胖的中年人，一双小眼睛直直地盯着鬼凌梅。他一说话，两个下巴抖个不停：“学堂规定，禁止携带宠物。”
骷髅猫用前骨爪在硬木桌上敲了两下，发出“咚”“咚”两声，以示抗议。
“小咪不是宠物，她是我妹妹，她交过学费。”鬼凌梅脸上平静，声音听起来却很是愤怒。
鬼凌梅话音一落，后面哄堂大笑。
阿奎三人没笑，他注意到站在队伍前面的一个女孩也没笑。那个女孩穿着宽松的花色厚棉衬衫，面料和做工都很普通，和周围格格不入。她的头发不太长，拢到后面，用一个蝴蝶发夹固定住。从外表无论怎么看都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农家女孩，但阿奎却从她紧盯着鬼凌梅和胖男人的漆黑眼眸中看出一丝的镇定和世故。
听到笑声，小咪跳到鬼凌梅肩上，缓缓地转了个圈，骷髅头环视处声音戛然而止。
鬼凌梅继续争辩：“名册上明明就有。”
胖男人满头大汗，但仍然坚持：“实在对不起，鬼……鬼凌梅小姐。名册上是有个叫小咪的，但她不可能是上面那个小咪。嗯……我是说骷髅……嗯，宠物……不是……是你说的猫……小猫不可能是名册上那个人。”
“小啊！小鬼女！背个骷髅妹妹上学堂——”
后面一人大声唱着，声音充满嘲讽。阿奎转身发现是上次那个轻浮少年，另外两人也在，他们手舞足蹈，没有注意到他。
鬼凌梅向那个轻浮少年盯了一眼，目光寒冷如冰。
轻浮少年仿佛震了一下，笑容全无，手在空中挥了挥，咧咧嘴，呆站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
“除了上课需要，学堂内禁止使用法术。”说话的是上次那个中年人，六艺学堂的潘学堂长。不知何时，他已站在鬼凌梅旁边。“这次情况特殊，暂不追究，下不为例。”
潘学堂长向胖男人耳语了几句，胖男人连连点头。而后，潘学堂长和另几人转身向学堂内走去。
那个轻浮少年早已恢复正常，看到学堂长后立刻收敛了许多。
“第七分队，去分队室报到。”胖男人递给鬼凌梅两个队牌，接着向后面再次排起来的队伍喊，“下一位。”
“阿梅！”艾笑雯向鬼凌梅挥挥手。待鬼凌梅走近后，她问，“小咪也来上学？”
“是啊！上次都同意了，现在又不承认。”鬼凌梅满脸委屈。
“肌腱和肌肉都没有，还能走路的骷髅，这么反常的事，他们当然不会同意。”阿奎以就事论事的口气分析。
周小易听了以一种自认为知识渊博的神态说：“骷髅是肯定没有肌腱和肌肉的，否则就不叫骷髅。我倒觉得术士塔的接受度真的是很高，术士果然是不一样的人。骷髅……”
还没有等周小易讲完骷髅的各种知识，就被艾笑雯赶跑了，随带阿奎也一起被轰走。
“阿梅在第七分队，骷髅猫小咪也在第七分队。”趁着其他人还在领队牌的间隙，阿奎坐在学堂内一座小石塔边，看着前方的空气说。
“只是有点恐怖而已，小艾好像也没事，我们去分队室报到吧！时候不早了。”坐在阿奎旁边的周小易话虽这么说，人却没有站起来。
“骷髅不应该会走路，连肌腱和肌肉都没有。”阿奎说。
“骷髅都没肌肉的。”周小易再次纠正，“那个阿梅懂法术，她为什么还要来六艺学堂。”
“这边学的又不仅仅是法术，还有其他的知识。”阿奎耸耸肩。最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我们走吧。”
周小易也站了起来，“坐的离她远点就可以。”
分队室不大，阿奎和周小易进来时发现里面坐满了人。一个中年女人站在前面，对他们说：“阿奎和小易，是吧。怎么这么迟？就剩你们俩，快进来坐好。”
中年女人指了指分队室后面。
阿奎差点晕倒。
分队室里面的桌子竖着排了四大排，每排两张桌子并列，排和排间留有通道。中年女人所指的是这个分队室仅剩的三个空位，全在最左边那排。一张在鬼凌梅后面，另两张分别在骷髅猫小咪前后。
骷髅猫小咪坐在桌上，看见他们进来张了张骷髅嘴，抬起前骨爪做了一个欢迎姿势。阿奎希望那个姿势真的代表欢迎。鬼凌梅则给了两人一个微笑，两边脸颊上又是两个大酒窝。这次阿奎没心思想这微笑是否阴森可怖，他看见鬼凌梅前面坐着那个在外面见到过的农家女孩，仍然很镇定。
她胆子可真大，和小艾一样的怪口味。
因为鬼凌梅和骷髅猫小咪并排占了倒数第二的两张桌子，所以阿奎和周小易只好坐到最后面的两个并排位子上，也就是鬼凌梅和小咪后面的位子。
明天一定要早点来，换个好位置。阿奎心里这么琢磨着。
但紧接着那个中年女人的话彻底粉碎了他的小计划。
“好了，人员到齐，以后的位子就这么固定下来。我姓赵，是你们的训导长。今天主要是大家互相熟悉一下，明天正式开始学习。”中年女人顿了一下，继续说，“赵小丽，上来一下。”
鬼凌梅前面的农家女孩站起来，走到前面和训导长并排站着。
“很多人说我们第七分队是杂牌分队，那些人全是在扯淡。”训导长适时地做了一个轻蔑的表情，接着问，“第七分队并不常见，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下面没有回答，阿奎不知道原因，满脸期待地看着上面的训导长。
