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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真心负了谁

守着蒋睿多折腾了一宿,天快亮的时候,祭青山才歪在床边打了个盹。刺眼的阳光透过窗纱耀着他的眼,他微眯着眼醒来,见自己躺在床上,身上齐齐整整盖着缎被。再一伸手,枕边空空如也。

睿多呢?

那盏古朴的青灯摆在他的枕边,灯火已熄。

祭青山浑身打了个冷战,腾地坐起身来,混沌的脑子顿时清醒了,他掀开被走下床,浴室的门虚掩着,他向里望了望,没见着睿多的身影,他瞬间慌了神。

不会是……不会是睿多……睿多她……

“睿多!睿多!”他一把拉开房门,在走廊里高喊着她的名字,“睿多——”

难道昨夜的一切只是一场梦,他没有救回睿多,眼睁睁地看着她溺死在茫茫湖水中?!不,他不能让她死,她不该从他的天地间消失。

他发疯似的在楼内找着她,一声高过一声,周遭静悄悄的,全无生息。他的周遭一片寂静,静极了,实在是太静了,好似失去了她,他便失去了活着的全部生气。

他从来不知道她之于他,竟有如生命之重。

“睿多……”

下一个转角,她捧着餐盘慢腾腾地向他走来,见着他光着脚满楼地跑,她还诧异呢!“你怎么了?连鞋也没穿,睡衣也不换就跑出来了?”她甜甜地望着他,甜甜地笑着,“做噩梦了吗?”

还真给她猜对了,他的噩梦就是她!从前她的存在是他的噩梦,现在她的消失依然是他的噩梦。

一把抓住她的双臂,他要将她仔细看清楚了,“你还好吧?怎么下床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身上还烫吗?呼吸有没有问题?会不会觉得很累?头痛吗?”

他一连问了她如此许多,她只是一个劲地摇头,“我没事,真的很好。我醒来的时候见你囫囵睡在一旁,想让你睡得舒坦些,就拿被给你盖了,没想吵醒你。顾妈同我说,你昨天晚上守了我一宿,我想着你醒来以后必定会肚子饿,所以煮了面给你吃。你醒来得正好,尝尝看,我煮的面怎么样。我跟着顾妈学了好几回呢!头一次都煮成团了,第二回又煮生了,第三回水放得太少,这是第四回煮出来的面——顾妈说这个天喝鸭子汤最好了,你快些尝尝啊!”

她拉着他坐下来,招呼他吃面,她摊开的手摆在他面前,这里红了一块,那里还鼓着水泡。

“你烫伤了?”祭青山慌忙拉了她上楼,开了药包,取烫伤膏子给她抹上。

她顾不得手里的伤,一个劲地催他:“你快些吃面啊!再不然面就坨了。”

祭青山轻轻吹着她烫伤的手,眼见着她烫伤的口子在清凉的药膏子作用下渐渐由红转白,他才拿了筷子吃面。

面放得太久了,吸了汤汁都糊了。可他还是大口大口地吃着,好似平生头一回吃到如此美味的东西。

喝干最后一口面汤,放下碗筷,他盈盈地望向她,开口竟是三个字——

“对不起。”

对不起?蒋睿多失望地噘起了嘴巴,难过地望着他,“我的面煮得很难吃吧?顾妈说多练习几次就熟能生巧了,可我很快就得跟你回老家了,也不知道还能练习几次。对不起啊,娶了我这么笨的太太,连碗面都吃不上,真是对不起啊!我会用心学的,你相信我,我真的……”

“是我对不起你。”

“呃?”

将她满是创伤的手收在大掌中,他有太多太多的话要对她说,差一点……只差一点点,他们便再没有机会了。

“明明已经娶了你,我却还一直想着要摆脱你,对不起;你对我那么好,我只想着是你爹硬逼着我娶你的,忽略了你的感受,对不起;这么久了,心里一直惦记着茯苓,想跟她私奔,对不起;昨天,茯苓和张功明合谋把你骗到湖边,差点伤害了你,对不起;我看着你落水,我曾经犹豫要不要救你,我眼睁睁看着你发生意外,对不起——从我们相遇那天开始,我就欠你好多好多句‘对不起’。”

