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的确有很多为情所困的人,但不代表一定要多他狐尘王一个。不过就是因为他这千万年来只爱过那一个人,那人死后一千年了也没再去爱别人,就莫名的被冤枉为很专情。这实在是个困扰的头衔,万一哪天他真的又看上了哪家姑娘,有了第二春,让人家姑娘误会了多不好啊。
澜尧还在继续笑。狐晚翻翻白眼:“得,您老继续笑。说不定您老这一辈子就栽在小十九那儿了,等过个一万年之后,您老要是还没变心,估计也能得个‘情圣’的称号,然后再也找不到对象,所有过来花痴您老的小丫头都是来观摩您老的痴情的……哼。”狐晚说的自己乐了,“到那时候您老可记得要来九度山给老身我笑一个。”
“对了。”狐晚一双狐狸眼眯起来,瞅着澜尧,“我忘了提醒你,我家小十九可是要成亲了。马上!”
澜尧点点头:“我知道。事实上,我就是来阻止这件事的。”
狐晚盯着澜尧看了一会儿,才摇摇头:“这年头抢新娘什么的已经不流行了。要不你把新郎劫了?”
澜尧嘴角抽了抽,咳嗽一声,严肃道:“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我也说正经的啊。”狐晚一本正经道,“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其实我也不太想让这亲成的顺顺当当的,我觉得我彩礼和聘礼收的都还不够呢!”
澜尧无奈,停了一会儿,忽然开口:“我准备把这件事告诉那只镜妖。”
这次狐晚一愣,他的眼睛一眨:“你想清楚后果。”
澜尧自嘲的一笑:“不管发生什么,不管谢玖她会怎么想我,我只知道,我不能让她死。”
狐晚的表情一窒,顿了一下,才慢慢道:“如果是她自己想要的,你爱她,就该支持她。”
澜尧盯着狐晚的眼睛:“这是你的想法吗?所以千年前,你什么都没有做,任着事情发生了?”他沉默片刻,“狐尘王,你是胆小鬼!你连那只镜妖都不如,至少,她敢去爱她所爱的!”
他的话里不无挑衅,但狐晚连眼皮都没动一下,还是那个表情声调,还带了些搪塞的意味:“行啦行啦,你们都是真情圣,只有我一个假情圣,还被天界追捧,你们千万不要误会了情圣的实质所以嫉妒我啊,其实有这个名声可一点儿都不好,阻挡了我多少桃花运呐!明明我长了一双桃花眼不是?”
说着,把自己上挑的眼角往下拉了拉,眼睛撑了撑,做了个诡异的鬼脸。
澜尧看怪物一样瞪着狐晚,深呼吸了好几次,忍着没翻白眼——他现在多少有点儿理解谢玖的奇葩神思维是从谁那儿学来的了。
想起那个小丫头,他凌厉的眉眼间缓和了一点点儿——有一阵子没见着她了吧,虽然他一直打听着她的消息,知道她过得很好,很开心,可还是……只要自己不在她身边,就放不下心。有可能在她身边,也放不下心来……
他想起了心事,有点儿出神。直到被狐晚故意一惊一乍的一声调笑打断了思路,回神,就看到狐晚一张狐狸脸笑得越发阴险狡诈。
“死鸭子嘴硬口是心非……你要是真想破坏,干嘛还送他们那么贵重的贺礼!”
澜尧轻声道:“我没有想太多,我只是觉得那是她会喜欢的。”
狐晚惊叫一声,吓了澜尧一跳,就见他捂着耳朵,摇头:“刚刚是假象假象假象假象假象假象……那个冷面罗煞才不会有这么深情的时候,是假象是假象是假象是假象是假象……”
澜尧彻底对他无语,隔了一会儿,等狐晚安静下来,才开口:“那本来就是她的东西。”
闻言,狐晚倏地转头看澜尧。
澜尧又被他吓了一跳,挑眉:“怎么?”