“因为天才并不常见啊！”训导长的声音充满了自豪，她将手搭在赵小丽肩上。“历史上，第七分队出现过许许多多天才精英人物，比如我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这位赵小丽同学和我同姓，也将和我一样会成为天才精英人物。”
下面发出稀稀落落的嘘声。
训导长双手平举，示意安静。“大部分人要经过很长时间的思考，很长时间的训练，才能掌握最基本的法术。但有极少部分人，天生就会控制术源，天生就会施展法术，他们被称为法术天才。下面就坐着许多位天才，其中的佼佼者，就是这位赵小丽同学。”
稍顿，训导长提高音量，“所以，真要给我们第七分队取一个名字，也应该叫天才分队才是。”
这次，下面是热烈的掌声。
阿奎此时才注意到分队室内大多数学员的穿着和赵小丽一样的普通。他们和你一样大多来自蚁窝那种地方。
掌声很快停下了。
训导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玻璃珠，只有半个拇指甲般大小。
“施展法术的最大代价是损失寿命，也就是我们常说的以生命为代价施法，不过我个人认为是以青春为代价。”训导长越说越夸张，“玻璃是最佳的施法媒介，也是延缓青春的居家必备之物，对女孩子特别有效。”
男学员发出“喔”的一声。
训导长的表情说变就变，霎时严肃起来。阿奎认为她一定做过多次排练。
“夜明珠术是少数几个利用媒介，并且经过长期练习后，让法术代价降为零的法术之一。我们的未来精英人物赵小丽就已经做到了这一点。”接着，训导长侧身吩咐赵小丽，“你来施展夜明珠术，为大家做个演示。”
“是！赵训导长。”
赵小丽从训导长手中接过玻璃珠，片刻功夫，玻璃珠发出雪白的光芒。将分队室照的一片明亮，比真正的夜明珠要亮何止千倍。许多人眼睛一时不适应，用手遮住双眼。紧接着，玻璃珠暗淡了一些，众人这才将手移开。
“这样更柔和。”赵小丽将发亮的玻璃珠递给训导长。
训导长点点头，将夜明珠象胜利品般放到一角的小架子上。
“很少有哪支分队第一天就能拥有这么完美的夜明珠，它至少可以亮个半天。现在——”训导长故意将声音拖长，当她重新走到中间位置后，继续说，“各位同学说一下夜明珠术的最大功能？”
“提供照明。”下面一人抢先回答。
训导长给了一个夸张的失望表情。
“延缓青春。”另一人大声说。
训导长摇摇头，面露遗憾。
“闪晕别人的目光，使其暂时看不清物体。”一个女声说。
训导长边缓缓地摇头边说：“稍微强些的剑士杀人根本不需要眼睛。”
“送礼佳品。”一个男学员说，“送给女孩子。”
训导长重重地吐了口气，做个轻蔑的表情，她双手背负，缓缓从阿奎旁边的通道走过来。
“是个很好、很精致的玩具。”有人这么说。
训导长做了个极度厌恶的表情。
“晚上走路不用再怕黑。”又有一人回答。
训导长伸出一个手指头摇了摇，脸上露出鄙夷的神态，“和提供照明雷同，严禁抄袭。”
“是天才精英人物的象征。”阿奎说，他想起了上次和蓝小娥几人对象征的讨论。
“好有深度的答案！”训导长感叹一声，紧接着大手一挥，大声说出一个字，“错！”语气无比的遗憾。
“可以省下好多好多的灯油钱。”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说。
阿奎发现是坐在旁边的周小易。
训导长脸上的表情极端惊讶，“这位同学的想法真是天才。”她快步走到前面，大声宣布，“我们就选用这位天才学员的天才想法，为了赵小丽同学为我们省下的那么多灯油钱，从今天开始，她就是我们天才分队的掌灯使。”
下面出现一大堆被耍后的嘘声，同时还伴着掌声，比第一次还要热烈。
“什么是掌灯使？”阿奎问前面的鬼凌梅。发现没有回答，他拍了拍鬼凌梅的肩膀，再问了一次，鬼凌梅才反应过来。
“我们的分队长。”鬼凌梅边回答边继续鼓掌，她是鼓掌鼓得最响的那个。
阿奎忽然想起来。在游步街喝果汁时，一到晚上，果汁店就会让人提出一盏做工精致的小灯笼，放到桌子中间，当时店主好像也叫那个提灯笼的人为掌灯使。原来那个小灯笼里面放的是夜明珠，训导长是学果汁店的叫法。
这时，门被轻轻的推开一半，探出一个漂亮的小脑袋，男学员齐刷刷转向门边。进来的是艾笑雯，她轻轻地递上自己的队牌。“训导长大人，我迟到了一点。”
“本天才分队已……”训导长面带愠怒，似乎对艾笑雯抢了她的风头，打破了她精心营造的热烈氛围怀有极大不满。但当她接过队牌瞄了那么一眼后，突然眉开眼笑，立刻停下说了一半的话。然后欣喜地感叹，“我们天才分队果真是声名远播啊！”
训导长将队牌还给艾笑雯。
“一点都不迟到，来的刚刚好。”她说，“欢迎天才分队历史上第一个雾行能力者加入。你的到来使得我们天才分队更加的完美，再次证明了我们分队前面冠上‘天才’这两字的无比准确性。”
掌声更加的热烈，除了鬼凌梅和赵小丽，其他全是男学员。
艾笑雯不等训导长指示，三步并作两步，坐到骷髅猫小咪前面的空位置上，她右手握拳跟小咪伸出的前骨爪轻碰了一下。
掌声立马停下，紧接着男学员发出“哎”的一声长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