自始至终蒋睿多望着他的双眼从不曾放弃微笑,对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她其实一直都知道。

“我知道你娶我是迫不得已,我知道你真心爱的人是茯苓姐姐,我知道你讨厌我爹爹,也讨厌我,但我也知道,你从来就不是有心伤害我,你正在试着走近我。我还知道,”她的食指戳了戳他的心口,“这里……你这里,有我。”

她一直都活在满满的期待中,从来不曾失望。

“祭青山,你听着。”她忽然伸出手臂,勉强却努力地将他抱了满怀,“你给我记住了,你肚子饱了,我就不饿了;你开心了,我就没有烦恼了;你笑了,我的天都晴了。”

在蒋睿多为他煮了那碗面之后,在蒋睿多对他说了那番话之后,在蒋睿多和他共同经历了生死离别之后——祭青山知道,是时候该和茯苓有个了断了。

他约了茯苓在药铺见面,中午时分看诊的病人都去了,他单等着她。

阮茯苓如约而至,一身锦绣的无袖旗袍再不是穿着蓝布褂子黑纱裙的女学生装扮。她变了,早已变了,只是他一直不愿面对罢了。

“那天,我走得匆忙,你……还好吧?”

他选了一个最不合适的话题开场,换来的自然是阮茯苓冷冷的笑,“难道要我真的把匕首插进心窝子里才算完吗?”

虽说威胁的话已出口,但他奔向湖水去救蒋睿多的时候,她才不会傻得当真死给他看呢!

他脸上挣扎的神色充斥着她的眼,阮茯苓不想再为那天的事而纠缠不清,她有了更好的法子。一把抓住祭青山的臂膀,想到接下来将要进行的复仇大计,她是那么的热血澎湃。

“你知道了吧!皖系军阀正在受打压,蒋英武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张功明告诉我,他爹已经脱离皖系军阀投靠直系了,他舅舅方本仁现在是直系军阀里重要头目孙传芳的部下,那可是个大人物。有了张功明的帮助,我们一定能击垮蒋英武。”

近十年来,军阀之间的倾轧一直都没有停止过。祭青山只是一个大夫,毕生奉行着治病救人的原则,他不会害人,也不想卷入政治斗争。与张功明这个禽兽同流合污,无异于与虎谋皮,他做不到——在走近蒋睿多之前他就做不到,在看到她的真心之后,他更做不到。

蒋英武也许做错了很多事,可有一句话他说对了,睿多是傻了点,可她的心比谁都来得更真。在这个世上,再没有一个人像她这般爱他,包括……阮茯苓。

“茯苓,别这样!”

他尚未张口便被阮茯苓当场呵斥:“你给我住口!祭青山,你没有权力再要求我什么,你只能听从我的安排。从那天湖边你选择跳到湖水里去救她,让我去死的那一刻,你就没有权力再说些什么了。”

直到现在她仍然不敢相信,那一天,自小爱她疼她胜过一切的祭青山怎么会做出那样的决定,宁可选择那个傻女,也不顾她的死活。

“怎么会?你怎么会觉得那个傻女的生死比我还重要?”她揪紧的眉头如同她揪紧的心,她质问着他,索要一个答案。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死。”

因为他知道,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站在她的面前,跨出这一步,他们的身影彼此交错,“茯苓啊茯苓,我们俩在一起生活了小半辈子,我太了解你了。你爱自己胜过一切,包括我。你怎么可能因为我而就此了断余生呢?你的生命是如此精彩,就算没有我,你依然会活得五光十色,你又怎么会为了我而放弃任何你想要的快乐呢?”

可是睿多不同,对那个傻丫头来说,他的开心就是她全部的满足,她不可以没有他,而他却只是茯苓生命的点缀,偶尔恐怕还是障碍吧!