狐晚一字一顿:“她和她,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澜尧挑眉:“我知道啊……我对焰空又没有丝毫情义……”他忽然明白过来,看着狐晚阴沉的脸色,本想嘲笑一下,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游戏人间的狐尘王原来也有在意的事情,不拿这个好好的讽刺一下他实在对不起这千万年来在他这张嘴上吃过亏的三界众生们。澜尧话都想好了,自己觉得还挺经典的,到了嘴边,忽然开不了口了。
他的心里居然有一点儿堵,像是一瞬间感染到了狐晚的情绪一般。他看了一眼那双在轻轻随风晃动枫叶中呈金红色的瞳孔,像是不忍再看下去似的,移开了视线。
“对不起。”他动了动嘴唇,但声音太轻,连他自己都怀疑狐晚并没有听到。
狐晚转头,盯着头顶上一片火红的枫叶:“那是她的东西……我没看到那块化酒石已经快千年了……没想到被你得了去……给谢玖,也是应该的。”
澜尧听他说完,接话道:“谁想到当年我们俩大战,她把我封印,却掉了这块化酒石在我身边,我醒过来时,就看到它了……”
狐晚不看他,眼神有点儿朦胧:“那块石头是她最喜欢的东西之一,她总是随身带着,当时弄丢了,她还懊恼了好一阵子呢……”他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儿,脸上带着微笑,过了一会儿,才继续,“她最喜欢的东西并不多。”
枫叶沙沙作响,两个人谁都没有再开口,一起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一种恒古的宁静。
时光仿佛停住了脚步,回首,千万年时光,一瞬即逝。
千万年时光,物是人非。饶是再厉害的人,终究也逃不过这个永恒的遗憾。
两个人都像是凝固住了,一时之间,澜尧甚至产生了一丝迷惑,仿佛这千万年的时光从未走过,一切还停留在起点,停留在千年之前……
他忽然动了一下,去看狐晚。
因为气氛太寂静,所以这轻微的一个动作却非常明显。
澜尧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产生了错觉,还是因为这千年来他被封印,对时间的流逝感觉有所不同,对狐晚而言,似乎,一切还停留在千年前。
他皱了一下眉毛,摇摇头就把这个想法忘掉了,怎么可能,就算再厉害的神仙,也不可能停止时光。他们可以施法让人定住,可以长命百岁,却无法停止时间的流逝。
没有告别,澜尧转身,走出几步,他又想起什么来,停下,转头。
“我不会让她死,为了阻止她,如果有必要,也许我会告诉她当年的一切。”
狐晚没动,只有睫毛轻轻的颤了一下。
“狐尘王,我不知道那只镜妖想阴谋做什么,但如果这件事会对他们两个有所影响,我一定会管。”他看着狐晚精致的侧颜,“千年前你置身事外,也许因为你没有机会和立场去阻止一切,但这一次,你可以阻止悲剧的发生。”
说完,澜尧深深看狐晚一眼,看他没有回答的意思,他摇摇头,转身就走。
脚步声渐渐远了,狐晚还维持着那个同样的姿势望着眼前一片红色,仿佛在出神。
九度山某房间里,谢玖正在和元声研究礼单。
“户部侍郎礼部侍郎吏部侍郎……”谢玖念了一会儿,抬头问元声,“这个侍郎到底是什么,好多……”
元声不在意的摆摆手:“你不用管是谁送的了,就专心的看送的是什么不就好了。”
“不行啊。”谢玖苦恼,“我还想挨个儿还礼呢。”
“噗。”元声一口茶喷出来,抬手敲谢玖的脑袋,“看来我给你的婚前洗脑……不,教育还不够啊!都说了,不要那么一本正经,宁肯我负天下人不要天下人负我,懂不?”
谢玖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元声啜一口茶,继续:“阿玖,如果这世上所有的东西都用等价交换来算的话,那只会更冰冷更没有人情味而已。如果不能坦然的接受别人的好意,反而让对你好的人不自在。”
谢玖继续似懂非懂的点头。
元声满意的揉揉谢玖的脑袋,拿起笔来:“来,继续念。”
“十二时炉,腊梅山禽图,雪景寒林图……”谢玖念了一会儿,扫了一眼,“怎么你家那边送过来的都是些没意思的东西啊!居然送画儿和诗卷的就有……”她开始数,数了半天没数完。
元声搁下笔,把谢玖手里那份“官方”礼单夺下来,先放到一边。
“什么我家你家的,以后咱俩是一家,其他人都是外人。”顿了一下,特意做了个鬼脸配合他说的话,“连你那只狐狸师父也算,除了我,全都是外人!”
谢玖正想问那元修算不算外人啊,元声做了个等我说完的手势:“还有,那些王公贵族什么时候和我是一家子了。”
他拿起笔杆子在砚台上敲了几下,想了想:“没事儿,这些东西咱们收着,等什么时候你那边的成亲,就把我这边收的东西送过去,我这边的成亲,就送你那边的。多好,省得费心思想送什么了。”
谢玖想了想:“可是,我那边估计没有成亲的……而且,你不是刚说咱俩才是自己人,其他都是外人嘛。”
“所以我才说你那边我这边啊,避免用你家我家。”元声瞥了一眼长长的礼单,再看看屋里堆积的如山的东西,叹气,“没想到被人送礼这么麻烦,朋友亲戚太多原来也是一种困扰啊。”
“所以说咱们不要对了嘛,差不多收着就行了。”
谢玖话还没说完,立刻被元声敲了个爆栗:“那可不行!那只狐狸再私自贪污怎么办?都怪梓潼,派人把送去王府的礼物也送到这边来了,什么美名其曰给我过目,我看是我过目前先给那只狐狸过目,好的他都自己收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