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个月,他魏丑夫就从一个人人敬仰的大将军,变成即将被处斩的阶下囚。
“芈月!你是老天派来亡我的!你是老天派来亡我的!哈哈哈……”魏丑夫几近疯狂地大笑起来,眼里却流下眼泪。
“别笑了,魏丑夫!时候到了!”大肚腩狱卒看着魏丑夫痴笑的样子,见怪不怪了。很多犯人处斩前都会有些精神失常。
他打开牢房门,两个狱卒走进去,架起了魏丑夫。魏丑夫顺从地走在他们前面,他不再笑了,一脸平静。
人之将死,其情也至。
芈月,可惜不能带着你一起走。我魏丑夫,如今要独自去了,去见爹娘,去见魏晖。
魏丑夫低垂眼睑。微风迎面,吹拂着他的头发,似乎也出走了他身上的肮脏气息。他眉头舒展开,一脸坦然。
阳光有些刺眼,他下意识地用手遮挡了一下,看到刑场周围,围着一圈老百姓。
“魏大人!我们来给您送行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喊道。
“魏大人,这么多年,要不是你保护宛城,这里早就成了各国争斗的战场!我们谢谢您!”另一个壮年人说着,跪在了地上。
众百姓喊着:“谢谢您!魏大人!保住宛城!”纷纷跪在地上。
魏丑夫闭上眼。他从没觉得自己这么伟大,他只想像爹一样做好一个将军,做好本分的事。睁开眼,他表情依旧平静。
这当儿,咸阳到宛城的路上,韩大人正快马加鞭。
他回想起刚才面见国后的情景:
韩大人跪在国后寝宫外几个时辰,执着地等着国后召见。终于昏倒地上。
“把他给我抬进来。”国后终于心软了,下令道。
韩大人躺在担架上,一张脸上都是汗水,还喘着气。
“王,国后娘娘,臣,臣……”他手支撑着想起身,却根本连坐的力气都没有了。
国后不耐烦地看着他,挥了挥手。一旁的侍卫就上前,将韩大人扶起来。
“看你年事已高,就免去叩拜之礼了。”国后不耐烦地说道。
“谢娘娘!”韩大人双手合十,拜谢国后。
“你这次过来有何事?”
“国后,魏丑夫,是魏丑夫啊!”韩大人气息均匀了些,急切地说道。
“魏丑夫?”国后眼睛一亮,微微笑了,“怎么,他终于肯向我求饶了吗?”
韩大人低下头,不敢看国后的脸:“启禀娘娘,他,没有……”
国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怒视着韩大人,语气大变:“什么?!他还不求饶?!那你过来干嘛?!我不是说过,他不求饶,你就别来见我吗?出去,你们把他给我抬出去!”国后一生气,老天爷也要抖三抖。一听说魏丑夫还没服软,她马上翻脸,挥舞着袖子,让侍卫把韩大人抬出去。
“国后,魏丑夫他今天就要处斩了!”韩大人把住担架的边缘,任凭侍卫把他往外抬,仍然恳求国后:“求娘娘您高抬贵手,放过他啊!”
“等等!”国后喊住了侍卫,她大步走到韩大人身边,“你再说一遍。”
“国后,魏丑夫他今天,就要在宛城,被五马分尸了。”韩大人低垂着头,眼泪掉了下来,“求您看在魏丑夫他,和他爹多年为国效力的份上,原谅他这次。”
“谁说要杀他的?我根本没下过这样的旨意!”国后一脸惊讶,她只想着教训一下魏丑夫就罢了,从没想过让他死。
毕竟,他是她最喜欢的宠臣,也是她今生最初和最终的感情羁绊。
“是李牢头传达的旨意,说魏丑夫私放义渠世子,还潜逃出大牢……所以提前处斩!”韩大人带着哭腔。
“哼,我明白了。”国后没想到自己派去的人,竟然擅自下旨处斩魏丑夫,她回头对韩大人说:“韩大人,你现在就快马加鞭,回去宛城帮我办两件事。”
国后让侍卫把韩大人扶站起来,她上前一步,在韩大人耳边低语,韩大人认真听着,不住点头:“是,是……就按您的旨意去办。”
“我的话,你都听明白了吗?”国后盯着韩大人。
“是,臣都听明白了,也记得清清楚楚。国后请放心,臣一定竭尽所能。”
“好,那你现在就赶快回宛城去吧。赶在魏丑夫被处斩之前,一定要……”国后不再言语。她突然觉得心情低落,转过身去,背对着韩大人摆摆手。
韩大人急忙让两个侍卫抬着自己下去了。
国后独自走到塌边种着的一盆芍药花前,这株芍药很特别,它的花瓣是紫色的,花茎上长满了细小的刺。只有上万株的芍药里,才会有一棵是紫色的,所以这种紫芍药非常稀有而珍贵。
国后伸手去触摸花朵,却被它的刺扎到,白嫩的手上出现一滴鲜红。
国后看着那一滴鲜红,淡淡地说:“紫芍药啊,紫芍药,为何你如此伤我,我却依旧留你在身边呢?”
宛城的日头火辣辣的,不长功夫便烤干了昨晚被大雨浇湿的地面。刑场上,干燥的黄土地上,站满了送别魏丑夫的百姓。
“大人!走好啊!”百姓们喊着,送别魏丑夫。
李管家一脸正色,迈着大步,走到刑场上。他皱眉看着那些拜别魏丑夫的百姓,大喝一声:“刑场重地,休得喧哗!”
官兵们就上前,凶巴巴地站到百姓面前,叉着腰,怒视着百姓们。
“魏丑夫呢?”李管家没看到刑场上有魏丑夫的身影,问道。
“走!”不远处,脖子上、手腕上、腿上被拴着粗麻绳的魏丑夫,被几个狱卒赶着往前走。
那麻绳又粗又长,每一根都有十斤沉。魏丑夫被这么重的麻绳拖累着,一边迈步,一边喘气,根本没办法走的很快。可是狱卒可不管这些,他们用长矛,戳着魏丑夫的后背,不停驱赶。
还没走到刑场中央,魏丑夫就因为体力不支,摔倒在地上,他缓缓起身,半跪着大口喘气。
李管家愤愤然走到魏丑夫身边,一鞭子抽到他身上:“慢吞吞的干嘛?怕死了吗?”
魏丑夫转头,瞪着李管家,干瘪的嘴唇露出一个诡异的笑:“我做鬼,也会来找你!”
李管家哆嗦了一下,马上转过头去,心虚地走回原位,对狱卒喊道:“还不快把他抬过来!”
四个狱卒马上架起魏丑夫,大步走到刑场中央,把他丢在地上。魏丑夫站起身,看着眼前给自己送行的百姓们,突然跪下,深深磕了一个头。
“大人!大人!”看到这一幕,百姓们骚动起来,却被官兵用剑拦住。
李管家大叫:“还愣着干嘛?给我拴马!行刑!”
几个狱卒,赶忙走上前,拽起粗麻绳,把另一端分别拴在五匹高大的骏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