他们本可以早早地成亲,守着济世堂,守着师父过平常安逸的小日子。若是茯苓愿意过这样平淡的日子,他们早已成家,也没有后来蒋英武逼他入蒋公馆,也不会发生后来这许多的事——可茯苓喜欢的却是省城的繁华和夜景的璀璨。

她要的从来就不是他这个平凡的丈夫,更不是济世堂如水般平淡的日子——这些正是睿多出现之前她一直抗拒接受的安排。

只是,忽然有一天,蒋睿多来了,闯入了她的生活,拿走了原本属于她的东西。

已经习惯了陪在她身边的人被夺走,还是被那么个傻女夺走,出于自尊,出于习惯,出于阮茯苓的性情,是断然无法接受的。

而后,在她的心中,他才变得弥足珍贵起来。

若不是睿多的出现,也许祭青山这一生也看不透茯苓的心,不想接受这样的结局。

其实,他们,从来都不属于彼此;其实,他们,从来就是互不相干的两个人。就像省城里的电车,两条平行的轨道,几乎相看了一世,却永远没有交汇的一天。

“茯苓……”

她隐隐约约预感到他们之间终于走到头了,她不会逃避,不会屈服,她坦然接受这既定的结局。左手握着右手,她告诉自己,自今天起,她只爱着一个人,就是她自己,而她……再没有什么会失去的了。

“想说什么,你就说吧!”

长长的一叹,祭青山听到自己如是说道:“这辈子就当我……负了你吧!”

蒋英武和师父说得都没错,不管怎么说,他娶了睿多,他是她的丈夫,这是永远没办法改变的事实。

最重要的是,他的心在如水的日子里自动自发地包容了那个傻丫头……他的傻睿多啊!

就这样甩了她?

祭青山,那个她以为会永远陪在她身边的祭青山,那个她以为她做什么他也不会置疑的祭青山,那个她以为早已对她交出心的祭青山就这样甩了她——为了一个傻女?

不!

阮茯苓没有办法坦然接受这样的结局,她做不到。

以为就这样轻易摆脱了她,然后安安心心地做他的大帅女婿?那个傻女以为这样就赢了她,抢走了一直只属于她的祭青山?

不,他们妄想。

这个钟点那位贤惠的小媳妇又要去药铺给她亲亲丈夫送饭了吧?阮茯苓在上次相遇的路口等着她的出现,果不其然,蒋睿多拎着保温桶的身影远远地向她走来。

来得正好。

阮茯苓上前一步将她堵个正着,无路可去的她抬头迎上阮茯苓盛气凌人的面容。没有阮茯苓预想的胆怯与惶恐,她竟然乐颠颠地咧开了嘴,这是在嘲笑她的失败吗?

“茯苓姐姐……”

她软软地跟她打着招呼,好像压根不知道那天她故意骗她到湖边将她送入张功明的魔爪中,好像从来不知道她一直试图将她的丈夫拉回到自己身边——她真是傻得可以啊!

可阮茯苓却不会因为她的傻而手软,“我们谈谈吧!”她走在前头,要她一路跟上。犹豫了片刻,蒋睿多到底跟在了她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一家茶廖,一壶茶,两盏盖碗,她们彼此相对。

阮茯苓开门见山,“请你离开我的青山,他爱的人是我,他想娶的人也是我,你凭着你爹的势力霸占着祭太太的位置,你不觉得你太残忍了吗?”

蒋睿多毫不迟疑地回了她三个字——

“不觉得。”

“什么?”

蒋睿多烦恼地歪着头,想着该从何说起,她是最不善言辞的,可是最近好像总有好多事需要她去解释哦!

“如果祭青山离开我会觉得开心,我会什么都不想,替他收拾收拾行李,让宋副官送他走——那次茯苓姐姐和阮师父回老家,我连盘缠都替他准备好了,让他走,只要他觉得开心。可是他没有!他没有走,他又回来了,回到了我身边。

“那天茯苓姐姐你叫我去湖边,我差点就淹死了,我知道祭青山就在岸上,他满可以看着我淹死,就此和你开心地成双成对。他知道,就算我这样死掉了,我也不会恨他。可是他没有!他没有留在你身边,他跳下水救了我。

“只要他能开心,我愿意做任何事。可是,现在,茯苓姐姐,我不会放他到你的身边,因为你不能让他开心。

“你,阮茯苓的心只想着怎么让阮茯苓开心,你的心里有我的祭青山,但装的更多的是你自己,排在第一位的也是你自己。而我,我蒋睿多的心里第一位是祭青山,第二位是我爹,第三位是祭青山,第四位是我爹,第五位还是祭青山……这样说,你明白吗?”

她用连她自己都不太明白的方式诉说着祭青山之于她的重要,可惜,阮茯苓已经听得够明白了。

她说的话虽傻,却是字字珠玑,在阮茯苓看来胜过千言万语,她分明是装疯卖傻,心眼里比谁都明白。

阮茯苓火了,但问她一句话:“你到底离不离开祭青山?”

不等她开口,身后忽然现出一人来。祭青山疾步走进茶廖站到了蒋睿多的身边,瞥了阮茯苓一眼,他握住了蒋睿多的手,“我等不着你,就出来迎迎,你倒好,跑这里喝茶来了,叫我好等。”

她望着他可劲地笑,“等我的饭等着急了吧!饿了吗?我今天带了我亲自炒的醉三丝哦!顾妈说味道不错,我手艺见长,你尝尝。”

他看着她手上烫得大包小泡的,就知道她准是又下厨了。他禁不住埋怨了她几句:“不是说好了嘛!在家的时候就让顾妈弄,以后回老家病人也不是那么多,我下厨就是了。你每回进厨房就跟上战场似的,你说说,你自己说说,这才几天的工夫,我的烫伤膏子又得研了。”

“你那么忙,又要看病又要抓药又要采办药材,还要赚钱养家。我天天闲在家里连顿热饭都让你吃不上,这算什么妻子嘛!”她娇憨地嘟囔着,两个人旁若无人地有说有笑,全然忘了阮茯苓的存在。

一向主张民主自由、女性解放、女权独立的阮茯苓从不曾为祭青山下过一次厨房,哪怕是生日当天煮上一碗长寿面。她不知道,她永远也不知道,当祭青山看着蒋睿多蓬头垢面地陷在厨房里,七手八脚为自己做饭的时候,心里怀揣着怎样的感动。

他要的不多,只是一个爱他、关心他,彼此心意相通的妻而已。

而这一切,跟阮茯苓相处了二十年没能拥有的这一切,他在蒋睿多这个傻丫头的身上全找到了。

牵着睿多的手,两个人并肩走出茶廖,自始至终全然当阮茯苓根本不存在。顷刻间,在他拉着睿多的手走出她视线的瞬间,阮茯苓的人生天崩地裂。

她撑着桌角勉强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往街角走去,不期然遇见了正在街上闲逛的张功明。上次湖边一事,他吓得在家里躲了好几天。眼见着自家老头和舅舅的势力越来越大,估摸着蒋大帅一时半会儿也不敢动他,他这才敢到街上溜达溜达,哪曾想又碰到阮茯苓了。

“干什么呢,阮小姐?又去找大帅的女婿?人家现在一心攀高枝了,早不甩你了吧!”想起那天的事他就来气,本来阮茯苓都已经到他嘴边上了,半路又杀出那个打过他的祭青山。

阮茯苓懒得跟他絮叨,拉着他站在街角,她只问他一句话:“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吧!一样地恨着蒋家人,一样地想要蒋家的人死。不如,我们……合作吧!”

“你想怎么做?”都说最毒妇人心,他倒要看看她的心有多狠。

“带我去见你舅舅方本仁,套用戏文里的词——谁能替小女子杀了蒋家父女,我愿……以身相许。”

祭青山,是你逼我的,是你们……逼我的。

祭青山早早地关了药铺,和蒋睿多一道回了公馆。两个人一路牵着手,都到家了,都走到蒋英武面前了,那两只粘在一块的手还不肯松开。

蒋英武心满意足地看着女儿甜腻的笑容,他知道是时候把心肝宝贝托付出去了。

他招呼自家女婿:“青山啊,来,我有点东西给你看。”

蒋睿多以为爹爹又要教训祭青山,像小母鸡似的护在他面前,“爹爹,祭青山没有做错什么,你不会骂他哦!”

“没见过你这么护丈夫的女孩子,你还知不知道羞啊?”蒋英武一个劲地糗她,“知道了,知道了,爹爹只是跟你丈夫闲聊几句,你就安心帮着顾妈摆饭吧!很快你就得跟着你丈夫单独出去过了,还不赶紧学着点。”

“好嘞!”蒋睿多脆脆地应了,临去前还不忘嘱咐这两个男人:“不要谈太久哦!我一个人会孤单的,你们俩都得陪着我,一个都不能少。”

两个人都陪着她?蒋英武的嘴角牵出一丝苦笑,怕是这样的时日无多喽!

领着祭青山进了大书房,命他关上门,蒋英武开了保险柜,打里面拿出来一只箱子,将钥匙交给他,他命他:“这是给你的东西,你来开吧!”

祭青山依着他开了箱子,顿时惊呆了。里头盛放着珠宝玉器金条翡翠,沉甸甸的一大箱子,“您这是……”

也没什么可瞒他的,蒋英武将现下自己的状况告诉他:“皖系军阀的头目段祺瑞已经下野,皖系军阀组成的安福国会也已经解散,现在北京政府由直系控制。很快直系奉系军阀会对皖系下手,我也在其中。成者为王败者寇,我倒不担心失了江山,我只怕发生在她母亲身上的事会在她身上重演。上一次我没能保护她们娘儿俩,我让我的女儿失了睿智,让她娘亲失去了生命。这一次,拼死我也要保护她。”

将箱子推到他面前,蒋英武只问他一句话:“青山啊,现下,你当和我有着同样的心吧?”

祭青山接过了那口装满财富的箱子,一并接过了蒋英武的托付。如果这是他这个父亲希望女儿拥有的美满人生,他且替她收了。

蒋英武欣慰地笑了,终于,他终于可以了无牵挂,放手一搏。

了此心头大事,他浑身紧绷的神经瞬间松了,有气无力地倒在沙发里,他背对着他挥了挥手,“你下楼去陪她吧!别叫睿多一个人孤零零的……她最怕一个人待着了。”

祭青山应了,出了房门,不多会儿的工夫,书房的门又被推开了。不用回头,单听那脚步声声,蒋英武便知道老闺女来了。他拍拍身边的沙发让她坐过来,“来,坐爹爹这边来。”

蒋睿多挨着爹爹坐下来,两只小手不轻不重地替爹爹捏着背,捶着肩,“舒服吧?祭青山教我的,说按这几个穴位能帮着爹爹解乏。”

蒋英武舒坦地合着眼,享受着父女俩相守的幸福,“睿多,我跟青山商量得了,过两天你就跟着他回他老家去吧!”

“哦!”蒋睿多应着,顾妈跟她说过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孩子嫁了人终是要跟着夫家去的。她想好了,跟着祭青山回了老家以后,但凡有了空她就回来看爹爹,“爹爹啊,睿多答应你,隔上两个月,至多三个月,我一定回来探望你,你就放心吧!”

放心放心,只要她活得舒舒坦坦的,他就放心了。拉下她两只奋力的小手,父女俩说几句体己的话,“我们睿多近来很开心吧!每天都咧着嘴笑呵呵的。”

“当然开心喽!”像孩童一般窝在爹爹的怀里,蒋睿多尽情地撒着娇,“有爹爹疼我,现在又多了祭青山疼我,我当然很开心喽!”

摩挲着女儿柔软的发,蒋英武喉头滚动,难掩心头那股窜动的热流,“要是有一天……有一天爹爹不在了呢?我们睿多可怎么办啊?”

“不会的,不会的。”蒋睿多以为爹爹在担心她离家后的生活,“就算我跟着祭青山去了济世堂,我也会经常回来看爹爹的,爹爹安心啦!”

安心,安心,只要她开心,他便安心了,“睿多啊,你能答应爹爹一件事吗?”将她拉起来,他要她听清楚他下面的话,“我知道,你一直觉得只要祭青山开心,你就开心。如果他不开心呢?你也要一辈子愁眉苦脸地活吗?不,爹爹希望睿多能为自己而活,想笑的时候就笑,不高兴的时候就哭,觉得辛苦的时候就喊累,不为任何人,尤其是不为一个男人活着——只为你自己。”

爹爹的话太深奥了,笨笨的蒋睿多一时半会儿听不懂,不过既然答应了爹爹的事,她会努力去做到。

“爹爹,我先记下来,然后再慢慢实现,好不好?”

“好,我们睿多最棒了,连老天爷都觉得睿多好乖,老天爷会保佑你的。”

老天啊,如果我不在了,请你替我守护这个女儿,这个让我担心又宽心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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